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之濱,大戰(zhàn)仍在繼續(xù),鮮血染紅了雙眼,麻木了意識,四下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
燕山與李若仙心有靈犀,一個眼神,心照不宣。二人聯(lián)手,雖仍處下風(fēng),卻愈戰(zhàn)愈勇。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林遠洋殺氣騰騰,以一敵二,泰然自若。三道身影不斷變換,劍氣縱橫交錯,漫天劍影相互碰撞,激起了一圈圈漣漪氣勁四下散去。
赫連山一直死死地盯著燕山。忽然,身形一閃而逝,他拍出一掌,直取燕山背心,快如閃電。
燕山一直提防著赫連山,見他一掌攻來,揮劍迎上,淡然自若。
赫連山加入戰(zhàn)圈,四人斗在一起。
燕山與李若仙攻守變換,配合默契,以二敵二,雖處下風(fēng),卻仍可一戰(zhàn)。
田坤神情漠然,手持七星龍淵,劍尖點地,俯視劍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淵,縹緲深邃仿佛有巨龍盤臥。一股高潔之氣自她身上散發(fā)出來。不經(jīng)意間,一絲微妙的神情變化從九個黑衣人臉上一閃而逝,他們神色凝重,沉著應(yīng)對。田坤以一敵九,雖穩(wěn)占上風(fēng),卻久戰(zhàn)未克,額角已然滲出汗水。
周龍心緒稍定,靜靜地凝視著田坤?;茧y方見真情,他豈會不知?一聲輕嘆,他飛身掠入九宮陣中,與田坤并肩作戰(zhàn)。二人相視一笑,心里暖暖的。周龍加入戰(zhàn)圈,九宮陣瞬間瀕臨瓦解,但九個黑衣人神色堅定,視死如歸,依舊苦苦支撐著陣型。
白書樹身形飄忽不定,倏然而至,一掌拍出,就會有一人瞬間呆愣原地,氣息全無。分陰陽掌法神鬼莫測,消耗卻也極為恐怖。
柳若白淡然自若,揮舞天怒劍,勢如驚雷。重劍無鋒,指天天崩,劃地地裂,霸道剛猛。九個黑衣人無法直面其鋒,只能憑借陣法勉力支撐,已是苦不堪言。
石破天雙眼通紅,渾身浴血,卻愈戰(zhàn)愈勇。在看到石中玉與石小龍倒下的瞬間,他心中怒火再也無法遏制,熊熊燃燒起來。血債要用血來償,他宛如一條憤怒的蛟龍,掌勢凌厲,狠辣異常。在白書樹相助下,他先后將兩個黑衣人斃于掌下。
完顏亮手持一把精鐵偃月刀,刀身上隱隱有無形真氣環(huán)繞,勢不可擋,如下山猛虎,所過之處,鮮血飛濺,尸橫遍地。此刻,他內(nèi)力與體力幾近干涸,已是強弩之末。但是,他目光堅定,哪怕消耗真力也絕不愿倒下。
汗水流過傷口,與鮮血混在一起,灑向大地。馬鳴一聲長嘯,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得以釋放。他好似脫韁的野馬,英勇無畏,全力拼殺,視死如歸。
精銳死士與綠柳山莊門人弟子之間的戰(zhàn)斗更為慘烈,一息尚存,不死不休。到此刻,已然死傷大半。
秦漢神色平靜,淡然處之。此次雖有變數(shù),卻無法左右大局。
這時,交戰(zhàn)雙方都處在崩潰邊緣,意志與決心成為制勝關(guān)鍵。不過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雙方都沒有援兵。
忽然,一陣猛烈的馬蹄聲傳來。
秦漢面露得意之色,朗聲道:“諸位暫且停手,先聽我一言!”
在場之人心里都清楚,這馬蹄聲將決定戰(zhàn)局成敗。既然如此,稍作調(diào)息也無妨。
片刻之后,雙方各自罷手,退回原來的地方,屏氣凝神,默默調(diào)息。此時,綠柳山莊一方還剩下將近一百人,燕山一方還剩下將近一百五十人,但若論死傷,燕山一方更為嚴(yán)重。
燕山隨口問道:“不知秦公子有何見教?”
秦漢笑著道:“燕少俠可聽見這馬蹄聲?”
燕山微微點頭。
秦漢問道:“燕少俠可知來者何人?”
燕山微微搖頭。此刻,于他而言,片刻的調(diào)息也極為珍貴。
秦漢沉聲道:“若在下所料不差,來人應(yīng)是一只騎兵部隊,主帥為張俊張將軍。待大軍一到,諸位性命堪憂。不過,在下有惜才之心,諸位皆是當(dāng)世英豪,若肯與我同心,一定能轟轟烈烈的干一番事業(yè)。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燕山輕笑道:“秦公子所謂的轟轟烈烈就是你坐享其成,讓別人替你賣命,甚至不惜枉殺自己人。此刻,我倒真替剛才無辜枉死的兩百殘劍殺手感到不值呀!”
雖是只言片語,卻正中要害,字字誅心。
秦漢臉色微變,沉聲道:“諸位若要自尋死路,那在下也愛莫能助?!?p> 忽然,一片寂靜,死一般的沉寂。
馬蹄聲越來越近。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著,神色凝重。
未過多久,上千騎兵如期而至,立刻將所有人圍了起來。
秦漢微微一笑,隨口問道:“張將軍為何不在?”
