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師爺懵了。他觀這書生身上那緞子不是極品也是上成,瞧這細(xì)皮嫩肉那樣子,怕是哪家大戶的公子。他當(dāng)水鬼?好好的一少爺,這么年輕就得失心瘋,可憐可嘆。秦師爺不由得心中感慨世事無常。
張魁笑得放肆,白衣書生也不氣惱。張魁笑夠之后收了笑容,煞氣頓生。他冷笑一聲,道。
“先生,你想入伙的緣由與我無干,我只問一句,你憑什么?你能干什么?我們憑什么帶個累贅?一會兒我們送你上岸,你啊,回府做您的少爺去吧?!?p> “萬銀?!睍爮埧f完,靜靜地說。
“什么?”
“你讓我入伙,我助你得一萬銀?!睍种貜?fù)了一遍。
“再說一遍,多少?”張魁又問了一遍。
“一萬銀?!睍终f了一遍。這次他故意在銀這個字上加了重音。
一萬銀!張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師爺也瞪大了眼睛。
“這萬銀是多少貫錢?”張魁舌頭有些打結(jié)了。
“一貫錢是一兩銀,自己算?!睍f完,輕聲切了一聲。
被人小瞧,對張魁而言,可是大事,只是他此時無心跟書生計較。
張魁在心里打起算盤。
這書生并不像在瞎說,他說一萬銀的時候,眼神沒有絲毫的閃爍,看來此事有戲,要不再聽聽他怎么說?
打定主意之后,張魁對著書生說道:“先生,勞你大駕,你細(xì)說說,怎么能幫我得這萬銀?”
“先把我松開。”書生看這人上鉤了,并不著急說出計劃。
“失禮失禮?!睆埧s緊給他松綁,邊解邊在心里埋怨姜文的人下手太不知輕重了。這么對一書生也太過了,綁的也太緊了,這先生纖細(xì)的手腕上都勒出紅印子了。
這書生能動了之后,翻了個身,坐了起來,活動了下手臂后,朝張魁伸出了手,示意他過來扶自己一把。張魁個粗神經(jīng),不知道他什么意圖。
“怎么了先生?”
“綁了太久了?!睍樕下冻鲆唤z不悅。
張魁這才明白,這是腿麻了自己站不起來了。他趕緊拉住書生的手扶他起身。此時,船體晃動了一下,書生一個沒站穩(wěn),打了個趔趄,幸虧張魁抓的緊。
這是轉(zhuǎn)舵了,看來是安全了。
張魁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等他再看這書生,突然發(fā)覺書生臉色有些不對。
這白衣書生拿左手捂住了嘴,臉色甚是不好。現(xiàn)他站立已十分困難,全靠張魁拉著。
船又晃動了一下。
“哇!”
書生一個沒忍住,吐了張魁一身。
張魁臉立馬黑了。
這書生暈船!這樣還要當(dāng)水鬼!
張魁心里立面嫌棄得不行。秦師爺也皺眉了。
“先生,你小心,船不穩(wěn)。”
張魁心里再怎么不舒服,面子上還得恭敬。
書生吐完之后,臉色好了很多。他剛準(zhǔn)備松開張魁,船又晃了一下,他不僅沒松手,下意識地抓的更緊了。
看面色就知,他依舊惡心。這胃里翻江倒海,就算強(qiáng)忍,面色也裝不來。
“不行,還是暈?!?p> 這書生真難伺候!
張魁心中那個恨啊。
可看在銀子的份上,還得小心供著。
他幫著自己得這錢,就罷了;他要是信口胡說,就把他賣到下等館子,少掙就少掙了,絕不便宜他。
張魁下了決定。
“秦師爺,叫人去找把椅子放甲板上。先生,咱們上去說,甲板上寬敞,你能舒服點(diǎn)?!睆埧愿赖馈?p> 秦師爺?shù)昧肆?,就帶艙?nèi)幾個手下先行離開了。出艙之后,秦師爺停下腳步,怎么想都覺此時不宜知者過多,他勒令這幾個人絕不要再與別人提及此事,這幾人點(diǎn)頭。
船艙內(nèi),張魁扶著這白衣書生往甲板上走。這先生是真體弱,走路都晃,張魁急眼了。照他這個速度走,真得走到猴年。
“先生,得罪了?!?p> 張魁一下拎起了這書生,像扛麻袋一樣扛到自己肩上。拎起來的過程著實(shí)容易,張魁自己也吃了一驚。
這書生輕的嚇人,簡直就是個骨頭架子。
張魁心里犯著嘀咕。
白衣書生很不樂意,掙扎了兩下發(fā)現(xiàn)無用之后就認(rèn)命了。到了甲板之上,張魁才把他放下。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書生臉色明顯好了些許。
東方魚肚發(fā)白,日頭要出來了。
張魁一看,已經(jīng)進(jìn)了蘆葦蕩,到了安全地帶。他命人拋錨,告訴手下?lián)Q班,讓六子他們?nèi)バ菹?。等一切妥?dāng),一把圓椅,已放在了甲板之上。這白衣公子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上去。坐上去之后,他也沒消停,直接就抱怨了起來。
“好硬!有軟墊嗎?”
