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姨娘問了半日沒問出什么,索性將喬香和采兒綁了,一并送到齊家大老爺面前公斷。
事關(guān)內(nèi)院顏面,齊大老爺震怒,將大太太和三個姨娘并著小姐們一起叫來問話。
齊宸算算,這應(yīng)當(dāng)是她第十一次還是第十二次見到齊大老爺?
歲月催人,齊大老爺人到四十,樣貌看起來并不顯老態(tài),威嚴(yán)卻是更勝當(dāng)年。
從外放回來之后,他的仕途一直順?biāo)?,再往上進(jìn)一步是遲早的事,若是能再生一個兒子繼承祖業(yè),恐怕就能坐享齊人之福了。
內(nèi)院的女子各個心懷鬼胎,見到了齊大老爺就再沒人敢有小心思了,高傲如齊寰,也只是低眉順眼地站著,連看都不敢看,更遑論多說一句話。
齊宸落落大方地站著,身子不偏不倚,目光自然磊落,與其他幾個姐妹顯得格外突出。
見識慣了大場面,齊大老爺?shù)耐?yán)肅穆在她眼中也不過爾爾。
齊大老爺也注意到她。
當(dāng)年他中意的并不是楚氏,只因有婚約在身才不得不將她娶做正妻。楚氏生性怯懦,唯唯諾諾不堪大用,既不能當(dāng)家又有個潑皮哥哥擾人。他煩厭已久,連同她生的女兒也不曾問過,倒不想這個女兒長大后卻沒隨著娘親,看著倒有幾分大方。
他不禁細(xì)細(xì)端詳起齊宸來。
孫姨娘飛快地看了一眼女兒。
齊寰低著頭,幾不可聞地對她搖了搖頭。
孫姨娘心中大罵她沒用,只得自己出面。
“老爺,我聽說齊宸知道些事怕是與這件事有些關(guān)聯(lián),要不讓齊宸說與您聽聽?”
齊大老爺頷首,問道:“齊宸,你都知道些什么?”
齊宸站得筆直:“汗巾這件事我確實不知?!?p> “近來快到年節(jié)了,我想買些分給姐妹們玩,就讓大寶去找找看有沒有人能給捎的?!?p> “一來二去曉得了原來西門那邊沒有手牌也是能出入的。”
“大寶出去了幾次,確實暢通無阻,旁人亦是如此進(jìn)進(jìn)出出,也不見有人來阻攔過。”
“胡鬧!”齊大老爺呵斥。
“家中四門進(jìn)出都是有規(guī)矩的,如此這般入齊府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地,你素日里是怎么管家的?”這話分明是沖著孫姨娘說的。
孫姨娘忙站起來道:“西門一直有人值守,若真如齊宸所言還得把值守叫來問話。”
齊大老爺不耐煩地打斷她,吩咐下去:“去把西門值守的人帶過來?!?p> 派去的人匆匆忙忙趕到西門,孫大一身酒氣歪在床上睡得正香,無論如何也叫不醒。
他們也不敢耽擱,只好將孫大抬著來了院子里,卻不敢給抬到廳里去,便扔在樹下想法子醒酒。
齊大老爺見狀大怒,險些將楠木桌子拍碎。
孫姨娘心中暗道不好。
孫大是她一早就安插在西門的人,為的就是方便進(jìn)出。這些年西門的疏漏她故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要等個大機(jī)會發(fā)作,不成想機(jī)會等到了,孫大卻壞了大事。
早就叮囑過他今日要慎之又慎,把該說的話好好說了,之后就拿著銀子離開齊家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
可他竟然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喝酒誤事!
這下不僅不能從他口中牽扯出齊?私會外男的事,反而把目光都落在了她疏于管家,門風(fēng)不嚴(yán)上了。
孫姨娘氣得肝顫,連聲吩咐下去,醒酒湯也好,潑冷水也好,務(wù)必把孫大給弄醒了。
可就算是醒了腦子也是懵的,還能把該說的話說清楚嗎?
