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泉毫無懼色,說道:“你好像還不懂?既然鐵環(huán)是助力砍人的,那么鐵環(huán)前大后小,不僅減輕了刀身重量,還能更增強在砍出時甩出去的力道,如此一舉兩得,為什么不將環(huán)兒造得前大后???”
“你這個臭小子!”裘無黑被說得一時詞窮,惱羞成怒,直接臟話頻出,他是遇強則軟,遇弱則硬的人,見兩個鐵匠好欺負,心中歹意頓起,喝道:“老子今天就是不想給錢了,你能怎么著吧!”
呂長面見裘無黑露出了猙獰的面孔,落了麻子的驢臉肌肉上揚,陰陰一笑,說道:“師弟,何必動怒?咱們出門的盤纏都是玄水宮孟宮主贈的,現(xiàn)在盤纏用盡了,少不了要向?qū)m主要去,這王師傅鍛造辛苦,到時咱們在宮主面前為他美言幾句,還怕沒有他的錢嗎?你我不是不付錢,只是暫時囊中羞澀而已?!?p> 王麻子聽了呂長面的話,知道他是在以玄水宮來嚇唬自己,冷哼一聲,說道:“玄水宮又怎么了,我王麻子是個長了卵子的人,會怕那些賤人嗎?”
裘無黑氣得跳了起來,罵道:“他媽的,你罵我們沒有卵子?”
魏大泉見呂、裘二人耍潑皮無賴,早已心中不滿,手起一錘,攻其不備,往裘無黑額頭上砸去,眼見裘無黑腦門若著了這一錘,必然無幸,得虧他習武多年,雖然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低頭躲避,但因他身材高大,即使矮下頭來,依然被魏大泉的鐵錘擦中,鐺的一錘,將他眉角敲出一個洞來,血水冒個不住。
“哎喲!”裘無黑負痛慘叫,用手去摸眉頭,發(fā)現(xiàn)滿手是血,蠻橫脾氣發(fā)作,登起殺心,舉刀朝魏大泉砍去,魏大泉舉錘格擋,裘無黑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跟著砍刀劈下,魏大泉著地滾開。就在裘無黑砍人之際,呂長面展動紅櫻長槍,朝王麻子便搠,王麻子后躍一步,手中鐵鉗尚在滾燙,一鉗夾住槍頭,刺啦聲響,滾燙的鐵鉗將槍頭的紅纓燙得卷成了一團,直冒白煙。呂長面滾龍槍法畢竟不俗,槍頭一抖,舞出幾個槍花,將王麻子鐵鉗甩飛,跟著一槍,將王麻子刺倒在地。裘無黑九環(huán)刀施展得咣當直響,砍了幾刀,都被魏大泉滾來滾去避過,魏大泉將手中鐵錘朝裘無黑擲出,裘無黑砍刀一撥,將鐵錘撥開,恰巧砸在了呂長面的腦門上,于是呂長面的額頭也鼓起一個大包來。
呂長面望著裘無黑,罵了一聲:“蠢貨!”裘無黑感到尷尬,轉(zhuǎn)身去砍王麻子,只聽魏大泉喊道:“燒死你們!”雙手握住烘爐手架,將爐子推倒,一爐子炭火傾瀉出來,呂、裘二人趕忙避過,只覺炙熱無比,連忙往屋外跑去,此時葉飛涯四人也覺炎熱難耐,紛紛退了出去。魏大泉將王麻子背在身上,從后門跑了。鐵匠鋪中都是石頭地板,墻壁也是磚頭砌成,沒什么容易燃燒的物事,因此雖然炭火高溫,屋內(nèi)卻并未著火。
裘無黑不見王麻子師徒出來,哈哈笑道:“想必已被炭火燙死了,這叫做‘下水拖人他未溺,逆風點火自先燒’,真是報應??!”
何如兒聽了,忍不住說道:“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嗯?”裘無黑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何如兒,說道:“老天爺怎么不長眼了?他們剛才想燒死我們,自己反被燙死了,豈不是天理報應嗎?”
呂長面冷笑一聲,向著裘無黑道:“師弟,這位小姑娘是在諷刺我們是惡人呢?!?p> 裘無黑行走江湖,隨身帶有跌打傷藥,取出在額頭上抹了,傷孔本來不大,抹了傷藥后血流頓止。聽呂長面道出何如兒話內(nèi)之話,心中大怒,說道:“你這個丫頭多管什么閑事!”九環(huán)刀在何如兒面前虛劈兩下,喝道:“趕快滾了!”
