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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者塵心

第一章:鳳冠霞帔投生去 烏土苦海泛波瀾(本章共兩回)

魔者塵心 九月荷間 5207 2018-11-01 13:50:07

  ***第一回:小石頭送別塵心

  海上沒有一絲風浪,水面平靜光滑,像一面古老的銅鏡,映著蒼穹的星辰變換,可是水面之下,卻似魔窟一般,激流與漩渦相互撞擊,卷起更激烈的暗流……

  這是亡靈的咒語,詛咒著烏土苦海這片寫著死亡的水域。

  “放下塵心!”

  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拿了半截手腕粗的樹枝,擋在七八個抬著黝黑的棺槨的士兵面前,情緒激動卻堅毅不屈。

  “你不要命了?!”領(lǐng)頭的大喝一聲。

  這小乞丐滿臉淚水,頭發(fā)蓬亂,卻也看的出有幾分年輕的氣魄。他揮起樹枝就打上前去,這領(lǐng)頭無奈,拔出劍就揮砍去,小乞丐手里的樹枝頓時斷成了七八節(jié),又猛的上前就是一腳,恰踢在小乞丐右前胸上,這小乞丐被踢的向后連翻兩個跟頭,趴在了地上,盡管已經(jīng)唇角滲血,他卻仍掙扎著爬起來,跪著向前哀求:“陳總兵,陳總兵,小石頭求你,求你讓我送塵心姑娘一程,求求你!”

  小乞丐不住的磕頭,這陳總兵卻嘆了口氣:“別再無禮,重四爺下令午時一到,便封棺投海,誤了時辰,你縱有十顆腦袋,也擔當不起!”

  “別跟他廢話,軍令如山,砍了他的腦袋便是!”陳總兵身旁一位身著黑衣冷眼的殺手狠狠的說道。

  “——什么,四、四爺?”小乞丐猶如五雷轟頂,重四爺,重四爺平日里最疼塵心了,他怎么會,怎么會……小乞丐顧不得那么多,只苦苦哀求:“各位爺,小的就想給塵心姑娘送一程,求各位爺賞個臉,小的只說幾句話,也好讓塵心姑娘路上不孤單,倘若塵心姑娘泉下有知,七月半回魂夜,也不會來叨擾各位安生,求求各位爺成全!”

  他一邊哀求,一邊擋在棺槨前跪在地上,頭咚咚的撞在那漆黑色的棺槨上。

  黑衣殺手目露兇光,見他待要拔劍,陳總兵忙上前阻止,道:“死者為大,望兄弟給點薄面,這小乞丐也算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且叫他去送上一送吧!”

  “莫說我不記當年你施救之恩,今日我便還了你這人情,自此互不相欠,但倘若誤了時辰,我絕不會手下留情!”這黑衣殺手冷冷瞧了眼小乞丐,抱著胳膊便走向一旁。

  這身披青銅戰(zhàn)甲的陳總兵一揮手,棺槨就被七八個人抬到了停在岸邊的船上,他的手握著寒冷的刀首,似有不忍之意,轉(zhuǎn)身對著這些手下說道:“你們且去一邊休息!”

  七八個人拱手領(lǐng)命,識趣的走遠了一些。陳總兵嘆了口氣,道:“你且去吧,別太久……久了,兄弟們有怨氣,咱們也不好復(fù)命……”

  小乞丐連忙道謝:“多謝陳大哥、多謝陳大哥,小石頭以后做牛做馬,任您驅(qū)使!”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許是塵心姑娘命該如此,咱們也回天乏術(shù),想來塵心姑娘有你這位摯友,亦不枉來這世間一回!”

  這喚作小石頭的小乞丐連連磕頭,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爬起來跳上船去。這神秘莫測的烏土苦海卻忽然傳來低低沉沉的嗚咽,像糾纏不清的低訴,像無處宣泄的嘶吼,像宿命,像輪回……

