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江湖大勢】

　　繡山谷，世代為暗月族據(jù)居之地。因暗月族世代隱居在景色幽暗的繡山谷故而得名。自“江湖大亂”之后，暗月族傷亡慘重，便靜居繡山谷，幾乎不參與仼何江湖斗爭。

　　自“江湖大亂”興起之時，江湖中忽有一族興盛，其名為圣宗門。圣宗門勢力興盛，兼并了諸多門派，勢力愈發(fā)強盛，成為江湖盟主之派?，F(xiàn)今江湖三分，圣宗門，暗月門，九霄門三門并分，鼎立于江湖，其余門派勢力微弱，皆朝于三大圣門。

　　繡山谷，逍遙殿。

　　是夜，繁星點綴，燈火通明。

　　茯月侍候青蕓點燃了半盞燈，之后又靜立一旁。

　　“是時候了……”青蕓頓了頓。

　　“茯月，你過來，為師有話吩咐?！鼻嗍|面向茯月，揮了揮手。

　　茯月低聲應(yīng)了句“是?！?p>　　便低頭斂眉，恭恭敬敬地踱步向青蕓，方才跪立，神色恭謹(jǐn)。

　　她放下手中殷著黃暈的卷軸，抬眼掃視了眼茯月。“我命不久矣，活不了幾年，心想著，在此生余年里再去棲霞島過幾年舒服日子，好去去這五十年腥風(fēng)血雨的晦氣?！?p>　　青蕓拉起茯月纖細(xì)如玉藕的手，緩緩磨娑?！败蛟?，這些年來你隨我吃了不少苦，也沒有在為師這兒撈得半分好處。你這孩子心善，不攻于心計，也從未想過在為師身邊謀得一官半職?！?p>　　青蕓頓了片刻，語氣突然變得沉重：“茯月，你身負(fù)重任，總不能一生被我這老骨頭擔(dān)擱。待為師去了棲霞島，你便接替門主之位罷?！?p>　　茯月感壓抑，喉嚨被壓的喘不過氣，眼神飄忽，猶豫不決，茯月不敢止步上前。

　　這一切神情被青蕓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知茯月有些惶恐。

　　青蕓又拉了茯月的手，用低緩的語調(diào)云：“我膝下無子，身邊最可靠的人便是你。為師知道，你并不是本門功力謀略最強之人，可為師不敢輕易將個暗月交由他人。你若是不接，本門可會被他門吞并，如若如此，暗月數(shù)千人都會有性命之憂！”青蕓加重了語氣，蹙起了眉，渾身涌起一股因常年為門主養(yǎng)成的壓迫氣息，令人無以喘息。

　　茯月一驚，眼底泛起留戀的淚珠，跪落于地：“茯月自幼無依，全憑門主扶養(yǎng)長大，否則茯月現(xiàn)在已身首異處，性命難保。茯月愿隨門主同去，以報門主十九載養(yǎng)育之恩！”

　　青蕓忽地起身，斂起迤邐于地的青衫長袍，踱步趨向殿門，背向茯月而立。

　　“茯月，我以暗月五代門主之名起命，命你為下任候選門主，即今起五十日后，擇良日舉行登位大典！”

　　青蕓從懷中掏出玉符，那是本門門主的象征之物，被歷代門主薪火相傳。

　　青蕓緩緩?fù)蜍蛟履俏⑽⒋瓜碌碾p眸。茯月感到凌厲，眼眸更低，頭埋到雙膝前，伸手接過玉符?！败蛟戮醋鸾陶d，不負(fù)恩澤，定當(dāng)保全族人性命，并完成一統(tǒng)大業(yè)，以敬師恩！”

　　嶺口城外，桃塢酒樓。

　　“小二，再來壺竹葉青！”她身著月牙色白袍，背扣一青色長劍。詐一看，似是男子。此人為誰？茯月是也。

　　小二駝著背，嘻笑端來了竹葉青，道：“客官慢用！”

