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東西?像是液體,黏糊糊的,有點熱乎,好像還有點軟軟的,有點香,這是肌膚的味道,這味道好熟悉,像是天天都會聞到的。
等到我再睜開眼時,眼前有霧狀,我能聞到很濃的味道,像是屋里燒著什么熏香之類的東西,我揉了揉揉眼睛,映入我眼前的卻是一個很陌生的環(huán)境。
這是哪里,這是天堂嗎?和我家的屋子相比,這里的環(huán)境和家具完全就是天堂地獄的差距呀。
借著困意我迷迷糊糊的跳下床去險些崴了腳,看到如此陌生的環(huán)境我還是會盡量讓自己盡快保持清醒。
白色的墻,墻面很干凈,沒有蜘蛛網(wǎng),更別說是有蜘蛛了,地上貼的是什么東西,白色的,滑滑的,而且還會反光,和我家泥土地面完全是天壤之別,這地面可真干凈,床頭旁有一張茁壯結(jié)實的木桌,桌子上擺著一張尺寸合適的透明玻璃,玻璃下面放了很多照片,盡管保存的很好,但我還是能分辨出這些照片上了年紀(jì),都泛黃了模糊了,這么多照片中有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子出現(xiàn)的頻率最多,這個男子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嗎?看起來這是他多年前照的,年輕時候真威武,健碩的身姿站在穿著相同軍裝的人群中還是很引人注目的,他是軍人嗎?參加過戰(zhàn)爭嗎?奶奶住的地方就是這里嗎?玻璃上有一個鐵質(zhì)的舊式鬧鐘,還有一個白瓷茶杯和一個有點臟污的白色手帕,桌子下面放著兩個紅色帶花的鐵盆,想來這是洗臉洗腳用的,墻上掛著幾張大小不一的壁畫,畫中的人是幾位偉大的領(lǐng)袖,看起來這座屋子的主人是一個愛國或者是說裱框也是木質(zhì)的,邊框上有很特殊的細(xì)紋,很是精良,床是木質(zhì)的,很大很結(jié)實,就連被子和毛毯都很大很好看,而且還很柔軟,我都快舍不得下床了,墻上掛著一個木質(zhì)的黑色大時鐘,很是氣派,屋頂上掛著一群很奇怪的東西,中間有一個很大的很像大公雞的鳥,鳥的周圍有十個小鳥,這十一個鳥長得一模一樣,鳥的身上還有許多流蘇,羽毛真好看,是紅色的,像火一樣,看材質(zhì)像是紙做的,很是精致細(xì)良,如果鳥會動的話,說它是活的,我也會信。
我聽到有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嚇得一激靈趕緊跳到床上蓋上薄毯閉上眼睛假裝還在熟睡,可是我的胳膊好疼,腳也疼,剛才急得撞上床邊了。
推門進(jìn)來的人發(fā)出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
“我老遠(yuǎn)都聽到撞柱子的聲音了,別裝了?!?p> ......
我假裝沒有聽到。
“小霜,下來把鞋穿上,奶奶喊我們?nèi)コ燥埩??!?p> “啊?吃飯!終于吃飯了!餓死我了!”其實從我醒來到現(xiàn)在我并沒有感到饑餓,可是就在剛剛媽媽說“吃飯”二字,我的肚子卻突然餓的呱呱叫。
“媽媽,我,我不想下去,這床真舒服,我還想再睡一會,我不想走了?!?p> “乖,聽話,別讓別人看見笑話?!眿寢尯苄⌒牡恼f著,似乎是怕被別人聽到。
我差點委屈的憋出眼淚出來,為了尊嚴(yán)和面子,我終究還是依依不舍的從床上磨嘰了半天才下了床。
我朝著屋頂上的鳥不鳥,雞不雞的玩意兒指去。
“媽媽,屋頂上掛的是什么?那是雞還是鳥???”
媽媽朝著我指去的方向抬頭望去,媽媽看到后卻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那是鳳凰!”
我見過的小鳥都很小,看來鳳凰和小鳥不是親戚,那一定是雞的親戚了。
“鳳凰?鳳凰是雞的什么人?它們是什么關(guān)系?”
