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姬靜薇還是很吃羅生這一套的，“嗯……那接下來你打算如何？開封血殺門堂口已經(jīng)盯上你了，劉伯恩雖然笨了點瞧不出什么，但他那個副手孫賀可不是省油的燈，萬一狗急跳墻怎么辦？”
“姐姐放心，我早就差過了，那開封堂口也非一塊鐵板，另一個副堂主賈正素來與孫賀不和，不管他說什么賈正都會唱反調(diào)，現(xiàn)在他被錦衣衛(wèi)通緝只得藏起來，賈正定會在此時落井下石，他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有心無力?！?p> 姬靜薇沉默了一會，抓著羅生給他按肩的手低聲道：“以后還是別這么沖動了，廟堂江湖中不如意十之八九，可別再因為別人嘴皮子不干凈就大動干戈?！?p> “姐姐想多了，踩死一個劉大寶算不得大動干戈，反而讓我與血殺門明面上結(jié)了私怨，到時候就算在作出什么過分的事，也不會有人往其他方面上想……如此以小掩大反而安全了不少，對吧？”
“哼，就你嘴皮子油的很……去端水，我要洗腳?！?p> “好嘞~”
姬靜薇看著和羅生一起出去的楚南楓，奇怪的皺起了眉頭，“為什么我那么想再打他一頓呢？”
姬靜薇在聊城待了不到一個月，便匯合了長安調(diào)過來的人馬，收拾齊備后出發(fā)前往南疆；而老實了一個月的羅生，在送走姐姐和毛手毛腳的雁紫后也徹底沒了束縛，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醉風(fēng)樓...忙正事。
“之前家姐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姬大人只是問了屬下一些尋常事務(wù)而已?！蹦S還是和往常一樣禮儀周到，為羅生沏了一壺他最喜歡的請茶，“大人，諜子們最近找到不少血殺門埋在聊城的暗線，就等您吩咐呢?！?p> 羅生抬抬眉毛，“吩咐她們繼續(xù)盯著，一旦露出馬腳及時和我匯報；對了你知道楚南楓去哪了嗎？”今天一大早羅生練功時小道士就一轉(zhuǎn)眼沒了蹤影，這讓習(xí)慣了背后跟個小尾巴的羅生頗不習(xí)慣。
“小道長去城外的道觀了；大人前些日子在家安心練功的時候，來了一個游方道人將那座道觀修整了一番，一些人家去求簽后發(fā)現(xiàn)很靈驗，此事便一傳十十傳百，現(xiàn)在就連開封的一些大戶人家都特意來此求簽的?！?p> “是嗎？派人去打探一下那道觀底細(xì)，看看是不是反賊搞得把戲，畢竟在咱們聊城轄下的東西可都得查清楚了。”
“喏?！?p> “行，那你忙著我先走了?！迸R到門口羅生回頭對正收拾茶具的漠鵖笑道：“今天這紅妝淡淡的挺好看?！?p> 漠鵖楞了一下，等回過神來羅生早已離開，這才摸著滾燙的臉頰低語，“妝沒變，只是這兩天有點受寒，氣色差了些才顯得腮紅淡了……”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近年關(guān)，附近村里的人家紛紛來到聊城或采買年貨，或兜售一些自家產(chǎn)出的棉麻換錢，熱情洋溢的笑臉讓小小的聊城很快忘掉了前段時間騷動一時的魚龍幫之亂，就連看守城門的大頭兵都被喜氣所感，對一些在木籃夾層中藏年貨‘偷稅’的普通農(nóng)家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dāng)沒看見，圖個喜氣吉利。
不過整個聊城都能放松，但唯獨海瑞海大人不行，他得緊起來，大家才能過個好年。
“羅生？”四下無人，海瑞便不客套打官腔了，“你這般吊兒郎當(dāng)?shù)纳駪B(tài)，定是令姊外出辦差去了？”
“海大人神算吶~”羅生嘿嘿一笑自己拉過一個板凳坐下，“家姐管的太嚴(yán)，好不容易有機會自然得放松一下，不然天天一板一眼的累都累死了?！?p> “張弛有度也是應(yīng)該的…不過海瑞接下來要說的事恐怕就讓羅大人閑不下來了……”
“海大人盡管說，你心系天下百姓都不怕累，羅某跑跑腿又有何妨？”
