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貓語氣平靜,話里卻像藏著太多往事。
不可輕言,不可訴說。
它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指的“公主”,并非眼前的水色,而是千年前的白衣女子。
她,和她真的很像。
不光是這傾世容顏,還有這超脫的氣質(zhì),獨一無二的淡淡香氣。
如水一般。
若真是白貓自己口中的“公主”,它如何敢肆無忌憚地躍上肩頭。
“你真的,知曉自己是誰么?”
白貓的視線從湖心轉(zhuǎn)移到水色臉上,聲音里充滿回憶般的低沉。
水色這才意識到,這只近在咫尺的白貓,前兩句話都不是在對自己說。
她看著距離自己仍然有段距離的大長老,以及不敢再沖著自己方向做鬼臉的水仙。
眸如碧波蕩漾,一陣光華流轉(zhuǎn)。
似乎想憑借她千年的記憶,再一次印證自己的答案,然后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身份。
她“心”中有些著急。
急于肯定自己是誰,又覺得白貓不會“明知故問”。
一向?qū)ψ约簩檺塾屑拥拇箝L老,不知為何,竟沒有幫自己道明一切。
忽然。
水色的表情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天真可愛的笑容里,流露著幾分對自己身份的自信。
因為她看到,大長老正一臉心疼地向自己輕輕搖頭。
在她的認知里,這是一種鼓勵。
讓她不要有所顧及,讓她不要有所動搖。
一瞬間。
讓她想起了這千年來,每每聽聞氣泡里收藏的聲音時,她回應(yīng)那最后四句話時的場景。
唇齒相扶。水色篤定地講述著自己“世界”里的一切......
她,叫水色,有一個從自身開靈之日起,就擁有的動聽名字。
“水”不是她的姓,“色”不是她的名。
可這兩個字放在一起的時候,成為了她的“靈號”。
她們是水靈一族,長久以來居于此地。族中沒有男丁,皆為女兒身。
她們與生俱來就具備特殊的靈力,可滋養(yǎng)萬物,可納海融川。隨著自身靈力的積累和消耗,她們從身心到容顏,都會出現(xiàn)“凡人”一樣的盛衰。
她從長老們口中得知,水靈一族只有八十一位“公主”,她是最后一位,也是最小的一位。
可她從來沒見過其他水靈一族的公主,長老們也從未告訴她其中緣由。
她還從長老和其他水靈姐妹口中得知,這島外還有其他的靈族。
只是水靈一族很少出島,外面的靈族也絕對不會涉足此地。
偶有水靈一族的姐妹離開,也是被其他靈族奉若珍寶接走。
甚至水色也曾問過大長老:是不是那些素未謀面的“公主”,都是被外面的靈族“娶走”的?
而大長老只是臉上堆著溺愛,一言不發(fā)地,靜靜看著龍魚所在的湖水。
從那時起。
水色就成為了這個島上,乃至水靈一族,唯一的一位公主。
大長老怕她孤單,讓年齡更小一些的水仙,貼身伺候。
但在水靈一族,與世無爭,與己無爭,身份地位顯得不那么重要。
水靈同族,只分長幼,沒有貴賤。
甚至水色向大長老行禮,也不過是象征性的,沒有實際意義。
開靈千年,她自己也漸漸明白很多事情。
如果說普通水靈一族女子,在外界的地位是非凡的。那如果水靈公主現(xiàn)身島外的世界,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誰也無法預(yù)料。
......
說到此處。
她以為自己已向這只神秘的白貓,詳盡地道出“自己是誰”。
慢慢放下心緒,看了眼恰巧走到自己身旁的大長老,又將目光投向湖心。
白貓只問自己是誰,并沒有問及“魚臨淵”。
因此,關(guān)于這湖中龍魚的事情,她只字未提。
盡管大長老敬畏此貓,可她對它,總還是有一些戒備。
就好像除了她,誰也不能靠近這片湖水,以及湖里的魚臨淵。
何況。
它是只貓。
......