  棺槨里的美人,只似輕睡一般,臉色春潤,唇色飽滿,皓雪青絲,鳳冠霞帔。

  “下輩子,還是跟我一樣出生在窮苦人家吧,到頭來,也會有半寸土地,黃土堆墳,綠草白花……如今……別說像樣的墳?!惯@樣無緣無故的去了……!”小石頭哽咽的說不出了話,心里如針扎一般,又疼又難受,他從胸前摸出一件疊的四四方方的手帕,抖抖索索的打開來,看見里面的東西,又是一陣難過,他哽咽著說道:“這是我十歲那年,你第一次見我時送我的玉鐲,你見我想吃糖葫蘆,口水直流,你難過的說你也沒有銅錢,可是你想了想,就把這個玉鐲送給了我,說,你拿去賣了吧,賣了就有很多銅錢了,可以吃好多糖葫蘆了,可是我沒舍得,那天你笑的那么燦爛,像是你終于還清了些什么——你善良的,甚至以為幫不了別人就是虧欠——你或許不知道,就算小石頭活的卑微,可是,你卻成了我的信仰,小石頭沒有什么可以送你的,就把這個玉鐲當成我自己,陪在你身邊,生生世世照顧你……”

  小石頭哭哭啼啼,將玉鐲重新包好,好好地放在睡著的人手中,他心想到:許是怕沖撞了成親的喜慶,所以才匆忙將塵心葬入大海嗎?

  “好了,你也別難過了,怕塵心姑娘走的不安穩(wěn)!時候差不多了,你且回吧!”陳總兵一跳就躍上船,說道,“咱們都是給人家辦事,吃人家差餉的,耽誤了時辰,咱們可擔待不起!”

  “陳大哥也是看著塵心姑娘長大,可曾見過她做過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么,陳大哥,求求你,留塵心一具全尸吧,小石頭命賤,愿替塵心跳入這烏土苦海!”小石頭跪在武士身前,匆匆從腰間摸出幾個碎錢,塞進武士手里,急急道:“陳大哥成全了小石頭吧——”

  “重四爺手下數(shù)萬名將士的性命可全都掌握在我一個人手里,你休要讓我為難!今日這烏土苦海能吞噬水面上的生靈萬物,你若明白我的苦衷,便速速離開吧!六六三十六副玄鐵釘釘緊棺槨,少一顆,咱們都得人頭落地!”

  “如此、如此,不是要塵心生生世世困在地獄永不得重生了么,她究竟做錯了什么,要受永不得重生的煎熬?”

  “不該問的就別問了,你且回吧,從前塵心為你取的秋余溫這個名字,也一概忘了吧,盛光城再也沒有宮塵心,你有多遠就走多遠吧!”

  “小石頭怎能偷生,陳大哥連我一起丟入這烏土苦海吧!”

  “你傻是傻,心還有幾分真情,你也去了,以后年年春來,誰為塵心姑娘燒幾炷清香,送幾些紙錢?聽我一句勸,你便回吧,塵心姑娘心地善良,她寧愿黃泉路上孤單,也不愿她的朋友枉送了性命,你只要好好活著,塵心姑娘泉下有知,自當保佑你平安康順!”

  小石頭嗚嗚哭了兩聲,忍不住又朝那棺槨里看了看,眼淚刷拉拉的掉下來,原以為塵心姑娘生長在帝王之家,錦衣玉食便是一輩子,況且塵心姑娘自小便與那仙界未來掌門人顏孝昌訂下姻親,原本今日就是成親的大喜之日——整個人族與仙界都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那個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南宮家的亭臺樓閣里,熱鬧依舊,新人依舊,可這個要出嫁的姑娘,卻躺在了這漆黑的棺槨里。

  可笑、可悲、可嘆!

  這烏土苦海千百年來都被人稱作地獄之門,每個月的十五日這天,它無風無浪,卻能吞噬生靈,一切于海面之上的,無論有無氣息、無論有無生命,皆會被它吞噬,而烏土苦海的對岸更是人人談之色變的魔界大陸!

  許多年前有人親眼看到俯沖到水面喝水的水鳥,才接觸道水面,便立即被烏黑的水吸入深不見底的大海,如巖漿般熾烈的海水慢慢將它消融殆盡,于是這里的人有這樣的規(guī)矩,只要到了十五這日,海水漲一尺,我寧退十丈!