　　茯月輕嗯一聲，一只手撐著頭，一手端酒便倒入杯中，猛地仰頭灌進肚里，茯月心中默念，師父，我定不負(fù)圣命！

　　茯月想到在棲霞島的青蕓，心底便一陣酸楚。茯月自幼父母雙亡，幼時青蕓以茯月骨骼清奇，是塊習(xí)武的好苗子，于是自幼時便收養(yǎng)了茯月，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扶養(yǎng)她長大。想到這兒，茯月只覺感恩之情涌動。

　　“據(jù)說這桃塢樓中竹葉青可是一絕，今日便來驗證實虛?！币簧碇乃{色長袍，腰掛白玉，背后一青松劍的男子應(yīng)聲而來。茯月抬眼望向?qū)γ妫姶巳艘轮嗝?，心頭一驚。

　　他生得一對黛墨平眉，眉下一雙細(xì)長丹鳳眼，接著就是一張紅潤的薄唇。她曾聽人說過，薄唇的人薄情。想到這兒，茯月輕嘆了聲，倒了最后一杯酒。

　　她又想起，師父曾說當(dāng)年茯月的母親不知何因逃難，慌亂之中逃到了繡山谷，懷里抱著還是嗷嗷待哺的茯月，最后終在離繡山谷大門只有一步的距離倒下。

　　當(dāng)時繡山谷門衛(wèi)大驚，走上前去看，只見婦妻二人全身灼傷，茯月母親在奄奄一息之中拉住了門衛(wèi)的衣角，用微弱的聲音祈求道：“我命不久矣……可惜阿月她還是個孩子?。∏笄竽銈儭瓝狃B(yǎng)阿月吧！”茯月母親繼而用顫抖的手從懷口取出一碧色簪，用盡全身力氣從地上爬起，繼而顫抖著雙膝跪地。

　　門衛(wèi)又一驚，心頭又覺憐憫，便也蹲下扶住了茯月母親。茯月母親見狀，將碧色簪與茯月一同塞進門衛(wèi)懷中，用盡全力扯出最后一抹笑容，喘息地吞吐道：“碧……碧色簪……茯月……月身世……會報……答你們的……謝……”茯月母親最后一字還未吐出，眼前便漸漸模糊，目光煥散，重重地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哇……哇……”

　　山谷里回蕩著嬰孩凄厲的哭聲，似訴似怨，不絕如縷……

　　茯月母親胸口的血殷紅了一地，血色紅霞共為一色，寒鴉凄厲的嘶鳴響徹天際，沖破云霄……

　　茯月從懷中緩緩掏出了碧色簪，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痛色。聽聞師父言母親曾命待她死后，在桃塢上每年敬一杯酒。茯月便端起酒杯，向身旁空位一敬，再伸手一揚，酒水脫手而出。酒剛脫手，卻被一道剛勁的內(nèi)力頓住，酒水滴只未傾，盡數(shù)吸回杯中。怎么會有人阻攔？此人是何目的？茯月心生警惕，將酒杯壓回桌上。

　　“何人多管我閑事？”茯月的眼眸泄出一絲不屑。

　　“竹葉青可是好酒，你竟浪費！”那人厲聲大呵，言盡他傲首闊步地回到坐上。茯月心想，今兒個真是倒了霉，遇到了個神經(jīng)?。械糜嬢^，擱下杯子便飛身離開酒樓。

　　茯月總覺此事不大對勁，便動用輕功，飛身上瓦，提氣狂奔，想要遠遠離開此人。想到方才那人攔截杯子的內(nèi)力僅為自身一成，茯月猜測她功力不足自身一半，便用五成氣力提身狂奔。不料身后有個黑影緊緊跟隨著她的腳步。茯月額角沁出一滴汗液，糟糕，此人內(nèi)力竟如此深厚？原來自已被方才他制造的假象欺騙，竟低估了他的實力！