往年這個時候，一般是聊城百姓采買年貨準(zhǔn)備過年，官府清點案宗匯報上級再遞交京師完成匯總；只是今年恰逢武帝五十大壽不同以往，南方和中原過往的官隊商隊都忙著開往長安，好敢在賀年時將進貢呈送上去，而聊城作為通往關(guān)中之地的必經(jīng)要道更是熱鬧非凡。
“圣上大壽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總有那么一些心懷僥幸之輩趁著這個機會走私商品妄圖蒙混過關(guān)，前幾天便有人秘密舉報，有商隊打著進貢的名義私運鹽鐵……”羅生再也不復(fù)剛才的悠然，皺起眉頭在書房內(nèi)踱步。
‘海瑞這是鬧得哪一出？’這個關(guān)口截下那些走私的商隊可不比殺一個劉大寶，后者與那些局商比起來連屁都算不上，那些人背景之深厚牽扯之復(fù)雜，別說羅生只是個小小八品副諜，就算七品知縣海瑞都擔(dān)不起，他身后推他上位的那個貴人都得思量一下。
羅生打定主意，自己現(xiàn)在還不夠資格入局走私一事，那其中的利益牽扯太過復(fù)雜“大人的意思是？”
“瞧你那表情?！焙Ｈ鹂嘈σ幌?，“我又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這里面的事情自然是讓州府鹽鐵司衙門的大人物去頭疼……我們只是趁著這個機會，將聊城所有與極樂散有染的人全部拔掉?！?p> 羅生有些不解，早先他就暗示過海瑞，如果他能說動上峰出個文牒調(diào)動聊城外軍營的人馬，不出半個月他就可以將這群人肅清，可當(dāng)時卻被海瑞推脫掉了，為何現(xiàn)在這些人都藏起來時，他又提起此事？
海瑞似乎讀懂了羅生的疑慮，微微一笑捋著胡須道：“之前就算打掉他們，過不了多久依舊會有人繼續(xù)做這些營生，治標(biāo)不治本；但若此事趁著天下人都忙著面圣報喜之際，以雷霆之勢劈開聊城的爛瘡，讓這滿朝權(quán)貴的耳目都看個清楚的話，那些人總是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瞞不住了，等此間糜爛傳至圣聽，則危局自解?！?p> 羅生點點頭，“那羅某這就去安排人？”
“去吧，到時等我調(diào)動兵馬便由你的人引路，務(wù)必不放走任何一個賊人?！贝耸氯羰亲龀闪耍_實能震懾中原，讓許多私下經(jīng)營極樂散的黑心商販?zhǔn)兆∈帜_，羅生也能借此大大打擊血殺門在開封府的勢力，畢竟他們主營的收入便有極樂散買賣。
但這終究只是一錘子買賣，此后血殺門必然會找別的路子繼續(xù)斂財，其手段會更加隱秘難以發(fā)現(xiàn)，想再抓住他們痛腳就難了，如此看來此番就非羅生所愿，他要的是流干血殺門最后一滴血，而不是給他們個教訓(xùn)就算了。
而只要自己稍微加把力讓海瑞那雷霆一擊稍微重一點，便有機會直接借朝廷之手滅掉整個血殺門，不過萬一不能一擊致命的話，血殺門的漏網(wǎng)之魚便會遠(yuǎn)遁千里，那時再想從茫茫人海中捉到這些老鼠就難了…不過此法勝在簡單有效，且收效快速，若搏一下的話說不定真能鏟除血殺門，從此大仇得報。
而若是自己從中作梗令那一刀輕一點，便可讓血殺門的生意只是受到一些重創(chuàng)而不死，在其他競爭對手都被掃掉時血殺門作為唯一賣家的暴利誘惑，一定會讓這些人賊心不死鋌而走險。到時等他們嘗到甜頭擴大投入時自己再來個黃雀在后，就可讓其傷筋動骨，自己便可以徐徐圖之，將之一個不留的送歸極樂，只是萬一血殺門不上當(dāng)入套的話，這么做反而會養(yǎng)虎為患終害己。
羅生自然更傾向于后一種，畢竟假他人之手還是存在風(fēng)險的，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的例子不要太多，所以關(guān)鍵時刻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這一切說來很長，但在羅生腦中只是心念一轉(zhuǎn)便閃電般托盤而出，他欣慰一笑“聊城百姓有海大人這樣心系蒼生的父母官，真乃幸事！”
“你就不要抬舉海某了，若我真有那般好，也不至于近四十歲還在這小小的縣令位置上蹉跎?！钡攘_生離開后，海瑞才嘆了口氣將揉了揉太陽穴，“還得從長計議，若是這一刀砍得重了會傷及太多無辜，輕了又會放跑惡人……哎，子房啊，我在南疆守著那一畝三分田好不快活，你非用大義把海某人放到這火架子上烤，真不道義??！”