霍人磊上前一步,在裘無黑虛劈的第二刀未收回去時,出手將九環(huán)刀上的一個環(huán)兒拎住,裘無黑望著霍人磊,皺起眉頭,他曾在屯溪酒樓上見過霍人磊,那時霍人磊還帶著笠帽,此時除去笠帽換了衣衫后,裘無黑便不認識他了,當即往回奪刀,無論如何使力竟然奪不回來,左右晃動,想將霍人磊的手晃脫,直晃得鐵環(huán)叮叮當當直響,霍人磊只是冷笑,裘無黑急得滿臉通紅,他本就一臉白癬,沾的鮮血尚未擦去,這一紅一白,看上去極為怪異。裘無黑知道遇上了硬點子,對方功力還在自己之上,心想先下手為強,也不往回奪刀了,大喝一聲,雙手握住刀柄,挺刀往霍人磊胸腹便刺。何如兒手起一掌,拍在裘無黑胸前,裘無黑“啊”的一聲,雙手松了刀柄,倒退兩三步,一跤坐倒。
呂長面見裘無黑吃了虧,起槍朝鳳小靈刺去,鳳小靈身法輕靈,轉(zhuǎn)身避過,呂長面槍頭連環(huán)抖動,不離鳳小靈周身一尺,葉飛涯見狀,飛起一腳,踢中呂長面握著槍身的雙手,呂長面斜倒出去,撞在裘無黑身上,裘無黑從地上爬起來還未站穩(wěn),被呂長面一撞,又和呂長面二人雙雙摔倒在地。
何如兒拍手笑道:“兩個惡人,一對膿包!”將霍人磊手中的九環(huán)刀接了,在裘無黑面前晃來晃去,說道:“哎喲,這刀好沉!”裝作拿不住刀的模樣,砍刀往裘無黑身上掉去,嚇得裘無黑往后直縮,何如兒只想嚇他一嚇,見裘無黑害怕不已,笑得更歡,翻轉(zhuǎn)刀身,用刀面打了裘無黑兩個嘴巴,因九環(huán)刀沉重,力道未拿捏好,刀尖在裘無黑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來。裘無黑知道不是霍人磊、葉飛涯對手,囂張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哭喪著臉道:“女……女俠……別這樣……這刀不好玩……”要拉著呂長面一起站起來,何如兒臉色一沉,斥道:“誰讓你們站起來的!”二人嚇得腿腳一軟,只好又坐在地上。
葉飛涯喝道:“買了人家的東西,就要給錢,快把錢拿出來!”
“是是是!”裘無黑一連說了三個“是”字,伸手入懷討摸,臉現(xiàn)難色,向呂長面道:“師兄,我沒錢了,你還有嗎?”
呂長面一臉懷疑之色,伸手在裘無黑懷中摸來摸去,抓出一把碎銀子來,罵道:“你這個腌臜畜生,連師兄也騙!”裘無黑滿臉尷尬,不出一言。呂長面將一半銀子裝進自己口袋,一半銀子伸手送給何如兒。何如兒知道呂長面口袋中的錢財必然遠遠多于手中的,將九環(huán)刀平伸出去,作勢欲接,呂長面心中暗喜,不料何如兒手腕一翻,九環(huán)刀打在呂長面手掌上,將他手中碎銀子打落了一地,在呂長面手掌上劃出一道口子來。
何如兒道:“以為你祖奶奶好騙的?把錢都交出來!留財不留命,留命不留財!”她這時認定呂、裘二人不是好人,所以學著綠林中攔路搶劫的盜賊口氣,讓呂長面將全部錢財都交出來。
呂長面垂頭喪氣,上掏下摸,他怕何如兒下手狠辣,倒也不敢再有隱瞞,將身上銀子都拿了出來,遞給何如兒,道:“女俠!”
何如兒見呂長面雙手烏漆墨黑,干瘦骯臟,皺眉道:“真臟!快把銀子用錢袋子裝好!”呂長面聽了,將腰中掛的錢袋子拽了下來,把銀子都裝了進去,拎著錢袋子的繩線,恭恭敬敬地放到何如兒手中,何如兒雖然依舊嫌他錢袋子臟,卻沒有其他辦法,只能伸手接了。
何如兒剛將錢袋子接在掌中,驀地聽得一個公鴨嗓子說道:“哪里來的女娃子,這么蠻橫?”又聽“唰”的一響,何如兒感覺手中錢袋子被什么東西拉住,連忙想將錢袋攥住,但那股力道奇大,何如兒手指一滑,錢袋子在面前一晃,脫手飛了出去。
眾人轉(zhuǎn)身一看,只見身后不知何時已站了四五十個短裝漢子,其中領(lǐng)頭的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者,大頭花發(fā),酒糟鼻,左眼正常,右眼斜視,身穿一件紫衣道袍,右手握著剛才呂長面獻出的錢袋子,左手拿著一個大紅的酒葫蘆,不時地仰頭灌酒,想必已是半醉了,說話時語聲有點不清不楚。后面的漢子有的舉著紅黃大旗,上面繡有“龍虎鏈”三個字。
呂長面、裘無黑見了“龍虎鏈”三字,立馬知道來人是湘西有名的鏈子手蒯通,江湖上因蒯通一目斜視又好喝酒,都叫他“斜眼醉鬼”,不過當著他的面都恭維他為“湘西大俠”。二人趁葉飛涯等人轉(zhuǎn)身去看蒯通,趁機跳了起來,走到蒯通身前,拱手道:“原來是‘湘西大俠’到啦,失敬失敬!”斜目看了葉飛涯等人一眼,嘴中哼哼有聲,似乎自己來了靠山似的。
蒯通握著錢袋子的手擺了一擺,以示回禮,道:“好說好——呃!”第二個“好說”剛說了一個“好”字,忽然打了一個酒嗝,第二個“說”字便被酒嗝沖成了“呃”字。
何如兒見蒯通左右腰間各別了一把鐵鏈,心想難道便是此人用鏈子將自己錢袋子勾走的?那這人身法太也快速了,自己錢袋子一丟,便回身去看,竟沒看見他是如何將鏈子收回腰間的。說道:“斜目的老頭子,把錢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