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來,水波不驚,日子從指縫中流逝,安靜了許日。
葉安安倒還真的有些想念葉安好,沒有她的鬧騰,少了幾分玩鬧,惺惺相惜中竟有一點冷清的意味。
早晨吃飯時,韞玉不經(jīng)意的問起,“阿姐,昨夜你可曾來過?”
葉安安眼皮一跳,細細回想,故作不在意的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也沒什么,昨夜睡得迷迷糊糊,借著月光,好像看見一個人從我窗前走過。”韞玉放下碗筷,回憶昨夜之事。
“是這樣,昨個夜里,本想去看你睡了沒有,看見你屋里息了燈,我便就回去了?!闭f著,夾了些青菜放在韞玉碗里。
也不忘囑咐道:“早飯要多吃點蔬菜,對身體好,不能老是吃肉,知道了嗎?”
“嗯,嗯。”韞玉扒拉幾口飯,嘴中塞滿飯含糊不清的回答。
“慢些,別急?!比~安安溫和的說,往廚房那塞了點錢,這飯菜也能頓頓有肉。
“嗯,阿姐,我吃完了,先去溫習功課?!庇脛艑M嘴的飯咽下,不拘小節(jié)的用手擦擦嘴角的油漬。
“等等,記得下次用手帕擦嘴,知道了嗎?”突然變得很嚴肅,像個極為嚴厲的長輩指點小輩的過錯。
“知道了。”韞玉立馬認識到自己錯誤,低頭誠懇的認錯。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去吧,別太累了。”轉(zhuǎn)眼間,又恢復到那個和善可親的阿姐。
目送韞玉離去,小小少年郎,已有君子風范,若是以后做一個學富五車的書生,考取功名,或像季風那般,閑云野鶴,救濟世人,也是極好。
一念起韞玉剛才的話,葉安安神色霎那間變得凝重。
“小姐,你昨夜去過?”坐在一邊吃飯的月一不由得疑問道,昨日夜里明明看小姐老早就就寢了。怎么會去……
“沒有?!比~安安肯定的回答。
“那韞玉看到的人影是?”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想活的,三更半夜不睡覺,來送死??磥磉@葉安好快按耐不住了,這下又有的玩?!比~安安笑里藏刀,又露出那夜詭異的笑容,月一不禁打個顫,看著熟悉的小姐,竟有些后怕。
兩人耳語一番,各自行動,萬事俱備,只待東風前來。
微風過中庭,庭樹颯有聲。穿簾徐入座,巾屨有余清。佳人臥陰綠,驚客總相來。
不出半個時辰,朧月閣沖進一大批人,為首的便是嫡小姐葉安好。
“葉安安,還不趕緊束手就擒?!”仍未長記性的葉安好一入門就大呼小叫,絲毫沒有把自己當外人。
葉安安懶洋洋的從搖椅上起身,有些好笑的看著葉安好,不解的問:“不知小妹又犯了何事?用的著大姐這般興師動眾?倘若有人無知,還以為大姐不容姐妹呢?!?p> “你偷竊老夫人的翡翠玉鐲,還不認罪?”葉安好說不過,只好先發(fā)制人,氣勢洶洶指責。
葉安安看著葉安好炸毛的模樣,差點笑出聲來,這位大姐竟有些可愛。
“你為何發(fā)笑?”葉安好被葉安安一笑,愣了神,立馬橫眉瞪目。我?guī)藖碜侥媚?,你不害怕還發(fā)笑,是嚇瘋了嗎?
“只是覺得好笑就笑唄,我上次去請安已是六日前,請安后就一直被禁足朧月閣,未曾出去,何來偷盜之說。”這陷害的本事還是未學到家。
“那,那你肯定是上次去請安時偷的?!比~安好氣結(jié),只想著給葉安安一點苦頭嘗嘗,竟也未想那么多,不依不饒。
“這隔了數(shù)日再來搜查未免也太過于牽強了吧?!?p> “是昨日才發(fā)現(xiàn)的,所以讓你僥幸存活幾日?!?p> 葉安安哭笑不得,“昨個發(fā)現(xiàn),過去數(shù)日,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少,你怎么就認定是我?還是說,你是故意陷害小妹?”轉(zhuǎn)念,話鋒直逼葉安好。
葉安好忿然作色,竟是使出耍賴的本領(lǐng),“我不管,就是你,休要欲蓋彌彰?!?p> 這小妮子說不過別人,就不講道理,耍潑作橫,任個旁觀者看都能瞧出是陷害。
葉安安兩手一攤,無所謂的說道:“好,那你查吧。”
“這可是你說的?!泵碱^一挑,今日這個葉安安怎會如此爽快?