…………
關(guān)中京邑-長安
七皇子府內(nèi)，赫連子房搓著哈著熱氣靠在火盆旁邊取著暖，而另一位頗為儒雅的年輕男子則拿過一張?zhí)鹤咏o他蓋上，驚得這位久負(fù)盛名的大才子正欲起身，卻被男子輕輕按住，“四下無人就你我?guī)熜值?，不用那般多禮?！?p> 赫連子房苦笑一聲，“殿……師兄，若是讓老師知道鐵定要用那竹尺打我，下次你可不要這樣了?！蹦凶与m然貴為七皇子，卻一點沒有尋?；始业募茏?，待人異常親切和善。
“哈哈，天不怕地不怕的赫連子房竟然畏懼一個七旬老翁？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師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上次讓我?guī)兔⒛隳呛糜阉偷介_封去，不知這次光臨寒舍又有何求？”
“這次還真不是來求師兄的，眼看年關(guān)將近，今年又是陛下五十壽辰，各地的藩王大臣都備了厚禮趕赴京師，師兄你……”
“我自然也畫了一幅畫給父王?！?p> “呃……師兄不是我說，雖然禮物講究心意不講究貴重，但畢竟是陛下壽辰……”
“子房，還記得去年你腳凍壞了，我親自打了幾只兔子托人幫你做了雙皮靴當(dāng)做禮物送與你，你嫌棄了嗎？”
“這……”赫連子房嘴里一苦，他當(dāng)然是非常感激的，可武帝乃是九五至尊，怎能和他一個小小的翰林學(xué)士相比，“終歸是陛下壽辰，雖然我天朝乃禮儀之邦，送禮講究的是情義，但殿下也不能太……”
“瞧！你又說殿下了，這就是不把我當(dāng)自己人，該掌嘴?！?p> “呸呸呸！”赫連子房拍了拍臉頰，正欲繼續(xù)說什么時七皇子突然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像個尋常兒子那樣，給自己父親準(zhǔn)備個禮物，不想搞那么多彎彎繞繞?！?p> “師兄……”赫連子房也跟著鼻子有些酸，慚愧的低下頭去，“是子房功利了?！?p> “沒事，你我?guī)熜值軟]有說不開的話，也沒有解不開的心結(jié)，對了，前天父王賞我了些西域進貢來的葡萄酒，你要不要嘗嘗？”
“善！”
“不過這酒可不能白給你喝，聽說你與那海瑞私交頗密，定知道不少趣事，不妨與我講講，也省的雨軒那個野丫頭從開封回來以后戲弄我沒見過世面?！?p> “師弟自當(dāng)知無不言，不過這次怎么琉璃殿下也陪著小公主去中原了？”
“小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哪里都得拉著琉璃，那孩子拗不過她便只得去了……好了不聊她們了，與我說說關(guān)中之地的趣事見聞吧?！?p> …………
瑞雪兆豐年，聊城內(nèi)的百姓們沉浸在來年豐收的喜悅中時，另一些人也在為魚龍幫的徹底覆滅而歡慶，藏于姥姥山中的雷家莊便是其中之一。
雖說中原之地出得嘉裕關(guān)便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之地，但總有一些強盜能找到適合他們藏匿的地方，姥姥山中雷家莊便是這么一伙典型的家族式強盜，全莊上下三百多人明面上做的是兜售草藥獸皮的買賣，但暗地里還是靠收取過往商旅的保護費與走私鹽鐵禁藥來發(fā)家致富。
劉大寶在城里被殺了后最高興的便是他們，少了這條過江龍后這窩地頭蛇便可大展一番拳腳，聊城及周邊許多制藥小作坊被縣衙的差役和錦衣衛(wèi)掃掉后，那些被羅生刻意放走的藥師雖然逃得一命，但是多年來積攢的家底就沒有那么好運了，全部肥了羅生的腰包。
這些過慣了‘錦衣玉食’奢靡生活的家伙在避了一段時間難后，總有那么幾個忍受不住寂寞，想出來重操舊業(yè)。
只是這口飯可不是你有些手藝就能吃得了的，想活著收錢享受而自己又沒那身武藝的話，就得找個大佬罩著，而乘著聊城地下勢力被肅清一片混亂之時挺身而出的雷家莊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大量藥師帶著名帖慕名而來尋求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