第四十五章雙喜臨門
一江煙水照晴嵐,卷香風(fēng)十里珠簾。人人都道江南好,地靈人美,何況進(jìn)貢的輕紗軟緞做成的衣裳。那日冬雪聽了吳忠的稟報,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不停,心生一計,附耳過去,與他交代了幾件要事,笑得狡黠。
“娘娘,做酒釀圓子的糯米粉見了底,奴才去內(nèi)務(wù)府取”。冬雪站在門口稟了一句便沒了蹤影。
待皇后回過神,只見微動的門簾,霎時失笑,沒了倒也無妨,難不成一日便離不的了。又一想,這丫頭慣是護(hù)主得緊,遂搖了搖頭,罷了。
冬雪取了東西,抱在懷里,時而望天時而看地,不知在思量何事,獨自笑出了聲。
“梁九玏”抬頭間瞧見了呆鵝,揚著下巴喚他。
正與小全子交代事宜,梁九玏側(cè)頭一看,立時朝小全子揮了揮手,令他莫要扎眼,幾步迎了上去,笑臉問道:“冬雪,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低眼一瞧,她手里抱的包袱,疑惑道:“喲,可是給皇上送何物來了”,伸手便要去接。
“啪”,冬雪拍了他的手,白了一眼,“莫要亂碰”,又因有事相求,轉(zhuǎn)而微微一笑,“我有事求你,不知你幫不幫”。
“何事?”。梁九玏樂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冬雪頭回找他幫忙。
冬雪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后向他招手:“過來”。
“哎!”趕緊俯身過去,聽著冬雪軟儂耳語,耳尖燥得慌。
“可記下了,我得先回去了,不然娘娘該尋我了”。冬雪擠了擠眉眼,抱著包袱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梁九玏摸摸發(fā)燙的耳尖,笑得兩頰緋紅,輕喃道:“記下了”。
敏溪翻著賬本,心中思忖,皇祖母前日閑話時提及,宮中雖是添了位阿哥與公主,可也子嗣稀薄,從八旗中選些德行賢良的女子送進(jìn)宮方好。且與皇帝約定,每月只初一十五來坤寧宮,不可恩寵過猶。不知是那日在慈寧宮,皇祖母訓(xùn)示令皇帝有了忌憚,昭妃無往日盛寵,慧嬪倒拔了尖。眾人皆猜測是昭妃失了皇嗣,寒了圣心。
“娘娘,娘娘,奴才拿了好東西,您且先瞧瞧”。冬雪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抱著東西進(jìn)殿。
敏溪側(cè)目,疑惑的瞧著她手中衣物,“這是何物?何處得來?”,一眼便知并非滿蒙女子所穿著之物。
“回稟娘娘,這是奴才去內(nèi)務(wù)府瞧見的,江南織造府進(jìn)貢的香云紗?;噬戏愿莱葘帉m做沙帳外,余下的留給各宮主子。奴才聽聞江南水鄉(xiāng)女子流仙裙美極,娘娘天生麗質(zhì),何不試試,也好讓奴才們開開眼”。冬雪放了衣裳于桌案上,不顧體統(tǒng)竟要拉主子起身。
“皇祖母最是厭煩江南女子之態(tài),言之紅顏禍水,若是被皇祖母知道了,挨了罰,你又要哭鼻子了。況且皇后哪可如此胡鬧,不成規(guī)矩”。敏溪啞然失笑,這妮子怎如此大膽,忙推拒著,傳了出去還有何威嚴(yán),六宮如何能服。
冬雪不罷手,依舊勸著:“皇上今日不過來,您在里屋換了,與近身的幾個逗個趣兒,也好打發(fā)時候,無人敢傳。奴才還與珍月姑姑學(xué)了好多日梳髻呢,娘娘便試一試,全了奴才心愿吧,奴才自知如此是大不敬,事后任憑娘娘發(fā)落”。
