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母子相見訴衷腸
皇太后抱著齊仲哭了起來，沒哭一會，又抬頭，雙手細細的撫摸著齊仲的臉，像是要通過撫摸齊仲的臉來感知齊仲這么多年未在自己身邊所經(jīng)受的一切。摸過一陣后，撲倒齊仲懷中號啕大哭起來。齊仲親拍母后的背，他摸到母后突出的肩胛骨，忍在眼眶中的淚終是不禁落了下來。
皇太后哭夠后，她摸著齊仲略顯粗糙的臉，卻比小時要壯碩的身子：“黑了……也壯碩了……快，圓兒，把我今日早上叫廚房備著的糕點膳食拿上來。”
齊仲帶著母后往繡榻上走去，兩人分作榻幾兩側，齊仲說道：“母后，我來宮中時，已在舅舅家用過膳食了……不過倒是想嘗嘗許久未成吃到的梅花香餅。我常年在外風吹日曬的，肯定是黑了。母后看著我可是比小時更英俊了?！?p> 皇太后招呼著圓兒去把梅花香餅拿來，拿著巾帕擦擦眼淚：“你說你，這么多年都跑哪兒去了？丟下母后我在后宮中孤苦無依這么多……”
齊仲見母后又要掉眼淚，便趕忙說道：“母后，二舅舅死了……”
皇太后正準備對著齊仲哭訴一番，聽見齊仲如是說道，張著嘴，手擦著淚的動作停頓，看起來略顯滑稽：“怎……怎么會如此呢……”
圓兒拿來梅花香餅，齊仲拿起一塊梅花香餅，咬了一口，還是記憶中的味道。環(huán)視了殿內眾多宮人，對著殿內宮人道：“你們都下去吧，本王與母后有話要續(xù)?！?p> 皇太后見齊仲把眾人都支出來殿，心下狐疑，她看著十二年未見的兒子，卻猜不透兒子心思。
齊仲吃完一個梅花香餅，拍拍手：“我當日離宮是與二舅舅一起走的，這么多年都是他帶著我的。四年前，我們在洧周國跟著船出海時，舅舅……病死船中……”
皇太后聽完，怔怔然，其實她與這個二哥并無特別深厚的感情，二哥在世時，常常往外跑，一跑就是幾年。但卻記得每次二哥回來，都會給她帶很多新奇玩意兒，每次她閨中小姐妹見了都要艷羨她有如此多她們從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一番，想起如此，便又留下眼淚來：“這幾年，你們都是如何過的？”
齊仲見母后又哭了，便對母后笑笑：“母后，舅舅還在的時候，有舅舅照顧我呢，日子過得可比宮中舒坦多了?！?p> “你是舒坦了，你可知我在這宮中又是如何過的……若是你在……現(xiàn)在又怎么是這般場景?！?p> 他知，就算有趙氏宗族的照應，一個女子在宮中沒有子女依傍，又怎會好過呢，只是他那時確實沒辦法，只有逃離。
皇太后想起齊仲是先見了齊帝才來她宮中的，便對著齊仲說道：“在德陽殿中，他可是有為難你？”
齊仲知她所問的是誰：“他并未為難于我，我看母后房中用度，他待你可好？”
“哼，他若是想趙氏宗族安安靜靜，他自然是不敢怠慢與我，”她看著齊仲，嘆了口氣：“你若是沒有與你舅舅犯傻亂跑，我與你又怎會這般光景……你有趙氏宗族做后盾，還怕他那個宮女生的，無家族做后援的……”
齊仲打斷母后的話：“母后，這話你也只得在我面前說說，我雖不甚了解他，卻也知道，他能抖敗齊藺，自是有他能人之處?！?p> “我又豈會不知，你是我兒子，這些話我也就能跟你說……母后只是不甘……”
齊仲嘆口氣，他本是不愿說：“母后，你可還記得我本有個妹妹的？”
“母后又怎么會不記得……”，她雙手泛白的捏著巾帕：“她不幸夭折，你也跟著失蹤了……她小小的身子在我懷中不過只帶了幾天，眼睛都未睜開?！?p> “是啊，眼睛都未睜開……”齊仲閉了閉眼，“那時我才十一歲……”
母后剛生下小妹妹時，他很歡喜。妹妹的乳母在的時候，他總是不能接近妹妹，有一日，他便趁乳母不在時，溜進母后寢殿，捏捏妹妹的臉。妹妹白白嫩嫩的臉看著著實可愛，他正準備把她從榻上抱起來時，突然聽見門外傳來聲音。他害怕被責罵，便躲在了床底下去。
他從榻下的縫隙中，見那宮人的裙擺和鞋子，知道是母后宮中的宮女。他并不打算出去，若是這時出去不免有損他王爺?shù)哪樏妗Ｖ笏麉s聽到那宮人嘴里念叨著“小公主，不要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等那宮人走了，才從榻下爬出來，見妹妹并沒有什么事，準備繼續(xù)逗弄妹妹，卻聽到母后與他人說話的聲音，他趕緊繼續(xù)爬進榻下。等他一爬進去，就見母后與圓兒嬤嬤進來了。
他聽見母后對圓兒嬤嬤說：“想來她定是沉不住氣，先動手了?！?p> “皇后，現(xiàn)在可是要召御醫(yī)為小公主看看？”
“不，在等等，公主現(xiàn)還未顯出癥狀來，捉賊也要拿臟，好不容易讓本宮抓找這個機會，定要讓那人無翻身之機會?！?p> 他等了很久才再次等到殿中無人，看了小妹妹并無大礙，就放心出去玩耍了。宮中爭名奪利，他身為皇子早就見怪不怪了，他總以為這一次也與他知道的無數(shù)次斗爭一樣，卻就這樣讓小妹妹耽誤了治療的時機，命隕于此。之后他便懷著對妹妹的愧疚，和對皇宮厭惡，隨著舅舅四處漂泊。
“母后，這么多年，你還未掙夠嗎，搭進一個妹妹還不夠嗎？當日若不是你執(zhí)意要抓別人把柄，又怎么會讓妹妹錯過救治時機？若是她還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二歲了，估摸都這么高了?！闭f著用手比劃了一個高度。
皇太后聽齊仲把藏在自己心中十二年的秘密就這么說出來，面色慘白，嘴唇顫抖：“這是本宮的疏忽，是本宮對不住你妹妹……”
“這么多年，我隨舅舅在外漂泊，不回宮，不過是因這座看著鏤金錯彩、富麗堂皇的宮闈，藏著如此多齷齪?！?p> 皇太后怒極反笑：“若是沒有這么些齷齪，你哪來的錦衣玉食，裘馬輕肥？”
“我在外漂泊，有時與舅舅有上頓沒下噸，風餐露宿，可我卻覺得那是我最踏實自在的日子?！?p> 齊仲深深的嘆了口氣，他以為經(jīng)過這么多年，母后能有些些改變，終究還是他太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