　　她忽地想到，向東有片樹林，指不定能甩掉那人。于是她運氣到七八成，向東奔去。不料，身后的黑影也提氣數(shù)成，速度趕上了她，竟越追越緊！

　　眼前便是樹林，茯月猛然一躍。她身輕如燕，足尖點在枝稍間前進。不料那黑影竟也跟上了樹稍！她氣不打一出來，便飛身下樹。那人竟也飛身下樹，速度愈發(fā)輕快，現(xiàn)在僅離自身一步之遙！

　　那人試圖攔她，將劍橫向她左臂。茯月只覺左臂陡增一股寒氣，心頭大感不妙，拔劍左回身，捥了個劍花。不料對手劍心竟偏轉(zhuǎn)，劍鋒恰巧勾下她長髻，滿頭烏發(fā)即刻傾瀉，夕照之下染了滿頭昏黃，燁然若畫中仙。

　　“果真是個女子?！彼麆π幕剞D(zhuǎn)，收到劍鞘。茯月穩(wěn)住身形，后退幾步，深感訝異，掏出懷中刻鳳圖樣的碧色簪綰起亂舞的青絲。

　　“是女子又如何？這位公子，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竟鬼鬼祟崇此番作為。說罷，為何管我閑事，更為何跟蹤我輩？”茯月眉心一蹙，不悅地抱臂而立。

　　“本人一向愛好竹葉青，此等美酒，你竟倒掉，實著是浪費。”玉臨風(fēng)笑道。

　　“當(dāng)真是因此等小事？”茯月總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事沒那么簡單。

　　“當(dāng)真，當(dāng)真！本人江湖人稱逍遙酒仙！”玉臨風(fēng)挑挑眉心，心底暗算著什么。

　　“真是個神經(jīng)病！”不滿他如此無禮的行為，茯月便輕哼一聲，踏著紅霞，足尖輕點，很快消弭在黃昏之下。

　　登位大典在即。茯月身著一襲紅黃綢緞垂地，身披一金黃繡菊披風(fēng)迤邐，逶迤的拖地裙遮蔽在腳底之前，運動起來便極不方便。她在眼角處描了條眼線，使得那雙靈動眼少了幾分少女的靈動，多了幾分威嚴(yán)與凌厲。

　　“茯月門主，吉時已到，登位在即?！?p>　　“嗯，下去吧，我馬上便到。”茯月一揮手，那報時之人便諾諾地退了下去。茯月靜靜地坐到椅子上，從懷中掏出碧色簪，細(xì)細(xì)地端詳。接了此位，我身負(fù)重?fù)?dān)，但必定不辱師父之命，帶領(lǐng)族人在江湖之上贏得生機！茯月想著，淚珠兒便脫眶而出，在碧玉簪上凝成一滴珠兒，閃動著光輝。

　　茯月細(xì)細(xì)地?fù)崦躺?，忽地想起三日前桃塢的那人，竟得有些慌恐。她仔細(xì)思量那人相貌，忽地想起他背后的青松劍，她頓時覺得寒意凌凌。在與那人交手之時，她便深感那人內(nèi)力極為深邃，看來那人極不簡單，看來江湖又暗藏新一輪的殺機，現(xiàn)今危機四伏，各派虎視眈眈，以后得小心為上！

　　她收好碧色簪，起身赴登位大典。

　　眼前是一片紅毯直直的延向雙鳳齊鳴圖樣的寶座，那是門主的圖騰，代表暗月一切權(quán)利與威嚴(yán)。

　　她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底的波瀾，緩緩踏上毯面。一步，兩步，三步……節(jié)奏分明地步伐與頭發(fā)上隨步輕搖的紅色步搖一同搖曳，繡山谷的微風(fēng)應(yīng)景地輕撫茯月那如凝脂般嬌俏的桃魘，吹到每個暗月族人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