  ***第二回:凌夜修海底救人

  陳總兵揮了揮手,他的手下列隊跑上船來,有兩個推搡了幾下小石頭。小石頭擦了擦淚,雖是不舍,雖是難過,可陳大哥說的對,等明年春來,誰為塵心姑娘燒一把紙錢,誰還會記得曾經(jīng)有個善良美麗的姑娘鮮活的存在在這廣袤的人世間,誰還會記得她的,誰還會記得她的好!猶猶豫豫的,小石頭也只好跳下船去,擦了擦淚,跪在岸邊,不肯離去。

  幾個士兵揮舞鐵錘,半刻鐘不到的功夫,三十六副玄鐵釘皆釘了下去,起錨,這船瞬間就離了岸邊。小石頭擦著淚,眼看著小船越行越遠,眼看著小船漸漸下沉,眼看著他最好的朋友沉入水面,直到那些履行命令的士兵們離去,小石頭仍在那里發(fā)呆,笑著發(fā)呆。

  南宮家卻沒有半點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傷情緒,相反的,人人臉上春風拂面,喜上眉梢,一眾親朋貴客皆上座,袖舞絲竹,歡聲笑語,成親的鑼鼓喧囂不止,族人們更是席地而坐,盡情享用著難得一見的美食盛宴。

  并不曾有人在乎,成親的新娘是誰,又或者發(fā)生了什么!

  只見一下人匆匆跑到一長者跟前,俯身近耳嘀咕幾句,那長者臉色一驚,起身向旁邊一位長須長者拱手低聲道:“師傅,逍遙島遭到魔界攻擊,怕逍遙散人苦支不住,望師傅速速決斷,我等也好速去逍遙島援戰(zhàn)!”

  那位長須長者撫了撫胡須,點頭道:“妙哉、妙哉,夜冥幽自是知曉逍遙散人在我仙界的地位,別處安好,獨獨攻我最放心之地,料他此次必定想背水一戰(zhàn),不可輕視,廣仁,你且吩咐弟子去稟報信陵君上,依計行事!”長須長者話剛說完,這位廣仁師傅就拱手離去,行色匆匆。

  “長老,可是有異況?”這位滿面紅光起身走來的人,便是人族的王——南宮尉,“我南宮尉自知盛典之日必有艱苦一戰(zhàn),長老且放心,便是傾盡我全族之力,也要與那魔族頑抗到底!”

  “你且安心,一個小小的夜冥幽,攪不起什么大風浪,我等適才雖折損了些法力,可要對付他,想來也綽綽有余!”

  “四大長老同修上等法術(shù),自然心有靈犀,咱們的堡壘定然固若金湯,只是逍遙散人當年對鄙人有救命之恩,我南宮尉絕不能坐視不理!”南宮尉抱拳說道。

  長須長老點點頭,道:“這逍遙散人原是我仙界拂陽真人,只是此人生性灑脫,不受羈縛,便選了那偏遠之地獨自修行,法力自然不在我等四人之下,逍遙島此番有求救消息傳來,我等雖不可等閑視之,但我仙界之王信凌君早已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尉王只消保護族人免受生靈涂炭之苦,況且裳兒善良,亦不可讓她知曉太多,這修仙之路艱難,新接的仙骨亦需九九八十一日方能在裳兒體內(nèi)穩(wěn)固,切不可在此期間動了真氣!”

  “尊長老吩咐!”

  “你們繼續(xù),我等去查看一番!”

  長須長老捋了捋白色胡須,默默點頭,談笑風生間,席間就少了四人,卻是仙界四位長老騰空而去。

  陳總兵回來復(fù)命,左顧右盼,卻未看到大公子重四,正疑惑著,就有人過來壓低了聲音問話:“陳郡,事情妥了嘛?”

  見是尉王手下的人,陳總兵立刻拱手回道:“回大人,已辦妥!”

  那人理也不理,徑直走向尉王身邊,低頭嘀咕幾句,南宮尉便點頭,隨即招呼貴客們喝酒,就像有些事不曾發(fā)生過一樣!

  陳郡隨便找了個桌邊,操起大碗喝了兩口,拿袖子擦了擦嘴唇,暗自思忖:莫非魔族趁人、仙兩族聯(lián)姻盛典之時偷襲不成,竟連仙族四大長老都盡皆趕去……許是戰(zhàn)亂又將起,塵心去了也好,免遭戰(zhàn)亂之苦!

  與他同行的那位黑衣殺手,此時早已不知去向。想來他是投靠在顏孝昌門下,適才同行去海邊的目的,也不過是確認那位身著鳳冠霞帔的女子是否真的被投入了烏土苦海而已吧!

  碧空云影,一切看似平靜,陳郡端起一碗酒剛要大口喝下去,恰在這時,天空忽然刮起一陣風沙,眾人紛紛躲閃,只聽得幾聲尖酸冷笑,一位黑紗女子便站在了眾人眼前:“真是個喜慶的日子,好不教人羨慕嫉妒,聽說那仙族顏孝昌玉面錦衣,怎不教出來瞧瞧!”