“鳳凰不是雞,它們沒關(guān)系。”
媽媽笑了,媽媽終于笑了起來,原來我這么做能讓媽媽笑起來。
“誰說沒關(guān)系啦,聽老一輩人兒說這世間第一只鳳凰就是從雞窩里飛出去的?!?p> 一個很陌生很蒼老的聲音響起,我尋著聲音望去,一個個子瘦小,滿頭黑發(fā),臉上掛著少許皺紋的婦女靠在門旁慵懶的端著飯碗,手里拿著筷子一直不停的在碗中攪拌。
婦女上身穿著紫色大褂,下穿黑色長褲,腳穿黑色皮鞋,腰間系了一個藍(lán)色格子的圍裙,圍裙很臟,有面粉,有水漬,有油漬,有黑黑的灰塵,雖然雙手在忙著不停地動來動去,但我能看得到她手上的老繭和帶有黑黑的些些許許傷口,看起來這個婦女是一個很勤勞能吃苦的女人。
雖然穿的衣服并不是很華麗,長得也不驚艷,但是卻給人一種油然而生高高在上的感覺,想必腳下的那雙皮鞋一定是昂貴的真皮制造,因為她的皮鞋并不像我在路邊街鞋攤上看到的貨色。
“咯鐺咯鐺......”
原來筷子在碗中攪拌也能發(fā)出這么清脆響亮如此動聽的聲音,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也這么攪拌過飯碗。
媽媽用手悄悄推了推我的身體小聲提醒我說:“小霜,這是你奶奶,快叫人?!?p> 我抬頭看了一眼媽媽,媽媽給我使了眼色,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奶奶!你就是我奶奶嘛,看起來和媽媽一樣好看,真精神!”
奶奶聽到我這么說她,奶奶好像真的很開心,我只記得奶奶把手里的碗筷放在床邊的木桌上,雙手掐起我的兩邊胳膊把我緊緊抱在懷里,還親了我?guī)紫?,甚至還愛不釋手的摸了摸我肉呼呼的手。
原來這就是奶奶,她的的頭發(fā)雖是黑色的,可是發(fā)根卻是銀色的,頭發(fā)還能這么長嗎。
奶奶的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味道有點香,雖然不是很好聞的香味,但不像別的老婆子身上那種難聞的老年味,這個味道我能記住一輩子,這是奶奶身上獨有的是旁人不可有的。
“瞧瞧我孫女的小胖手,真肥呀,就像棉花一樣,軟綿綿的,早上我看到你媽媽背著你來我家的,怎么不找自行車騎著呀,乖孫女喜歡坐車車嗎?今天早上吃什么了?”
我一聽到“吃”字,我就不由自主的順勢摸了摸自己干癟的肚子,奶奶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可是不會撒謊的,我也怕說錯話,不如讓媽媽來回答比較好。
我無助的看向媽媽,媽媽臉蛋微微發(fā)紅,果然說謊了“早上喝了稀飯,小霜還吃了一小塊煎餅,大概這么大,我們是吃過飯過來的?!?p> 媽媽伸出小拳頭朝著奶奶比劃一下,如果不是真的經(jīng)歷過,不知道的人以為媽媽說的都是大實話,因為媽媽長著一張永遠(yuǎn)不會說謊的臉。
“奶奶,你碗中攪拌的是什么東西?筷子碰到碗口的聲音真好聽。”
奶奶特地把飯碗端到我眼前讓我仔細(xì)瞧瞧。
“我在攪雞蛋,家里老母雞下了兩個雞蛋,這會子我全放碗里了,攪拌透了加點蔥花油鹽放進(jìn)鍋里蒸,蒸出雞蛋羹讓我乖孫女吃,補補腦?!?p> 原來碗里液體是雞蛋,我之前有吃過嗎?我好像沒有見過媽媽做過雞蛋羹,也沒見過媽媽攪過雞蛋液。
過了不久,奶奶便引著媽媽和我來到堂屋,堂屋真寬敞,墻上貼著幾幅美女圖,還有山水畫,有錢人家都喜歡貼畫兒嗎?
啊,好奇怪的凳子啊,是圓的,我用手一摸,這凳子居然是棉花和布做的,坐上去軟軟的,一點也不硬,更不會咯的屁股疼。
我看到小桌子上擺著兩盤東西,我好奇湊近,發(fā)現(xiàn)盤子里放著小果子和條酥,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很想吃,可是......
我四周張望著想尋找媽媽的身影,可是我看了一周,沒找到,媽媽去了哪里?她回家了嗎?不是說一起過來吃飯的嗎?
媽媽該不會把我賣給奶奶家了吧?
奶奶端著熱菜走了過來,看到我站在小桌子旁扭扭捏捏的低頭玩著衣角,便趕緊把手中的熱菜放到大飯桌上,蹲下身來很溫柔的問我:“怎么了小霜?怎么噘著嘴?是不是摔倒了?讓我看看哪里破了?”
“嗯......”
