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佩里西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在斯萊茵模糊的童年記憶里,父親是個溫和又嚴厲的人。
這兩種看似矛盾的特征,同時出現(xiàn)在他身上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半點違和感。
不論從何種視角來看,杰克都是個標準的慈父。
當初他獨自帶著不到2歲的斯萊茵移居到維約克鎮(zhèn)上,好心的鄰居們還有些擔心他照顧不好一個這么小的孩子。
但他們顯然多慮了。
杰克是個木匠,小鎮(zhèn)周邊森林里產(chǎn)出的木材剛好能為他提供優(yōu)質(zhì)的材料;他平常的生活,就是在自家的簡易工坊里為鎮(zhèn)上和附近村落的顧客制作家具、工具或者武器。
而且他還能奇跡般的做到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照顧好年幼的斯萊茵——雖然這主要歸功于斯萊茵從小就是個安靜得過頭的孩子。
他很少像其他大部分孩子一樣哭鬧著要求大人的關(guān)注,只要給他一個簡單的木制小玩具,他就能坐在角落里安靜的自己擺弄上一整天。
當然,斯萊茵在學齡前的教育也主要來自杰克。作為全鎮(zhèn)少數(shù)幾個識字且會寫字的人,杰克在斯萊茵四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教過了他很多詞匯的讀音和拼寫方式。
四歲時的斯萊茵甚至能讀懂一些內(nèi)容不太復雜的書籍和書信——盡管不是所有的詞都認識,但斯萊茵還是能根據(jù)他認識的詞匯推測出大概意思。
杰克在教斯萊茵單詞和短句的時候?qū)λ麕缀鯖]有任何要求,他按著自己的心情隨便講,斯萊茵也照著自己的興趣隨便學——居然還學得挺快的。
他從不責怪斯萊茵出于好奇拆解了他做的玩具還弄丟了零件,從不訓斥斯萊茵在他的賬本上亂涂亂畫,甚至連斯萊茵偷玩打火匣差點燒了整棟房子的時候,杰克都沒有動手打他……
他總是耐心得過分,只要他有空,哪怕斯萊茵問他十萬個為什么,他也會耐心的一一解釋。
他似乎并不把斯萊茵當做一個孩子,而更像是默認他有著和成年人同等理解和思考能力。
因此他從來不會用哄小孩的態(tài)度糊弄斯萊茵,哪怕是講一個童話故事也會解釋清楚整個故事的前因后果甚至時代背景——雖然鎮(zhèn)上的人都理解不了他這種古怪的行為,但杰克還是堅持這么做。
但他也不是什么時候都這樣。
拿看待成年人的角度對待斯萊茵的杰克,在有些方面也會以成年人的標準要求他。
他會在斯萊茵做錯什么事的時候耐心而詳細的給他解釋為什么做錯了,又應該怎么做,以及下次做錯了會有什么懲罰。
如果還有再犯的情況,那么他絕對會以之前約定的懲罰方式處置斯萊茵,沒有半點商量的余地。
這個處罰的方式也非常特別……
杰克從不體罰斯萊茵,也不會關(guān)他禁閉或者不許他吃飯——他的懲罰方式是沉默。
他可以把斯萊茵像空氣一樣晾著幾個小時甚至好幾天——最長的一次持續(xù)了一個月,沒錯,就是斯萊茵玩打火匣差點燒了家的那次。
對一個四歲的孩子而言,親人的無視幾乎可以說是最殘酷的懲罰了,這種懲罰給他們留下的印象遠遠超過挨一頓訓斥或者一頓揍。
在執(zhí)行這種“懲罰”的時候,杰克的態(tài)度也表現(xiàn)得非常絕情??摁[、道歉、承認錯誤、裝可憐以及其他任何試圖討好他的行為,能夠產(chǎn)生的唯一作用只有增加懲罰的期限而已。
唯一的辦法只有乖乖等到懲罰期限結(jié)束,并且牢牢記住這個教訓,保證以后都不再犯。
因為,同一個類型的錯誤再犯一次的時候,杰克是會增加懲罰力度的。
不過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父子倆的關(guān)系還是很融洽的。
杰克會和斯萊茵說一些他不會在鎮(zhèn)上的人面前提及的事,比如說他們以前生活的城市,比如說斯萊茵的母親。
在杰克的形容中,斯萊茵的母親是個近乎完美的人。
這似乎有些奇怪,因為杰克對一個人的評價幾乎都是理性而準確的。他能清楚的將一個人性格中的優(yōu)點和缺點分開看待,且不會因為關(guān)系親近就對對方的評價有失偏頗。
但鎮(zhèn)上沒有誰認識斯萊茵的母親自然也沒有人能證實杰克的話是真是假。
在杰克的回憶中,她是一個溫柔可愛、熱情直率、純粹而有活力的人。
他們在聚集著冒險者的小酒館中相識,在冒險的旅途中相愛,在鄉(xiāng)間的小教堂中舉辦婚禮,最后回到他們相識的城市里定居……他們的孩子也在那時出生了,一切都如此幸福美好。
……如果她能一直健康的活下去,也許一切都還是會像這樣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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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但是后來,她生了一場重病。杰克沒有提到過她的病因,只提到過那場病持續(xù)的時間很短暫,短暫到讓他覺得那不過是一場噩夢。
她病故了。
在那之后的事情,杰克并不想多提——他只簡略的跟斯萊茵解釋過他來這個鎮(zhèn)上的原因,是他不想留在原來生活的城市里。
因為那里到處都有他們曾經(jīng)留下的回憶,不論他走到哪、看到什么都能輕易的回想起已故的妻子。
所以他為了逃避這一切,跑到了這個小鎮(zhèn)上。
四歲的斯萊茵聽著這個故事只能茫然的點點頭,他當然還不能理解這些情感,但他大概能察覺到杰克不想提及那之后的話題——所以他也沒再主動問過。
直到斯萊茵逐漸長大,他才意識到關(guān)于母親的故事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說杰克從來沒提起過他們曾經(jīng)生活的城市到底在哪。
比如說為什么杰克會從一個冒險者變成木匠,他們以前又是使用何種武器戰(zhàn)斗的。
比如說杰克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他從未生活過的小鎮(zhèn),而不是回到他的故鄉(xiāng)。
比如說……
在杰克的形容中,為什么只提到過她是黑發(fā),而從來沒有說過她的眼睛是什么顏色的……
她真的是病故的嗎?
森林中的那塊墓碑是她的嗎?
……父親又到底為什么要對他隱瞞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