  “放肆!”南宮尉大喝一聲,飛身一躍,落在黑紗女子面前,冷面喝道,“來者何人,休要放肆!”

  “哎喲,這不是人族的王嘛,真是有點小怕怕了呢——好歹也是自己女兒大喜的日子,干嘛對客人這么兇??!”黑紗女子邊說邊羞澀掩面,但見她右手一揮,一道黑煙風馳電掣般噴向南宮尉,南宮尉自是江湖老手,揮袖一檔,便喝道:“來啊,給我抓住這個魔族的妖孽!”

  南宮尉身后的護衛(wèi)們立時揮舞刀棒,潮水一般涌向黑紗女子,這黑紗女子倒也不慌不忙,三三兩兩就打敗了一波進攻,又冷笑道:“就這幾個蝦兵蟹將,都不夠我舒活筋骨的!”

  “父王且靠后,孩兒這就去將她拿下給大家下酒!”南宮尉手下也是高手云集,正當大家摩拳擦掌之時,南宮尉之子南宮承轉(zhuǎn)身向父王一拜,錦衣玉帶便飛向黑紗女子,只三個回合,黑紗女子便有些支撐不住,南宮承一個斷掌下去,若是平常人體,定要立時分作兩半,這黑紗女子嘴里默念咒語,雙手護住天庭,苦苦抵抗,恰在這時,一抹綠色魅影便將南宮承的法力打回,待眾人看清,卻是一位笑容委婉,身段楚楚的女子。

  此女雙手作揖,婉轉(zhuǎn)說道:“手下無禮,還請南宮尉王海涵,小女子今日前來,只為討杯水酒,尉王不會不肯做賞吧?”

  南宮尉上前一步,對南宮承使了個眼色,便笑道:“我道是何人,原來是魔族薄鳶宮宮主夜秋楓尊下,失敬、失敬!”

  “失禮、失禮!”夜秋楓還禮,看了眼黑紗女子,介紹道,“這位是我轄下扶宵殿殿主——白丹屏,生性頑劣,尉王可不要介懷啊,丹屏,還不快來向尉王請罪!”

  白丹屏輕哼一聲,不情不愿的走到夜秋楓身后,隨便作了個揖,算是請罪。

  “哎,不必多禮——尉某與夜秋楓尊下雖有些交情,奈何道不同不相為謀,想必尊下今日前來,未必只為討杯水酒喝吧?!”

  “尉王見笑啦,聽聞今日是尉王千金大婚的日子,本該帶些厚禮,尉王不是嫌棄小女子厚著臉皮來討點喜氣吧?!”

  尉王微微一笑,這魔族夜秋楓雖不是來搗亂,可卻對他也有所制掣,只是目前不能確定她是否為仙骨而來,只得故作鎮(zhèn)定,道:“請上座!”

  海的腥咸與漫無邊際的恐怖像張網(wǎng),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從來沒有人敢來探尋烏土苦海的秘密,他,是第一個!

  一襲黑色戰(zhàn)袍,泛著青色光輝的盔甲威嚴而冷酷,濃發(fā)束在烏青琉璃冠下,面色如霜,濃眉緊鎖,目光深邃而有神,白色輕舟搖曳,似在渲染一場世間輪回。

  沒有助手,單槍匹馬,凌夜修領(lǐng)了命,前來這決絕之地救一個人!

  他手中的上古神兵——夜皇鐘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這世上唯一一種可隨意游走在烏土苦海的上古神兵,此刻正在凌夜修的手里躍躍欲試。

  凌夜修念起咒語,若非法力高強,冒然施法,只會落得個粉身碎骨而已!

  只見金色夜皇鐘瞬時旋轉(zhuǎn),登時變得透明一般,只覺有一股強大力量包圍著凌夜修,他如同這廣袤水源的圣殿一般,自信灑脫的走下水面,這烏土苦海的水,竟聽話的如同青石板臺階,一層一層,向著更深的海底延伸而去。

  周身兩三丈之外,水花四濺,卻不濕凌夜修的衣角半分。

  水面的世間紛擾,水下的世界卻靜的出奇,前方,漆黑的棺槨正在漸漸消融,混進清而不妖的海水。

  丈余之外,安靜的躺在海底的,便是他要救的人——那隨著海水扶搖的火色裙擺和那烏黑的發(fā)似在這無情的水里傾訴一般,許是連這嘶吼的海水都不忍消融,她的肌膚如瓷,可是,她沒有淚、沒有悲傷、沒有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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