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箬言皺起眉頭,走進書院。
許劍岳迎面走來,白了他一眼,說道:“跟人動手了?”
君箬言輕輕哼了一聲,點點頭。
“你現(xiàn)在外家功夫雖然已經(jīng)小成,但內(nèi)力修為可以說與常人無異,該修一門心法了?!痹S劍岳冷著臉說著,說完,他又壓低了聲音,掏出兩本秘籍,“我這有兩本當(dāng)年走江湖的時候搶來的,你可以先看著?!?p> 君箬言搖搖頭,要說心法,自己的老師已經(jīng)給自己留下了,自己并不是沒有,只是還沒去學(xué)而已。
“對了對了,有人來了,就呆在院子里,你自己去看看吧。”許劍岳說完,向遠處走去。
冬雪瑩白,冷風(fēng)陣陣。
走進書院內(nèi),君箬言瞥了一眼深不可測的林夕塵,開口道:“怎么來這了?”
林夕塵沒有出聲。
年后到底與誰一同走一趟江湖,君箬言至今仍是吃不準(zhǔn),以眼前從北匈來的草寇頭子身份的林夕塵來看,帶五十流寇漢子出去應(yīng)該是一定的,再加上自己挑中的皇普東華,雖然毫無修為但是前途無量。
而且,還有君箬鴻明里暗里安排的幾個武道高手,一般二品武夫想要刺殺他都得掂量幾下。
只不過,靠著這些力量就想在北匈江湖保全自身都有點困難,更別說追上北討軍隊,找到儒將第一人林梡墨要回白鸕了。
君箬言嘆了口氣,一臉惆悵。
林夕塵明朗一笑,悠悠說道:“掛劍為俠,就要在荒蕪中走出自己的路來?!?p> “說起來,老師自己去拿不就好了,還得讓我去,真是的……”君箬言蹲下身子,撇撇嘴。
林夕塵瘋狂地對君箬言使著眼色。
君箬言動作不改,但話鋒卻是一轉(zhuǎn),說道:“那一定得是老師在錘煉我,唉……這種良苦用心,簡直與天齊高。”
“南宮先生卻是有心了,哈哈哈哈……哈哈……”林夕塵撓著腦袋,一邊應(yīng)和著,一邊看著笑得動人的姑娘。
君箬言站起身子,湊近林夕塵的耳邊,以微不可察的聲音說道:“謝謝了,兄弟,下次請你喝茶?!?p> 林夕塵拋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哈哈哈哈,我去練劍……”
林夕塵剛想點頭,就看見一臉苦逼的少年被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三兩下放倒在地,拖向遠處,他干笑幾聲,眼觀鼻,鼻觀心,當(dāng)做自己什么都沒看見。
過了一會兒,被小姑娘拾掇得狼狽不堪的君箬言正了正臉色,走進屋子內(nèi),換了身干凈的黑色衣裳,在書桌前盤膝坐下。
他不知道,老師去了哪里。
但是,他依舊保持著每日三讀的習(xí)慣。
他捧起南宮韜汶留給他的內(nèi)家心法,閉上眼睛,跟著語句呼吸,綿長而不絕。
在閉上眼睛所見到的黑暗中,有一點亮光出現(xiàn)在他目光中,似濕染的墨彩,似筆勾的素韻,似寫意的美景,他的眼前,有一副畫卷,緩緩展開。
君箬言的心念逐漸淡遠,內(nèi)力修為如死水般絲毫不曾波動,但他一笑一動之間,世界忽的安靜了下來。
“好玄妙的內(nèi)家心法?!绷窒m雖說是氣機使然突破的破界境,但眼力還是有的。
短短一年,我自己一個人走了好遠。
說是十年可見春秋更迭,百年可證大道長生,前年可觀王朝興衰,萬年可待星辰顛覆。
那我傾盡一生,可能追尋到我所追求的江湖?
君箬言嘴角勾起,平復(fù)了心情,此刻,他竟是覺得世事無可爭。
快意也好,憋屈也罷,能走上一次,就十分瀟灑了。
……
草地沒有了夏天時的繁茂,清晰的脈絡(luò)線條在微微泛白的地面上顯得骨感而簡單。
風(fēng)從遠山吹來,大地一覽無余。
一名士子模樣的儒生接回自己連夜寫成的名刺,自嘲一笑,連眼前高官府邸的總管的話都不去應(yīng)會,靜靜地走到僻靜的陰暗處,蹲下身子。
“再這么下去,北匈遲早自取滅亡?!比迳鷵u搖頭,長嘆道,“從江湖抽調(diào)力量?真當(dāng)江湖人都是些給個甜頭就能當(dāng)傻子耍的白癡嗎?要是真的國難臨頭,又有多少人真的會出力?”
“年輕人,你應(yīng)該不是本地的吧?”一名穿著打扮極為簡單的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在他旁邊坐下。
儒生呵呵一笑,說道:“是與不是,又有什么區(qū)別?北匈朝廷現(xiàn)在毫無威嚴(yán)可言,再像條喪家犬似的跟江湖世家求同情,那這國就真的亡了?!?p> “國家有難,他們發(fā)力不是應(yīng)該的嗎?再說了,朝廷有令,誰敢不從?”男子反駁了一句,倒也沒去說儒生大言不慚,而是笑瞇瞇地靜待下文。
儒生氣極,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中年男子,說道:“屁!連夫妻都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是隨時都可以撤走的他們?”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站起身子,招招手。
“怎么了?”
“到我府邸來,好好說道說道?!?p> 儒生點點頭,臉上盡是淡然,沒有任何意外。
中年男子邁了幾步,朝著大門口的總管喊道:“你可以收拾包裹滾蛋了,至于私自截下名刺,就罰你去后堂領(lǐng)杖五十,一半財產(chǎn)留下來充公。”
“高大人明見?!比迳p輕一笑。
中年男子輕咦一聲,開口道:“浩東的?”
“醫(yī)師小巷乃是在下一手造就?!比迳煤翢o賣弄自己才識的口氣,恭敬地說道。
“哈哈,那本官還真是撿到寶了?!?p> 儒生應(yīng)和式地一笑,手心已經(jīng)沁出細密冷汗。
這一問一答間,眼前的高大人已經(jīng)動了三次殺機,恐怕要是自己說錯哪個字,自己的腦袋就搬家了。
……
白袍麗人靜靜地站在江畔旁邊,輕笑一聲:“跟你說過,不許丟下我一個人的,你還真狠的下心?!?p> 女子的嗓音清冷,但是語調(diào)卻是異常溫柔。
“莫惜燈花落成憾,悵望江波盡碧山。千夢南風(fēng)扶楊柳,只嘆不見心上人?!迸用鎸τ鷣碛涞暮L(fēng),凄婉一笑,“每天每天念叨著,我居然也記住了,這詩,真酸?!?p> “你好像說過你喜歡吃桂花糕,今年花開的很盛哦,雖然去年沒能吃著,但是今年我倒是學(xué)著做了點……”
“箬言和瑩瑩都長大了,都可厲害了,不需要我們每天擔(dān)心了。”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目睹那桂花滿庭的景象,一起聞一聞令人心醉的桂花香,一起喝桂花酒,喝到醉生夢死……”
她輕輕一笑,說道:“但是一個人,就沒什么意思了?!?p> 說完,她縱身跳進湖中,臉上帶著說不盡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