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所以我才在這啊

　　“渡部君？渡部君？”

　　“啊啊，抱歉，不小心走神了，黑崎桑，怎么了？”

　　黑崎淳對渡部守的走神也沒有太多追究，只是臉上透露著些許為難的神色，最后好像組織好了語言，開口了。

　　“嗯，渡部君你是不是有過搏擊的訓練？”

　　渡部守雙手交叉扭轉著有些僵硬的手腕，聽到黑崎淳略顯委婉的話，他停下了放松動作，沒有回話，只是用著左手輕輕摩挲著右手拳骨上略顯粗糙的老繭，有些沉默。

　　其實渡部守不回答，黑崎淳也是知道答案的，看著渡部守的動作，他沉吟了一下，繼續(xù)開口了。

　　“渡部君，應該是因為你的搏擊訓練，現(xiàn)在你的手指十分僵硬，而且鋼琴對手的保養(yǎng)需求比較高，你的搏擊訓練很可能會讓你的手受傷的。”

　　黑崎淳有些猶豫，但還是繼續(xù)說了。

　　“雖然渡部君你學鋼琴的要求沒有那么高，但是如果想要彈得比較流暢的話，最好...”

　　“我知道的哦，黑崎桑?！?p>　　“所以，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碰拳擊了。”

　　渡部守淡淡地語氣打斷了黑崎淳要說的話。

　　雖然是自己的決定，但是每當自己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總會覺得心里有些落空，主動丟掉自己喜歡的玩具，一開始果然還是比較難以接受的吧。

　　黑崎淳沒有被打斷話語的憤懣，他教過很多學生，不少人都是抱著“魚和熊掌可兼得”這種心理的，明顯兩件相互沖突，不可能同時進行的事，他們偏偏覺得自己是特殊的，可以做到，最后失敗的時候將失敗的原因丟在了曾經(jīng)進行過規(guī)勸的自己身上。

　　渡部守自己能夠認清并且主動放棄其中一個，黑崎淳感到了一絲輕松，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那，渡部桑，今天就到這里吧，教你的姿勢還請多多練習，識譜我會在下次見面的時候開始教學的?！?p>　　“好的，今天辛苦您了?！?p>　　渡部守準備起身送黑崎淳離開，卻被黑崎淳示意不用了。

　　在目送黑崎淳離開后，一位三十歲模樣，身著和服的女人走到了這個房間，對渡部守微微欠身。

　　“守少爺，老爺囑咐過我了，今天起您是自己開始動手學做食物了是吧，請和我來?！?p>　　“嗯，是的，麻煩您了，原子小姐?！?p>　　“怎么會呢?！?p>　　鶴田原子聽了，只是用手捂住嘴角輕輕笑了笑，微微躬身，領著渡部守走向廚房。

　　...

　　“這樣么...可是你想改變什么？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個很棒的男人了，你的同學對你態(tài)度應該能感受到吧。”

　　老爺子聽到渡部守那平淡的話語也平淡地喝著自己的茶。

　　“是，可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渡部守也算是很優(yōu)秀了。

　　會茶道、劍道，有在健身還練過拳擊，平常喜歡看書，學習成績不錯，待人也很和善。

　　雖然光論樣貌，他稱不上帥，但有著個人的氣質在，結合一下也是有著中上的評分，從他收到過的情書也可以略知一二了。

　　可是，只有經(jīng)常和他接觸的人才能感覺到他的優(yōu)秀吧，而且這個經(jīng)常接觸，最好是在一起生活的那種，所以他班上的同學對他的感官是很不錯的，超出班級這個范圍以外的正常學生，可能都會不怎么知道他。

　　她，白石麻衣，更是這樣的存在。

　　渡部守又低下了頭變得沉默，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

　　“啊啊，不是同班同學啊...”

　　渡部守聽到老爺子這句話，猛地抬起頭，驚訝地望著老爺子，只是老爺子喝茶的悠閑樣子，仿佛剛剛那句戳破渡部守心思話，并不是他說出來的一般。

　　或許是渡部守目光中包含的情感太過強烈，老爺子放下了茶杯，深深看了渡部守一眼。

　　“小守，你知道么，曾經(jīng)的你就像是一座孤島，四周布滿了漩渦，能夠來到島上的只能是一些鳥兒?？墒菎u上一片荒蕪，糟糕的環(huán)境讓人擔心隨時會沉沒到海里，沒有一只鳥兒愿意在飛累的時候在你這停棲，即使那是暫時的?！?p>　　“后來，我在島上播下了一些種子，但是你自己本身沒有改變，島的土壤并不適合種子的生長。”

　　“但，不知道哪天開始，種子發(fā)芽了，順理成章地開花、結果，這吸引了不少的鳥兒來到島上棲息?！?p>　　“你對于這些小鳥不討厭，但也不喜歡，只是由著它們棲息。很快，果實被吃完了，它們大都也飛走了，可能有著幾只小鳥因為喜歡著這些果實，愿意花些時間等待下一次的開花結果。”

　　“慢慢的，等待的過程中，剩下的小鳥不少因為饑餓，不得不離開了，只剩下了少數(shù)還在等待。”

　　少數(shù)還在等待。

　　渡部守想到了一個勇敢且執(zhí)著的女孩，身體有些微微顫抖，原本看著老爺子的目光也有些躲閃。

　　渡部坊村老爺子看了一眼有著異動的渡部守，繼續(xù)說著。

　　“現(xiàn)在，你想要改變了，土壤的成分也開始變化，或許改變后的土壤并不適合之前的果實生長，無法再次結果。最后在等待的小鳥，可能會迫于生存離開了，也可能會一直等下去，直到?jīng)]有再次起飛的力氣，還在期待著那無法再次結果的果實?！?p>　　“你愿意讓這種鳥兒遭受這樣的結局么？”

　　渡部守移開了注視老爺子的目光，再次低下了頭。

　　老爺子手撫上了茶杯，摩挲著杯壁，感受著那粗糙的手感，沒有等渡部守回話，繼續(xù)開口了。

　　“小守，你想要改變，我其實很開心，你從前從未說過自己想要什么，這次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但...”

　　“新的土壤，會孕育出新的果實，新的果實會吸引喜歡這種果實的鳥兒棲息，但是新到來的鳥兒就是你想要的了么？”

　　“而且，她真的是一只鳥兒么？她如果和你一樣是一座封閉的島嶼，你做的這些還有用么？”

　　一連串的話說下來，老爺子也有些口渴了，稍稍歇息了一下，準備喝口茶，當茶杯端平時，他看到了原本低著頭的渡部守，不知何時再一次看向了他。

　　渡部守笑了，笑得很開心，老爺子可能從未見過他這么開心過。

　　“爺爺，這些我都清楚，但是沒有嘗試，又怎么會知道結果呢？畢竟，如果還是和以前一樣，那是一定會失敗的了。”

　　“況且，如果她是一座孤島，那我就變成一只鳥吧，一直飛都不會停的那種，直到找到她的島嶼，即便她的島上寸草不生?！?p>　　“所以...”

　　原本跪坐著的他也是開始變得隨意，松松垮垮地盤著腿，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整個人帶著一絲輕松的意味。

　　“所以...”

　　“我現(xiàn)在才會在這里啊?！?p>　　為了變成那只鳥。

　　一直在被老爺子試探的他，卻是愈發(fā)地確定了自己的內(nèi)心，白石麻衣，以后可能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溫柔從來都不是優(yōu)柔寡斷，優(yōu)柔寡斷也不會是溫柔，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