六歲便跟在身邊,情分深厚,初次拉她胡鬧,幸而今日圣駕未至,嘆了口氣:“只半個時辰同你胡鬧,且再無下回了”。
冬雪欣然應(yīng)好,喚了芷蘭進(jìn)來,幫著一起為皇后更衣。
棋局臨近收尾,乾清宮議完事,皇帝喉嚨發(fā)干,端起茶,飲了一口,不甚在意問道:“方才,你同誰人在殿外私語,可是有何要緊的事”。
“回皇上,是冬雪姑娘。只言皇后娘娘近日晚間輕咳不斷,坤寧宮雪梨分例用盡?;噬显愿肋^可到乾清宮取,姑娘過來找奴才取些梨罷了”。梁九玏心虛低首,心跳如鼓:佛祖老天爺啊,僅此一次,若非冬雪來求,且又無關(guān)緊要,死也不敢欺君。
皇帝手下一頓了,蓋了茶盞,思量再三,還是從了心,沉聲吩咐:“擺駕坤寧宮,不許聲張”。
“嗻”梁九玏靜靜隨在主子身后,招了幾人伺候在旁,并未宣轎攆。
方至坤寧宮門口,竟聞得里間嬉笑打鬧聲,皇帝立時阻了小太監(jiān)稟報,自去一探究竟,未察梁九玏笑得歡喜,攔了身后伺候的奴才。
輕著腳步,掀開內(nèi)間垂簾,驚為天人。輕羅衣裙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驚鵲髻上的彩蝶紛飛金步搖閃著光芒,眉間朱色梅花花鈿襯得膚白如雪,輕紗廣袖流仙裙腰間系著緞帶,柳腰盈盈一握,胸前凝脂更是晃得他移不開眼。
似閨中小女般同芷蘭打趣,回頭卻見皇帝立于門間,目光灼灼,如狼似虎。霎時羞紅了臉,即刻行了禮:“臣妾恭請皇上圣安”。
“平身,都退下吧”。喉音低沉沙啞,敏溪自知此時皇帝涌了□□,愈發(fā)不敢抬頭。冬雪抿著嘴笑,拉著芷蘭退出殿去,關(guān)了門。
皇帝一步步過去,正如每次圍獵時,入了眼的獵物,不得到絕不罷手。長臂一攬,將敏溪箍在懷里,細(xì)細(xì)的瞧著,好似真怕她羽化登仙,只令他見之忘俗。
“皇上怎這會子來了?”敏溪雙手推他,別過眼去,心虛的問道。
“怎的?難不成吾妻并非為夫君穿此衣,反是便宜了奴才們?我還不及你身邊的奴才不成?”霸道如常,又些許不愉,若今日不來,她便如此瞞了他不成。
敏溪微微頭疼,這是何渾話!只反問道:“皇上可喜歡?”
皇帝不答,只往她頸側(cè)去,含了軟肉吮著。
敏溪又是一驚,使著力推他,猛然怒瞪著:“玄燁!”。此時可是白晝,且不論皇祖母知曉該如何交代,此時如何都拉不下臉與他行閨房事。
竟見他低低笑了起來,“不叫皇上了?你若還同我如此生分,我豈非無有法子治你。既成了我的妻,便離不得,人如此,心亦是”,手下又使了幾分力,似要融入骨血。
一如既往不容辯駁,卻暖了心,敏溪松了手,環(huán)了他的肩??刹恢绱艘粊恚皖^時瞥見胸前豐盈,眼眸忽暗,喉頭滑動。
“誒!莫胡鬧!這是做何?”還在細(xì)細(xì)品他之言,突然被抱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問道。
一汪秋水剪雙瞳,心中燥火愈盛,將她扔在床上,去解她腰間的緞帶,層層疊疊,急得額間冒了細(xì)汗,“怎的如此為難于我”,沒了耐性,手下用力,扯斷便是了。
敏溪急了,去按他的手,卻被反扣于耳邊,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被堵了話語,含了嗚咽。
冬雪站在門外,細(xì)微聽得娘娘嬌弱的直呼輕點兒,心花怒放,心里求著:只盼娘娘早日為皇上誕下嫡子,不受人欺負(fù)。