葉安安誠懇的點點頭,重新坐回搖椅之上。
“走!”葉安好一聲令下,幾個下人馬不停蹄沖進屋里頭,翻箱倒柜,查詢無果后回來稟告,“沒有。”
“怎么可能沒有,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葉安好故作氣憤,說著率領(lǐng)一群人直奔房屋門前那棵參天古樹,與旁處不同,松軟的土壤,像是新翻出來。葉安好一喜,應該就是這了。“給我挖?!?p> “是。”幾個小廝手腳并用,挖起土來。
“小姐,小姐,挖到了?!币恍P獻寶似的將古木盒捧到葉安好面前。
葉安好揚眉看向葉安安,蓋棺定論的說:“這就是贓物,葉安安你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無話可說。一個古木盒能代表什么?”
“能代表什么?它便是你的死期,葉安安,你馬上就要敗在本小姐的手上?!?p> 葉安好越說得意勁越發(fā)旺盛,葉安安你也有今日。
丫鬟翠玉附在葉安好嘀咕幾句,葉安好大喜,連忙吩咐道:“去,把老夫人請來,說葉安安人贓并獲?!钡壤戏蛉藖恚妥屇闼罒o葬身之地。
“是?!毙P領(lǐng)命退下。
葉安安不言不語,看著得意洋洋的葉安好,搖搖頭,繼續(xù)悠哉悠哉看著手上的書。對眼前發(fā)生的狀況絲毫不理會。
不一會,老夫人協(xié)同貼身老人福氏匆匆趕來,剛一進門,葉安好就立馬湊上前去告狀道:“祖母,就是葉安安偷了您的翡翠玉鐲,證物就在這?!?p> 老夫人一聽所言,不問青紅皂白,勃然作色,怒呵:“葉安安,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葉安安反倒神態(tài)自若的辯解說:“捉賊要捉贓,凡事要講證據(jù),相信祖母也并非是那種蠻不講理之人。”
“葉安安,到死不知悔改,祖母,你看,這就是證據(jù)。”葉安好將古木盒呈遞老夫人面前。
葉安安輕蔑看了葉安好一眼,“這不過是一個古木盒子,大姐也未免太大驚小怪?!?p> “祖母,你看?!闭f著葉安好心急手快打開古木盒,待看清里面之物時,大驚失色。
“怎么可能?這些是什么?翡翠玉鐲呢?葉安安你個小賤人把玉鐲藏哪了?”葉安好慌張的大喊大叫,不可能的,昨夜明明……
老夫人面露不悅,看著沉不住氣的葉安好,頓時心生鄙夷。
“本來就沒有什么玉鐲,想必是阿姐弄錯了吧?!比~安安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
“你!”
老夫人用力拽了一下欲上前爭論的葉安好,抬頭和善可親的問道:“這些紙張是什么?”看著那清秀小楷,倒是有幾分才氣。
“這些是孫女為祖母抄寫的佛經(jīng),孫女知道祖母一心向佛,孫女無能,不能為祖母做些什么,只好一張一張的抄寫佛經(jīng),愿蒼天可見孫女的誠意,保佑祖母福如東海,身體康健?!?p> 葉安安恭恭敬敬行禮跪拜回答,幸好自己失憶之前,就偏愛抄寫佛經(jīng),修身養(yǎng)性,要不然自己真的也不知道放些什么進去才好。
老夫人眼露欣慰之色,面色逐漸和悅,“安兒之心,祖母甚感欣慰。即日起,取消安兒禁足,以后日日去祖母那請安吧?!?p> “安兒,謝謝祖母?!毕氲饺杖赵缙穑m心中不愿,但也面露喜色,像得到什么天大的恩典似的。
“祖母,就是這個小賤人偷得,你不要聽她一面之詞?!比~安好暴跳如雷,沒害死她,怎么反而助她一臂之力。
“怎么?難道聽你一面之詞?所見所聞,老身還用你教?”老夫人轉(zhuǎn)頭厲聲厲色的呵斥。
“不是的,不是的,祖母,好兒不是那個意思?!比~安好一下子慌張起來。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福氏,我們走?!?p> “是?!?p> 臨走前,老夫人飽含深意看了葉安好一眼,身為嫡女不比一個庶出的,三番兩次陷害不成,反被別人戲耍,真是愚蠢。反倒是這個葉安安,以前倒真是小瞧了她。
