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陽光,要比初春的陽光烈得多了。
夏至已過,人似乎也變得火熱了幾分。
正午的陽光從來不對任何人客氣,很少會有人在這個時候還在趕路。
烈日炎炎之下,遠遠望去,的確有兩個人還在趕路。
這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赤著雙臂,將袖子幾乎挽到了肩膀上,一面用手擦拭著臉上滾滾冒出的汗珠,一面在用一個蒲扇呼呼不斷地扇風,不過不是給他自己扇的,而是給他身旁的那個少女扇的。少年身旁的少女用手擋在了額前,面上也是香汗淋漓,想來是走得又渴又累了,于是從行囊中掏出一個水袋來,先是喝了幾渴,然后遞給了身旁的少年,那少年接了之后仰頭咕嚕咕嚕幾乎將水袋里面的水喝了個精光,他現(xiàn)在才覺得原來水要比酒比茶都好喝百倍。少女見他把水袋喝了個底朝天,訝然道:“你怎么把它喝光了呀?”
少年嘿嘿一笑,道:“剛才我喝的時候,那水像長了腿一樣一溜煙往我肚子里跑,我擋也擋不住?!?p> 少女道:“算了,不跟你扯皮了!你看看,之前讓你雇車你不雇,現(xiàn)在好了,兩個人一起受這活罪!”
少年道:“之前聽你的就好了,早上我也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這么熱……”
少女看了看他手中的蒲扇,嘟囔著嘴,道:“這個破扇子,扇得我汗直往下流!”
少年笑道:“若沒了這把扇子,你現(xiàn)在估計都成汗人了。豈不聞‘蒲扇本是一把草,漂亮姑娘編得好,若說不是無價寶,家家戶戶離不了’這句話么?”
少女臉色一紅,水靈靈的眼睛一瞪,道:“什么家家戶戶的,我才不和你一家一戶呢!”說著已加快了步伐,似乎想要甩脫身旁的少年,但舉止之間又可見是故意要等那少年的步子的。
少年笑道:“我剛才說到‘漂亮姑娘’時明明故意大聲說的,你卻非要揀后面的聽,我也沒辦法咯!”
少女聞言一氣之下在少年背上使勁擰了一下,然后臉上露出勝利般的笑容,少年則被捏得“哎呀”慘叫一聲——到底痛不痛,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一男一女正是葉飛涯和何如兒,雖然天氣比較地炎熱,然而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至少還不算太單調乏味。目前看來他們的旅途不孤單了,因為此時他們聽見了一聲凄厲的慘叫從后面飄了過來。二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上穿著布衣男子正往這邊狂奔而來,雖然穿得很普通,這人長得看上去還是挺帥氣的。
這個男子從后面跑上來之后,見了葉飛涯二人,上前答了個招呼,然后道:“在下正被人追殺,若是待會后面有人追了上來問你們的話,請說沒有見過在下便是,多謝了!”說罷塞了錠銀子給葉飛涯,還未等葉飛涯答話便一溜煙狂奔出去了。
葉飛涯暗忖:“此人行動如此倉促急忙,必定是遭到了莫大的威脅,然而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有人一心想要殺他呢?看上去他并不是個富裕的人,連剛剛掏銀子的時候都是在懷中摸了半天才摸到的,而且還只是一顆碎銀子。若說他是因為江湖紛爭而被敵人追殺的,那看上去也不像,此人一身老百姓的裝扮,也并未隨身攜帶兵器,想來這種可能性也不太大?!?p> 葉飛涯想不出這其中的原因,無奈只好繼續(xù)趕路,而何如兒則是盈盈一笑,仿佛已猜到了什么?!⒆拥男乃纪饶凶痈毮伒?,對于女子,她們當然要比男人了解得多了。
果然,不多時從后面追上來一個人,葉飛涯、何如兒還未回頭就已經感覺到地面受到了一股強力的震動。不必回頭都猜得出來后面的人定然是身高馬大的壯漢,否則不會有這一般力道的。
二人不回頭感覺一切都很正常,這一回頭,便覺得一切都不正常了……
看那來人,竟然不是壯漢,而是個一個身高近八尺、腰圍五尺的女人!這女的長得面寬耳方,濃眉短發(fā),凹眼翻鼻,手提兩把菜刀,腰間圍了一塊花圍裙,兩只耳朵掛了對金耳墜,耳墜在陽光下熠熠生光,只不過這光環(huán)耀眼的耳墜戴在這種女子的身上,再漂亮的首飾,別人也不忍去多瞧一眼的。
此時這個女子正滿臉煞氣地往這邊奔了過來,如果沒有看見這個人,你也許會猜測這只是一頭憤怒的大象路過而已。
葉飛涯見了這女子,幾乎是呆在了地上,他現(xiàn)在好像突然間明白剛才那個男子為什么如此懼怕了,若是換了自己被這樣一個女子追殺,只怕自己早已經橫刀自斷了。何如兒當然也沒有想到來人會是這樣一個女子,她剛剛已經從那個男子的神色之中看出來追他的人一定不是想要殺他的人,因為追他的人是個女人。當他們剛剛還未回頭時,何如兒還懷疑自己猜錯了,回頭一看,她并沒有猜錯,只不過猜偏了,偏得離了譜。
那女子沖過來以后,先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然后問道:“你們可有看見我家相公嗎?”這女子看上去兇神惡煞,一副夜叉之相,然而說話的聲音卻是輕輕盈盈的,若是沒看見這個人,你可能會認為這只是一個小鳥依人的女子在說話呢。
二人也幾乎聽懵了,他們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女子竟有如此悅耳的聲音,更不敢相信一個如此帥氣的男人會取了這么樣一個女人做老婆。
葉飛涯訥訥道:“相……公?”