石榴花開,點點串串,綠蔭里閃著嫣紅,似團(tuán)團(tuán)火焰。棋局收官,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來人,召鰲拜進(jìn)宮覲見”?;实劾镆r穿了軟猬甲,立于銅鏡前理著衣襟,眼神肅殺。
鰲拜接了圣諭,不疑有他,獨身前往,輔一邁進(jìn)乾清宮門檻,便見皇帝一人坐于龍椅上,疑惑只一瞬。在行禮須臾間,一群侍衛(wèi)沖了出來,關(guān)死了大門,瘋了一樣攻向他。
未料到此景,沒有防備,被一拳打了個趔趄,曾經(jīng)滿洲第一勇士怎可懼怕,與侍衛(wèi)動起手來?!盎噬线@是何意!”鰲拜惱了,竟往御前去了。
立時噶布喇帶著人從一側(cè)出來,護(hù)在皇帝四周?;实蹨\笑不答,只瞧著眼前情景,胸有成竹,天下之主之氣勢,睥睨著那亂臣賊子,只為舒那一口多年來憋悶怒氣。
縱然曾征戰(zhàn)沙場,體魄強健,卻已老矣,侍衛(wèi)正值錦瑟年華,生龍活虎。且雙拳難敵四手,不經(jīng)意間被掃中膝后腘窩,重重跪地,牽扯舊疾,難站起身。侍衛(wèi)一擁而上,將其制掣,枷鎖上頸,鐵鏈掛腕,不復(fù)當(dāng)年威赫。
“皇上,鰲拜已拿下,請皇上定奪”。噶布喇跪下請旨。
皇帝蔑視著鰲拜,見他眼里不甘,斜著嘴角,冷言吩咐:“鰲拜,妄稱顧命大臣,竊弄威權(quán),實為不忠,著削其爵位,沒其家產(chǎn),暫由宗人府收押。其黨羽班布爾善等,皆伏誅”。
“呸,小皇帝,我為大清立下赫赫戰(zhàn)功,一時不察,竟中了圈套,哈哈哈,太皇太后是不會殺我的”。鰲拜吐出口中的血,得意笑道。
“還不拉下去”。梁九玏喚著人,這幫不長眼的,等著給萬歲爺添堵呢。
皇帝不以為意,如今鰲拜已成階下囚,不堪在意。方坐下,正欲宣索額圖,卻見梁九玏領(lǐng)了江德福進(jìn)來,心中一緊,坤寧宮可是有事?
“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奴才恭喜皇上,今日太醫(yī)為娘娘請平安脈,診出娘娘遇喜兩月余了”江德福一臉喜色道。
剎那間,皇帝眼神清亮,“哈哈哈,好好好,此子乃天賜萬?!薄Ed奮得站起身,欣喜得來回踱步。
“奴才恭喜皇上,萬歲爺快有嫡子了”。梁九玏雖不知皇后娘娘懷的阿哥還是公主,可皇上連著三個好便可知,這位小主子同其旁人不同,先道吉祥話。
“賞”?;实坌闹幸鐫M歡愉,雖已有子嗣,可終究不是心愛女子所生,“擺駕坤寧宮”,實是等不及,長腿一邁,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
此時滿室喜悅,冬雪與芷蘭更是盯著主子瞧個不停,惹得敏溪好笑。
“敏溪!”,皇帝進(jìn)了門便打眼四下尋人,見她側(cè)躺在軟塌上,兩步過來,坐于她身邊,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她。奴才們知趣的退下。
被瞧得害羞,緋紅悄悄爬上耳根,敏溪嬌嗔道:“你盯著我作甚”。
玄燁悶笑兩聲,將目光移至她的小腹,輕聲道:“可讓阿瑪好等”,不知怎的,手輕輕撫了
上去,笑意溢出雙眸攀上眉梢,柔情滿懷。
敏溪附上他的手,溫柔喃語:“綿綿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