“葉安安,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葉安好火冒三丈,怒指葉安安。
“葉安好,下次換個好一點的伎倆,這些雕蟲小技是真真拿不出手,小妹都覺得無趣?!?p> 葉安安硬是要火上澆油。玩味的微揚唇角。
“給我等著?!倍昝嫉辊?,鳳眼圓睜。
“好,期待你下一次的驚喜?!?p> 偏偏葉安安這副憧憬的模樣,更為氣人,葉安好怒目相視,甩袖走人。
督察府南苑
一張方桌,上有一香爐,插著三柱香,最上頭擺著一座白玉觀音像。底下是幾碟果實糕點。
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恭恭敬敬跪于蒲團,虔誠的祈禱。
“老夫人,找到了?!备J洗掖颐γψ哌M來。
“在哪?”念佛語的口住下,問道。
“南苑。”
沉重的眼皮一抬,神色一凜,“那丫頭倒是不笨?!?p> “確實?!蹦苋绱顺磷?,不落井下石,倒是不簡單。
“老夫人,這四小姐……”
“安好那丫頭,這些年過的太舒坦了。正好也看看四丫頭的本事,再做定論。”說罷,昏昏沉沉閉上眼睛,手中的佛珠一顆一顆摩擦過指腹。
福氏明了,福福身便退到外屋,不再多問一句。
不久便傳來消息,老夫人的翡翠玉鐲在南苑院中一處偏僻角落找到,原是不小心遺失。
督察府朧月閣
“小姐,為什么要把玉鐲放回南苑,如果扔到東苑,就可以讓那個葉安好自作孽不可活。”月一不知其意的問道。
“她也不過年輕氣盛,難免犯錯,即使放置東苑,也不會傷到葉安好半分?!?p> “可是,小姐,你這樣做,她也不一定會感念你一點?!?p> 葉安安拿書的手頓頓,眉頭微蹙又舒展,望著浩瀚穹天。
半晌呢喃道:“我只是做了我認為是對的,正確的事,別人的感念與否,與我而言又有何干,倘若只是為了讓別人感謝而去做一些事,大概受傷的只會是自己。”
月一聽的云里霧里,雖不明白但總覺得有些道理。
天湛藍的異常,連一絲飄絮也不曾有,濾過萬般雜色,空染憂傷。
督察府東院
丫鬟翠玉哭哭啼啼的跪倒于地,淚水嘩嘩直流,雖沒有弱柳扶風之姿,倒也讓人見了憐惜。
“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哪?”說罷,隨手又是一個花瓶,四分五裂。
“小姐,奴婢不知道啊,誰知道四小姐竟然未卜先知!”半趴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不是她未卜先知,是你太蠢!氣死本小姐了,你都沒看到今日祖母臨走時看我的那個眼神。”想想都頭大,那眼神差點要吃了自己。
回頭看著仍在哭泣的翠玉,于心不忍,“別哭了,起來吧!”
“謝小姐?!甭朴普酒饋恚蛔〉挠檬峙聊ㄑ蹨I。
凝視著哭啼不止的翠玉,一個奇怪的念頭突然闖入腦海,神色一黯,慢慢走近翠玉身旁,捏著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抬起頭來,“你是不是故意讓祖母過來看本小姐笑話,好對本小姐失望?”
翠玉驚恐的盯著葉安好,矢口否認,啪的一聲,重新跪倒地上,“小姐,奴婢跟了你五年有余,怎么會害小姐呢?”
葉安好回想這么多年,翠玉一直安分守己跟著自己,自沒有理由陷害自己,心中最后一點疑惑也煙消云散。“起來吧,你若安分,本小姐自然不會冤枉你。”
“可這葉安安,本小姐必定要給她一點顏色瞧瞧,讓她知道本小姐的厲害!”坐于床榻,暗自下定決心。
“小姐,我們不如這樣……”翠玉眼底變幻莫測,心生一計,跪走到葉安好跟前,附于耳旁,講訴計策。
葉安好神色大變,不禁驚呼:“是不是太……”狠毒了,自己只是想給她點苦頭,并沒有……
“小姐,比計萬無一失,必定可行?!笨谖侵袇㈦s幾分堅決。
“你先下去吧,本小姐……再想想?!比~安好顯得有些失神落魄,扶著床沿,認真琢磨。
“是?!卑霃澲瑤祥T,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