“你,給他找!”
張魁雖然心里罵著娘,但不得不命令手下人去找軟墊。
“老大,上哪找啊?”手下人問。
“你去找五子,讓他去姜文那屋找,再給我找身干凈的?!?p> 跑腿的小廝給五子說了老大要找軟墊和衣服,五子也是一愣。但是老大總有老大的考慮,他最后從姜文指揮室的箱子底翻出了半截虎皮,從姜文的衣服里挑了件黑的。好奇心泛濫的他親自送上了甲板。他走到張魁身前,聞到了一股餿味,瞬間明白了要衣服的緣由。
“五子,趕緊把墊子給他?!睆埧荒蜔┑姆愿赖馈?p> 五子照做。
白衣書生接過來,墊在椅子上,坐上去之后,依舊一臉嫌棄的神情。雖說他不是很滿意,但了勝于無,書生嘆了口氣,決定湊合了。這坐的滿意了之后,他又提要求了。
“我渴了?!?p> 張魁強(qiáng)壓怒火,命令五子給他找水。
五子雖懵了,但是命令不敢違,立馬轉(zhuǎn)身,找水去了。
張魁拿起衣服直接換了起來。
“你換衣服不避人嗎?”
“都是大老爺們,看了就看了?!?p> 書生一臉嫌棄,直接把臉扭了過去。
張魁衣服換好,發(fā)現(xiàn)有點(diǎn)短還有點(diǎn)寬,但他一粗人,就湊合了。他把臟衣服踢到了一遍,等五子回來。不一會兒,五子把一碗清水端了過來。
張魁接過碗,打發(fā)五子回去,并讓他傳令手下人,沒事別上甲板上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樣子,要是讓兄弟們看見,太掉價。
“給先生,你的水!”張魁把碗端到書生面前。
書生看了一眼,連接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沒有茶嗎?這水是涼的吧,沒有溫的嗎?”
“沒有茶,不能?!睆埧龥]好氣的回答道。
書生一看這架勢,只得湊合了。
“你別動啊。”
書生把臉湊到碗邊,像貓喝水一樣,喝了兩口。
因?yàn)閺膩頉]見人用這種姿勢喝水的,張魁察覺到了不對。
“一個碗,你拿不住嗎?”張魁問道。
書生停下來,說道:“拿不住。手疼。”
“你早點(diǎn)說啊,我看著都著急?!?p> 張魁意識到這真不是故意折騰自己,就配合著又喂了他兩口。書生告訴他可以了,他就停了下來。張魁看伺候地差不多了,他把碗放地上,自己盤腿坐在書生面前,問起了銀子的下落。
“先生,水你也喝了,開金口吧。我們?nèi)ツ睦飺七@筆錢?”
“不是撈,是劫!要劫漕運(yùn)船?!?p> 一聽要劫官船,張魁有點(diǎn)心虛。
“那需要不少人吧?”張魁問道。
“三百人足矣?!?p> “什么?三百人?我沒有那么多人手?!?p> 白衣書生聽完一皺眉。五百人一定是個虛頭,這他料想到了,只是沒想到連三百人都不足。這就有些難辦了。
“你到底有多少人?”
“也就三十幾號人吧?!睆埧鸬?。
出岔子了!
差太多了!
白衣書生頓覺五雷轟頂。
“這不是姜氏兄弟的船嗎?你不是姜武嗎?”書生問道。
“原來是,被我劫了。”張魁情急之下,硬是給自己加了個諢號。
“我是江上虎張魁。
書生聽完,瞬間語塞。沉默良久,他說道:“你現(xiàn)在放我下船?!?p> 張魁嘿嘿一笑。
“先生,這賊船上容易,下可就難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