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投靠
早上醒來，許小娘子照例端上了銅盆熱水，侍候楊銘洗漱。
“還有沒熱水？給我打一大盆來，我擦擦身子。”
楊銘在美國養(yǎng)成了早晨洗澡的習慣，兩天沒換衣服了，不洗換一下感覺難受。
許小娘子干脆利索地換了木盆，端了一大盆熱水進來，楊銘也不避嫌，脫掉長袖T恤，露出六塊腹肌，上下擦拭起來。
“來，你幫我擦擦背。”他不客氣地對小娘子說。
許小娘子也不推辭，接過毛巾，在熱水里擰了擰，站到身后給他擦起了背。
“將軍，要不要大點力氣？”
她的臉幾乎貼著楊銘肩部的三角肌，一陣清新的香氣隨聲音飄了過來，看來這小娘子已經(jīng)用過昨晚拿到的牙膏牙刷了。
“嗯，用力擦?！睏钽懶岬竭@如麝如蘭的味道，心中不禁一蕩。
“將軍，您的頭發(fā)？”
“哦，我不是和尚。”
楊銘知道許小娘子心中的疑問。長期在部隊生活，沒時間去弄什么發(fā)型，他的頭發(fā)就是最簡單的平頭，自己用電推剪推的，最短的0.8毫米的那種。
顯然，這種發(fā)型在明代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十天半月沒剃頭的僧人。僧人的戒律規(guī)定是半個月剃一次頭，但如果確實沒有條件，只要頭發(fā)長度不超過二指，也不算犯戒。而且明代的僧人是不燙戒疤的，那種額頂上燙幾個疤痕的規(guī)矩是從清朝雍正年間開始的，雍正皇帝精于佛學，對僧人事務多有干預，據(jù)說這戒疤是他提倡和規(guī)定的。
“嗯?！痹S小娘子嚶嚀一聲，蘭花般的氣息輕拂楊銘的后頸。
擦洗了身體，換上一身干凈的迷彩服，披上防彈衣，戴好頭盔，背上步槍，楊銘氣宇軒昂地去往垂花門。
垂花門外的前院里，丁有三帶領二十幾個軍士列成兩排，站得直挺挺的，見楊銘出來，他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喚道：“將軍！”
“哦，你們這是干什么？”楊銘訝然問道。
“我等愿追隨將軍！”丁有三抱拳說道，神情嚴肅。
自從入城之后，丁有三等一眾軍士就面臨自己命運和前途的選擇，他們都是朝廷的經(jīng)制之兵，作戰(zhàn)潰散后，一直在鄉(xiāng)下東躲西藏，如今進了城，按規(guī)矩就應該到衙門里報到，接受官府處置，因此，他們的命運無非就是以下幾種：
其一是被官府一紙公文，送歸其所在的部隊。可是他們的部隊已經(jīng)被殲滅了，幾個潰兵不知會補到哪個將領手下去，最終就是當炮灰的命運。
其二是隱藏軍人身份，在難民堆里混口飯吃，等將來時局安靖后，他們就成了無處安身立命的流民了。
其三是搶一筆銀子，跑回老家去。時下大明的軍隊大多都是募兵，不是那種與土地戶籍掛鉤的軍戶，如果能趁亂搶到百十兩銀子，跑回老家買房買地娶媳婦，還是挺不錯的。但眼下這形勢，搶了錢也沒法跑，城外都是后金軍的天下，帶著銀子跑出去，那是嫌死的不夠快。
因此，丁有三和軍士們商量了半夜，最終決定投靠楊銘。楊銘雖然不是朝廷的經(jīng)制武將，但以他現(xiàn)在的戰(zhàn)功，朝廷肯定會有封賞，即使退一步講，朝廷不授予他官職，就憑他的本事，在這亂世里討一口飽飯吃，那也是肯定沒有問題的。
“追隨我？怎么追隨？”稍一思忖，楊銘已經(jīng)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但自己也不能急于表態(tài)，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求將軍收我等為家丁?！倍∮腥\懇說道。
明代“家丁”的范圍很廣，比如富豪家守護家院的仆役，就可以稱之為家丁。至于武將手下的家丁，則是指武將所轄不入兵籍者，是將領于正式軍隊之外私人組建的親信精銳隊伍，其待遇比一般軍士要高。
明沈德符《野獲編補遺?兵部?家丁》曰：“今西北將帥所蓄家丁，其廩餼衣械，過額兵十倍，每當大敵，用以陷陣，其善戰(zhàn)者多以首功自奮，間至登壇。亦有以降虜效順者，尤稱驍健，近遼左李寧遠專仗此樹勛?！?p> 除了軍事將領蓄有家丁外，其他在職或退休的官員也紛紛蓄養(yǎng)家丁，如山東知府徐從治收養(yǎng)“才武鷙勇之士”二十三人，“給裘馬，而厚糈之”，后來，他率領這些人鎮(zhèn)壓徐鴻儒造反，鎮(zhèn)壓兵變，與孔有德、耿仲明等叛軍作戰(zhàn)。
楊銘不是朝廷的經(jīng)制武將，未得允許，是不能募兵的，但若有功名在身，招收家丁卻不受限制，丁有三等人想到的這條出路，也算是個不錯的辦法。
“也好，我正要招一批家丁，你們愿意來，我很歡迎。”
“但是，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大家，你們要如實回答?！睏钽懗料履槪瑖烂C地說。
丁有三等人躬身抱拳，等待他發(fā)問。
“你們?yōu)槭裁匆犊课遥俊?p> “因為跟隨將軍能打勝仗，能吃飽飯！”丁有三答道。
“還有呢？”
“跟了將軍有好前程！”一個軍士說道。
“好前程，什么是好前程？”楊銘反問道。
“跟隨將軍打勝仗，立戰(zhàn)功，升官發(fā)財娶老婆……”另一個軍士補充道。
旁邊的幾個人呵呵地笑了起來，丁有三瞪了他們一眼，那幾個軍士都趕緊閉嘴了。
“升官發(fā)財，這也沒有什么錯，有功必賞嘛。至于娶老婆，那更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睏钽懕持郑陉犖榍懊鎭砘仵獠?，眼神犀利地盯向這些軍士。
“你們追隨我，我自然有責任讓你們過上好日子，但是，各位都是刀尖上討生活，若他日戰(zhàn)死沙場，也是常有的事，你們都考慮過嗎？”
“我等愿為將軍效死！”軍士們異口同聲地說。
楊銘點了點頭，淡淡地說：“若有貪生怕死，臨陣退縮之事，該當如何？”
“斬！”丁有三堅定地說道。
“你們可能服從命令？”
“能！”
“可能嚴守軍紀？”
“能！”
“那好，你們以后跟著我了。”楊銘在隊列前巡脧，目光如炬。
“我不僅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我還會讓天下人都過上好日子！”
軍士們一時沉默不語。
在這亂世之中，能保住自己一條命，已是幸運，兼濟天下人的事，又有誰敢夸下這?？冢窟@話若是從別人嘴里說出來，眾人肯定會有一番調(diào)侃和嘲笑，但楊銘這兩天的表現(xiàn)太驚人了，超出了這個時代人們的想像極限，不管他說什么話，大家都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