女子急道:“不錯,你們可有看見嗎?”
葉飛涯感同身受,心想若是自己遇見這么樣一個女人,也定然是避之不及的。然而還未等葉飛涯開口,只聽何如兒笑著搶道:“看到啦,往前面去啦!”
那女子笑了笑,道:“謝了妹子!”說罷又趕緊往前面奔去了。
葉飛涯愣愣道:“你怎么可以這樣做呢?”
何如兒盈盈道:“那我該怎么做?”
“當然是不告訴她?!?p> “為什么不告訴她?”
“你沒看見人家被追殺嗎?”
“你真以為是追殺?”
葉飛涯聞言怔住,他當然也知道這不是追殺,因為沒有人會將自己追殺的人稱作“相公”。
何如兒道:“一看就知道是小兩口鬧矛盾的,我們不應該撮合他們和好么?”
葉飛涯道:“這兩個怎么看也不像是兩口子……”
何如兒呵呵道:“別管像不像,事實就是這樣!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樣,這一路上很多人都說我和你像夫妻,結果呢,根本沒那回事!”
葉飛涯嘿嘿笑道:“我和你像夫妻?哈,怎么說我也是一表人才,就你這小泵娘,我會要你?嘿……嘿……”說的時候時候蒲扇扇得愈發(fā)起勁,似乎給何如兒扇的時候他自己也更涼快了。
何如兒瞅著葉飛涯,嬌哼一聲,道:“要武功沒武功,要銀子沒銀子,長得跟棵嫩白菜似的,太陽都能把你曬蔫了!”
葉飛涯與何如兒自苗疆回來之后,本打算先找到“江湖四絕”之一的樂隱山,因為何如兒之母便是樂隱山的女兒,只有找到樂隱山,他們與玄水宮的斗爭才會有一線希望,然而樂隱山自二十五前就已在江湖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于是二人打算先去找少林寺的明通方丈,而當初四絕之一的“火云佛陀”明智大師便是明通的師兄,所以二人希望可以從明通那里得到關于樂隱山的消息。
天色已近黃昏,烈日也溫柔了許多。
辛苦趕了一番路程之后,二人終于來到了一家客棧。
葉飛涯見終于有了歇腳的地方,長長舒了口氣,趕到店內坐定之后,嘆道:“啊,今天流的汗都夠晚上洗澡的了!”
何如兒道:“這樣豈不更好,晚上連澡都不用洗了!”
葉飛涯笑道:“你不要洗澡?”
何如兒道:“我說的是你!本小姐不僅要沐浴,還要換新衣服呢!”
正說之間,只見一位堂倌笑臉迎了過來,道:“二位打尖還是住宿?看二位的模樣,必然是趕了很長時間的路了,今天天氣炎熱,必然是要在小店休息一晚的了。晚上休息好了以后,明早才有力氣趕路嘛!”
葉飛涯笑道:“看你嘮叨了這么多,若不住下,我也過意不去了!”
堂倌見生意做成,目露喜色,道:“好嘞,小的這就去給二人備一間上好的客房,保證你們滿意!”說罷正欲轉身,只聽何如兒忙道:“等下,我們是兩個人,你為何只備一間房?”
堂倌望著二人盯了幾眼,皺眉道:“夫妻難道要分開住么?”
葉飛涯聞言望著何如兒嘿嘿笑了起來,何如兒挑眉道:“我們倆哪里像夫妻了?”
堂倌吞吐道:“這……像就是像,我也說不清楚……”
葉飛涯道:“既然這樣,那你就準備兩間房吧!”
堂倌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不料何如兒又道:“等下!”然后望著葉飛涯,蹙眉道:“人家都說咱倆像夫妻了,你又為何要備兩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