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里也不禁透著慈愛,對跟在后面的兩個女孩兒道:“你們不用跟著了,難得出來一趟,去玩一玩吧。”
楚萱的臉上立刻泛起笑意來。
母親一走她便問齊宸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正是玩心重的時候,又是初來乍到,齊宸便陪著她一起到寺廟旁邊的街鋪去逛逛。
一出門就看到一輛馬車停樹下。
來燒香的人都會把馬車停在后面的巷子里,這孤零零的一輛多少顯得有些突兀。
路過馬車時,齊宸聽到里面有人在說話,好像是兩個男子。
其中有一個聲音說:“好像有人過來了?!?p> 齊宸忙拉著楚萱往旁邊靠了靠,離馬車遠(yuǎn)一點。
馬車的簾子被撩開了一個角,似有人從后面看了一眼。
雪地上傳來一陣快而穩(wěn)的腳步聲。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從寺門里走出來,直奔停在樹下的馬車,恭聲喚了句:“爺。”
車簾掀起,小廝將手里捧著的小盒子遞進(jìn)去。
又等了一會兒,才爬上車駕著馬車離開。
馬車路過齊宸身邊。
她清楚地聽到方才那個聲音調(diào)侃道:“跑這么遠(yuǎn),就為了這一盒子香,虧得我特意推掉了今日的約……”
又有一個帶著幾分清冷的聲音應(yīng)他。
“就是不愿意見他,才跑這一趟來取香的?!?p> 馬車轆轆地走遠(yuǎn)了。
她記得這寺里的香,據(jù)說是有錢也買不到,只由住持贈給有緣人。
前世曾有人轉(zhuǎn)贈給她一盒過,小小的香餌裝在一個頂樸素的盒子里,分外不起眼,可一旦燃起來,那獨特的香氣到現(xiàn)在想起來都格外清晰。
后來想辦法派人去求,卻怎么也求不到了。
齊宸不禁朝那漸行漸遠(yuǎn)的馬車又望了一眼,猜想著究竟是怎樣的人物才能被稱作“有緣人”。
一旁的楚萱好奇地問她:“你在看什么呢?”
齊宸收回目光,對她莞爾一笑:“無妨,想起一點事罷了,我們?nèi)ツ沁吙纯窗??!?p> 一瓣雪飄灑下來,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趁著那眉間的朱砂紅嬌艷如梅。
楚萱不由在心中感嘆:她可真漂亮。
行走的馬車內(nèi),有人問了同樣的問題。
“你方才看什么呢?”
那聲音清冷的男子靠在軟枕上,臉上一派恣意悠閑之色,把玩著手中樸素至極的香盒,沒有理會他。
齊大太太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一直到上了馬車都是笑盈盈的。
她告訴齊宸方才和楚大太太聊得很好,楚大太太還邀她再過幾日來吃齋菜。
多年不曾與人說過這么多話,雖然都是齊宸教她說的那些瑣事,但能有個人聽你聊,仔細(xì)地回應(yīng)你,那感覺確實不一樣。
她笑著問齊宸跟楚萱做了什么。
齊宸帶著楚萱去逛了寺周圍的商鋪,怕趕不上講經(jīng)結(jié)束回來,就隨意地走了走,還一人吃了一塊新出籠的豌豆黃。
楚萱嫌太甜了,只吃了一半。
又聊起她來京中這些日子,吃的糕點樣式雖多,但卻遠(yuǎn)不及老家那邊做的精巧,又不甜膩,還說來日自己做一些要送給齊宸嘗一嘗。
也是相談甚歡。
齊大太太的心情都跟著輕快起來。
她想起來時看到的街上的鋪子,尋思著等下次跟楚大太太出門時,怎么也要找機(jī)會去逛一逛。
回府之后還沒暖和過來,鄭姨娘就來了。
客客氣氣地笑著,狀似隨意地打聽起楚大太太來。
齊大太太覺得無礙,就都說給她聽了。
鄭姨娘聽著心中酸溜溜的,可她除了問問,還能做什么呢?
看著齊大太太眼角眉梢的喜悅,她頓時有點意興闌珊,叮囑了齊宸一句“別忘了十七日要同姐妹們一起去賞花”就起身告辭了。
齊大太太茫然:“你們要去哪賞花?跟誰?”
齊宸回道:“到時候便曉得了。”
鄭姨娘悄悄摸摸的不說破,害得孫姨娘在那發(fā)瘋,還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幾個姐妹都措手不及,好讓齊?有機(jī)會出出風(fēng)頭。
她還真不愿意跟齊?去爭這個風(fēng)頭,但齊寰就不好說了。
這兩個人可都到了說親事的年紀(jì)。
孫氏和鄭氏又是死對頭,再加上一個有孕的趙姨娘,府中還有得鬧呢。
她對齊大太太道:“旁人問您什么,您不必要都說的。”
“我想著沒什么打緊的便罷了。”
齊宸耐心教她:“打緊不打緊的都不比多說,您說得越多,旁人越覺得您收不住話。”
齊大太太覺得有道理。
內(nèi)宅婦人,最忌諱的就是口風(fēng)不嚴(yán)。
“我曉得了,日后她們再問我能不提便不提了。”
其實齊大太太也不是那種冥頑不靈的人。她母親去世的早,許多事是父親教不了的,沒了母親的啟蒙,直到成婚她還是懵懵懂懂的,人情世故不是那么通曉,人就越發(fā)自卑怯懦起來。
若是有人能教教她,也不至于落得這樣妻不成妻的模樣。
要是齊大太太能早點立起來就好了。
“平日里您可以去宋姨娘院子里坐坐,她性子好,又服侍過老祖宗,人情世故的懂不少?!?p> 齊大太太有些心動:“只是不知會不會叨擾了?”
她這次倒沒往后縮。
齊宸笑著鼓勵她:“您帶著糕餅找她坐,她還能不斟好茶嗎?”
齊大太太笑著點頭。
齊宸一直在私底下教齊寜寫字。
最開始不過是覺得齊寜性子好又能靜下心來,就指點了她一下。
齊寜悟性好,進(jìn)步得很快。
臘八節(jié)的時候齊寜給她送了八寶粥,說是她娘自己熬的,還有一盒棗泥酥,也是宋姨娘親手做的。
齊宸這才想起宋姨娘這層來。
之后她跟著齊寜去宋姨娘那里玩過幾次,后來就干脆在宋姨娘的院子里跟齊寜一起練字了。
宋姨娘時不時讓下人送熱茶和點心來,放在一邊就悄悄地退下,從不打擾她們練字。
一來二去的,也就熟悉了。
齊宸有心為齊大太太鋪宋姨娘這條路,如今見她愿意往上走,心里也高興。
宋姨娘雖然嘴上不說,但齊宸知道,她心里一直是站在嫡系正妻這邊的。
所以她才不愿意像孫氏和鄭氏之流,為掌家之事爭來爭去。
否則在老夫人身邊服侍過的人,又得大老爺尊重,怎么會爭不過兩個商賈的女兒?
若是她能明里支持齊大太太……
齊宸想著又笑了,暗道自己太心急了。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所有的事都是急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