一片沉默,無人應(yīng)答。
這時,一面帥旗迎風(fēng)舉起,來人竟然是岳家軍。帥旗之下,一位年輕將軍泰然自若,威武不凡,正是岳飛第三子岳林。
秦漢臉色驟變,沉聲道:“你是岳林,那張將軍呢?”
岳林輕嘆一聲,緩緩道:“張俊匹夫夾著尾巴逃了。”
此時,燕山一方欣喜不已,沒有人能想到,岳家軍如神兵天降,真是不可思議。
燕山心潮起伏,激動不已,哽咽道:“岳林哥哥!”
岳林大笑道:“小山子!”
久違的稱呼著實親切,一股暖流瞬間涌入心田。
綠柳山莊一方已如熱鍋上的螞蟻,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岳林目光變得冰冷,朗聲道:“眾將聽令,將這些人格殺勿論!”
一聲令下,弩箭破空之聲此起彼伏。
霎時間,綠柳山莊一方四散奔逃,狼狽不堪。
見大勢已去,秦漢長嘆一聲,沉吟道:“百密一疏,張俊真是個廢物!”
話音方落,秦漢已然飛身掠出,快如鬼魅。三個黑衣人緊隨其后。這四人如下山猛虎,勢不可擋,在岳家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林遠洋與赫連山也跟著離去了。
柳若白、燕山、李若仙、田坤、周龍與白書樹六人再次殺向黑衣人。
血戰(zhàn)之后,這些人已是強弩之末。未過多久,他們被盡數(shù)斬殺。
對于那逃走六人,沒有人去追,也無力去追。
一場血戰(zhàn)就此落幕,勝負成敗又能如何呢?或許時間會揭曉答案。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太陽西斜,日近黃昏,夕陽的余暉灑落在水中,熠熠生輝。
漢水之濱,一場血戰(zhàn)后,尸橫遍地,血流成河,慘不忍睹??諝庵袕浡鴿庥舻难任?,令人忍不住暗暗作嘔。
此戰(zhàn)慘烈異常,雖勝猶敗,幸存之人神色黯然,沉默不語。
石中玉與石小龍靜靜地躺在地上,一臉安詳。死者已矣,淚已流干。石破天目光堅定,心中燃起了一團火焰。
燕山與岳林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同是天涯淪落人,生死兄弟久別重逢,心中激動無以言表。
綠柳山莊門前,四位青衣老者屹然挺立,不卑不亢,如天神降世,威風(fēng)凜凜。毋庸置疑,一旦有人來犯,他們會誓死守護身后這片家園。
岳林轉(zhuǎn)過頭,望向綠柳山莊,輕聲道:“小山子?!?p> 燕山心中了然,一言不發(fā),只是微微搖頭。
岳林微微頷首,沉聲道:“小山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這就回去復(fù)命,你也盡快離開這里?!?p> 燕山微一抱拳,正色道:“小山子明白,岳林哥哥保重!”
岳林欣然一笑,隨即翻身上馬。
“諸位兄弟,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話音未落,岳家軍已然遠去。
燕山緩步來到綠柳山莊門前,向四位青衣老者行了一禮,正色道:“四位前輩,燕山有一事相求?!?p> 四位青衣老者心中微覺詫異。
一人沉聲道:“燕少俠但講無妨!”
燕山輕嘆一聲,緩緩道:“今日,有五百六十二位兄弟為燕山戰(zhàn)死在這里,燕山雖死無以為報??墒欠侵夭灰司昧?,燕山這就要離去,還望四位前輩能代為料理后事?!?p> 四位青衣老者微微頷首,面露欣慰之色。
一人正色道:“燕少俠只管放心離去,死者為大,我們必會讓這五百六十二位好漢入土為安。”
燕山心中感激,再行一禮,沉聲道:“燕山謝過四位前輩!”
四位青衣老者微一拱手,不再言語。
大事已了,王寶榮和柳若白先后與燕山道別離去。
大恩不言謝,卻會一生銘記。
燕山抱起莫婉兒,沉聲道:“諸位,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離去?!?p> 一行人翻身上馬,顧不得傷勢,疾馳而去。
襄陽城西三十里,陳家莊,夕陽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了天際盡頭。
燕山神情凝重,沉聲道:“半個時辰后必須離開,諸位盡快處理傷口?!?p> 若非襄陽大營歸韓世忠管轄,此戰(zhàn)絕無半分勝算。今日,金國死士已經(jīng)暴露,韓世忠不可能置之不理,其中兇險,不言而喻。當(dāng)然,陳家莊所有人手也必須全部撤離。
朦朧夜色中,一行人離開陳家莊,打馬疾行,直奔南宋與金國邊境而去。
不知何時,李若仙已悄然離去。燕山暗自苦笑,卻也無可奈何。有些事情根本說不清,或許唯有時間能證明一切。
茫茫夜色中,一根根火把熊熊燃燒,將陳家莊團團圍住。只可惜,這里已是人去樓空。
一位身著銀色戰(zhàn)甲的年輕將軍淡笑道:“行事果決,不愧為岳家軍后人?!?p> 一名騎兵校尉沉聲道:“少帥,依末將看,他們應(yīng)還未走遠,要不要追上去?”
年輕將軍微微搖頭,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