我支支吾吾的用手指了指小桌子上的兩盤茶食,看了一眼奶奶的表情,隨后又趕緊垂下頭去。
奶奶笑了幾聲,雙手朝著果盤抓了一大把茶食塞進(jìn)我的口袋里,還留了兩個條酥放進(jìn)我手心里。
“你這孩子,想吃的話直接說,不用害羞。”
條酥,我見過,但沒吃過,最起碼是在我印象中記憶中沒吃過。
我狼吞虎咽的將一整個條酥很快吃完,盡管有點干噎,我也不會感到不適。
奶奶從懷里掏出手帕把我嘴角的殘渣擦掉,我下意識的將剩下一個條酥放在后背,做出掩藏的動作,奶奶看到我的舉止后有點驚訝,隨后又笑了笑,把我攬在懷里輕輕拍了拍的后背。
奶奶笑聲還未停下,媽媽雙手端著兩碗米飯走了過來。
“媽媽!”
我從奶奶的懷里掙脫掉,跑到媽媽身旁,左手拽了拽媽媽的褲腳,右手舉得高高的,將手中一口沒吃的另一個條酥舉到媽媽面前。
“嗯嗯......吃......”
媽媽低頭看了看我,笑了笑:“媽媽不吃,小霜吃吧?!?p> 既然媽媽不吃那我就先收起來,帶回家去。
“哦?!?p> 一張大圓桌上坐了四個人,分別是,奶奶、媽媽、我、一個花甲老頭。
奶奶將我?guī)У嚼项^面前朝我指了指,把我介紹給老頭:“看,整天念叨,今兒可算讓你看到了,這就是小霜?!?p> 老頭原本是是倚在椅子上的,見奶奶和我來了便立刻起身,這老頭不像普通的老頭,倒是像個富貴人家,你看,他的鞋子很新很干凈,款式很新穎,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材質(zhì)做的,但我知道這鞋子不是我們這樣人家能買得起的,再看看他腰間系的腰帶,是皮質(zhì)的,圖案也很漂亮,皮帶的中間有一塊鐵質(zhì)的正方形玩意兒,上面的圖像是一匹奔騰的馬,就連褲子也不是俗物,和村里的老頭穿的布料不一樣,還有點反光亮閃閃的,黑色的褂子有點像出入高檔會所的男貴族專屬服裝,后來我才知道,原來褂子是老年款西裝。
“和照片里一模一樣,呵呵,這小丫頭看著有點像你?!崩项^側(cè)了側(cè)臉仔細(xì)盯著我的臉,隨后一臉笑瞇瞇的朝著奶奶的方向看去,我能看到老頭眼睛似乎有亮晶晶的鉆石在閃著,他的眼睛好像會發(fā)光。(多年以后,我細(xì)細(xì)回憶起來,大概這就是愛人的眼睛吧)
不過我怎么覺得老頭這話說得話中有話,因為我看到奶奶聽完這句話后臉色異常,居然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奶奶居然抿著嘴羞澀的笑了?奶奶這是在害羞?那這老頭和奶奶什么關(guān)系?我想起奶奶倚在門旁打著雞蛋悠閑地神情以及很嫻熟的在廚房和堂屋忙里忙外的舉止來看,奶奶很顯然是這座房子的女主人,而且滿屋子都有奶奶的氣味。
老頭雖然上了年紀(jì),但是精神十分好,應(yīng)該是被人照顧得很好,老頭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蛋。
“咦......”好深厚的老繭啊,刮得我臉疼,我感覺難受便趕緊把老頭的手從我臉上拿開。
“呵呵,怎么了?小丫頭?!?p> 老頭說話了,我下意識的看著他,他的眼神透露出善意,盡管臉上額頭處有幾處陳年細(xì)長零碎的舊疤,但依然讓人覺得這個老頭不像是壞人,如果不仔細(xì)觀察,還真看不出來,好想知道他臉上的傷疤是如何來的。
這個老頭一直盯著我看,搞得我不好意思,為了緩解眼前的尷尬,我將老頭的手?jǐn)傞_,我的小手指在老頭的手掌心里比劃著。
我雖然低著頭,但我能感覺到老頭正在一臉笑瞇瞇的盯著我看。
這老頭手上老繭居然厚,手心手背都好黑,手上也有這么多傷口,都是陳年舊傷,我朝著他的手腕望去,就連手腕也有一道很深很嚴(yán)重的舊疤,像是燒傷,可是傷口上還有一道很深的呈直線狀傷口,像是被鋒利的東西割傷的,雖然只露出短短的手腕,但我能感覺到這道傷口應(yīng)該有點長,當(dāng)年受傷的時候應(yīng)該很疼吧。
奶奶卸下圍裙,用毛巾給我擦了擦臉和手便把我抱在高高的凳子上坐著。
看著桌子上擺了四道菜,雞肉燉豆角粉皮,辣椒爆炒小干蝦,糖醋藕,豬肉炒芹菜,這些可是我平日里吃不到的,只有在逢年過節(jié)時候才會奢侈一回,饞得我口水都快止不住了,心里一高興,便嘚瑟的晃了晃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