她的目光落在了齊宸身上。
齊宸一番話扯出了孫大,如今孫大雖然不中用了,但齊宸的舌頭還管用。
況且齊?的事,她也是看到了的。
孫姨娘不禁道:“孫大一時半會是醒不來了,齊宸你再想想,還有什么話沒告訴你父親的?”
齊宸面色帶疑:“我所知曉的就是這些,余下的姨娘可以等著問孫大?!?p> 那得等到什么時候!
孫姨娘的臉冷了下來。
齊宸這是要把自己摘出來嗎?楚氏謹(jǐn)小慎微,在正妻的位子上坐的飄搖不定,若不是……是誰給齊宸膽子敢得罪她?
可這開弓就沒有回頭箭,事情既然挑起了,就得有個結(jié)果。
孫姨娘咬牙定了定神,覺得無論如何得把這件事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汗巾上來。
“孫大的過錯須得重罰,可他究竟糊涂著放進(jìn)來了誰,汗巾又為何會出現(xiàn)在齊?和齊宸的浣洗衣裳里,還是要徹查的?!?p> 既然齊宸不愿意給她當(dāng)棋子,索性將她同齊?一起推出來好了,等收拾了齊?打壓了鄭姨娘,再回頭慢慢收拾齊宸這丫頭。
鄭姨娘一早就預(yù)料到這把火是往她們母女身上燒的,沒想到孫氏連遮掩都懶得,明目張膽的就往齊?身上潑臟水。
齊?還是未訂婚的女兒家,這事若是不查證明白,不小心被哪個嘴快的傳出去了,齊?還怎么說親事!
這一招未免也太陰毒了些。
思及此,她按捺不住,出言道:“雖說汗巾是在兩位小姐的浣洗衣裳里發(fā)現(xiàn)的,但浣衣院又不只有那兩個丫頭,若是要查,應(yīng)當(dāng)把在場的都查一遍才是?!?p> “還有孫大,他現(xiàn)下醉酒不醒,可能醉人的酒多半是好酒,他每月不過那幾個錢,從哪弄來的好酒?還得去搜一搜他的物什才知道?!?p> 齊大老爺也覺得她說得有理,便依言讓人去孫大的院子,再把相干人等一并帶過來。
浣衣院幾個粗使的婆子都是見證了事發(fā)的,眼下被帶到了大老爺面前,一個個嚇得不敢大聲喘氣。
一一過問,個個都是“不曉得”。
去查孫大東西的人這時回來了,將一個疊成團(tuán)的紅艷艷小物什給齊大老爺看。
“老爺,在孫大枕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
竟然是一個朱紅色肚兜。
孫大是個老光棍,哪里得來的女人肚兜。
下人們的腌臜事齊大老爺不愿過問,對管事道:“拿去給孫大,好好問問他從哪弄來的這東西?!?p> 管事得令拿著肚兜往外走。
跪在門口的一個浣洗院粗使婆子突然發(fā)聲。
“這不是吳媽媽的肚兜嗎?”
跪在她身邊的四旬婦人聞言仿若遭雷劈,差點栽倒在地上,整個人抖篩子一般。
孫姨娘大喝:“老爺面前,你胡說些什么!”
那婆子不依不饒:“孫姨娘,我沒胡說!這個竹葉青肚兜我見她穿過!不信可以去驗針腳?!?p> 驗了針腳,可就什么都兜不住了。
吳媽媽大呼“饒命”,還沒等孫姨娘開口她就不住地磕頭求饒起來。
齊家的家法,若犯了錯還說假話,一經(jīng)查證要被打斷了腿扔到街上要飯的。
她寧愿被攆出家門,也不想沒命啊!
吳媽媽倒豆子一般的承認(rèn)了自己和孫大私通之事,孫大那里的肚兜是她的,他們之間私下互贈了不少小物件,手絹汗巾都有,至于卷在衣裳里的那條汗巾,她也不確認(rèn)是不是孫大哪次來丟在院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