“讓尊者見笑了?!?p> 水色身旁的大長老聲色平和,卻語出驚人。就連大長老身側(cè)的水仙姑娘,都好像明白些什么,用力地捂著嘴。
大長老誠懇的歉意,沒有半點雜質(zhì)。水靈一族之間,能夠憑借周身水波,聽得出對方“心聲”。
她這才想起。
大長老剛才提到的“龍門將現(xiàn)”,還有這只白貓,是那什么“等了千年的尊者”。
作為水靈的直覺告訴她,那些她還不知道的,勢必跟魚臨淵有關(guān)。
白貓用爪子捋了兩下胡須,似對大長老的話絲毫不在意。
“看來,你也并沒有十分了解自己......”
見水色張口欲言,白貓像對著主人賣萌一般,伸出舔舐干凈的貓爪子,堪堪堵在她嘴上。
貓爪上粉嫩的肉墊,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從她嘴巴傳遍全身。
身為水靈公主的她,千年來第一次無法控制自己身體。只剩眼中泛著淚水一般的光,似在向大長老“求救”。
“你說的這些,本尊已知曉??杀咀鸾酉聛硭v,自今日起不再是天機。”
白貓看著湖心的上空,盡量言簡意賅。
它告訴她。
她是千年前,自家公主的一滴眼淚。一滴飽含悲憫,斬斷情絲的淚水。
它告訴她。
這島嶼本來不是島嶼,而是自家公主唯一一處道場,名為“明鏡臺”。
它告訴她。
水靈一族之所以被外界尊崇,是因為明鏡臺中的水靈,皆為弱水。弱水三千,自家公主獨取八十為湖。而她這滴淚水,因為機緣成了第八十一位水靈公主。
它告訴她。
這名為魚臨淵的龍魚,正是自家公主所救,只為了卻一樁因果。
它還告訴她。
龍門千年一現(xiàn),今日是魚臨淵化龍的唯一機會,否則,他等不到下一個“千年”。
......
白貓口中的女子聲音,自始至終氣息平緩。偶然流露出對“自家公主”的景仰,也會被立即壓制下去。
猶如,那是一種褻瀆。
當(dāng)貓爪再次觸碰水色的嘴唇,被瞬間禁錮的磅礴靈力,再次回歸身體。
粼粼水波,猶如具有生命,在水色周身環(huán)繞。
可是。
此刻的她,“心”里好像第一次產(chǎn)生了疑問,第一次出現(xiàn)憂慮。
她想知道,白貓口中的“自家公主”,究竟是誰。
她想知道,龍門千年一現(xiàn),魚臨淵今后會怎樣。
她想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陪著他,尾吐腹白。
一時間太多疑惑,充斥著她的思緒。她望著湖心的方向,怔怔地發(fā)呆。
“咔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
恰在此時,湖心上方的天空中,陡然出現(xiàn)赤橙黃綠青藍紫白黑九道閃電,劈在湖周圍的九個位置。
籠罩在“島嶼”上空的濃稠白霧,頃刻間化作如珠簾一般的雨水,從地面往天空流淌。
閃電消失,天空卻被九條巨大的裂縫取代。緊接著九顆閃著不同光芒的碩大龍頭,從裂縫中探出。
湖上方的天空,徹底碎裂,猶如一塊塊反光的寶石,墜落在湖里。
黎光乍現(xiàn),九龍拱衛(wèi)的一道“龍門”,散發(fā)出睥睨天地的氣勢。
水仙姑娘癱坐在地,大長老勉強站立的身形也似隨時會重新化水。
水色的內(nèi)心此起彼伏,雖然周身波紋早已褪去,卻仍然堅定地站在那里。
凝望著湖面。
或者說,是水里的那條龍魚,魚臨淵。
幕水公子
好故事,依舊需要大家去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