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幺慢條斯理的用完早餐,旁邊的小侍恭敬地遞上潔白繡金絲滾邊的小毛巾,幺幺接過手,毛巾溫?zé)岬脛倓偤?。她仔?xì)地擦了擦手和臉,站起身來,背著手慢悠悠的往門外踱步去。
繞過了小花園,走過了九曲橋,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八角亭。幺幺喘了口氣找了只石凳坐下來,想說這國公老宅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耳朵里就傳來一陣哭喊和求饒聲。
狗血無處不在。
舉目看去,不遠(yuǎn)處跪著一排人,她的夫婿梨白正冷著臉兒站在最前面。
有熱鬧看,幺幺一下子覺得丹田氣滿十足,趕緊就提腳加快步伐湊過去。
梨白抬眼看著是她,但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也就沒有搭理幺幺。
一二三四五六七,嘖嘖,跪了七個男人,還個個涕淚四下,磕頭如搗蒜。
她還是不太適應(yīng)男人成了這幅焉巴巴的樣子,幺幺心里默語。
“行了!都不承認(rèn)是吧,看來,我這陣子不管事兒了,你們倒是都硬氣了啊?!崩姘卓囍槂簲[擺手,立馬就有人給他抬了張厚重古樸的太師椅坐下來。
幺幺站著看。
這男人相貌俊俏,風(fēng)度舉止也飄逸得很。幺幺沒忍住,眼珠子又多瞟了兩眼。
眉毛敲到好處,眼睛恰到好處,鼻子恰到好處......
果然就看到梨白微側(cè)過臉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可是,長這么好看,不就是為了給人家看的嘛......多少有些心虛,幺幺別開了臉去。
“拿幾張刺猬毯子上來,好好讓他們想想,說不準(zhǔn)就想起來放哪里了?!崩姘浊缛瞻闫G好的臉上噙著絲冷笑。
這人好看,聲音也好聽,就跟醇厚的美酒似的,自帶醉人功效。
果然,有綠她的資本啊......
幺幺正尋思著這刺猬毯子是個什么東西的時候,很快就有人鋪了幾張猩紅色還沾著陳舊血污的毯子上來,上面根根尖銳的鐵釘森寒血光,一看就肉疼。
幺幺心里臥了一地槽,這不就是女尊版的榴蓮殼嗎?
只是那帶血的刺顯然要無情得多了,敢情這世界也有這東西,等等,不會真的讓他們跪吧?
好像要解答她的疑惑般,梨白輕聲輕語,對著旁邊的人說道:“來,給他們都墊上?!?p>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最毒婦人心”,在這里,要換成“最毒男人心”了。幺幺的圣母情緒,一下子就被激發(fā)出來。
她低咳了一聲,開口阻止道:“慢著?!?p> 梨白挑起眼角看她,不得不說,這男人天生蠱惑體質(zhì),一抬眼一舉手皆是風(fēng)情,可惜的是,名花心里沒有她。
幺幺悲哀地摸了摸頭,這綠,生機(jī)勃勃。
不過......
正事是不能忘了的,在她的地盤,怎么能存在這么血腥這么殘酷的體罰呢?
罰俸薪多好。
她可是善良柔弱的美少女一枚。
清了清咽喉,“這都怎么回事兒?吵吵鬧鬧成何體統(tǒng)。”幺幺努力地端出大家長的威嚴(yán)來。
梨白示意的看向他下首的一男子,那男子低著腰上前給幺幺行了禮,才說道:“回大人的話,是國公賜給大人的玉盞杯,不見了。這會兒君爺正問話呢?!本隣?,是這個時代對明媒正娶的夫婿的尊稱。
“問出話來了嗎?”幺幺看向梨白。
梨白的臉色很難看。
“大人,這幾個都是嘴刁的奴,不給點(diǎn)顏色瞧瞧,都把實(shí)話放肚子里呢?!崩姘籽凵癖洹?p> 府里做事的人,可以不懂眼色,不能手腳不干凈。
“那也不能動用私刑。”幺幺堅決地說。
深受現(xiàn)代文明熏陶的她,怎么會同意這么殘酷的逼問方式呢?
梨白看向她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樣,“那大人的意思?”不用刑,給糖果嗎?
“東西丟了就丟了,這興師動眾的,那玉盞杯有那么名貴嗎?再說了,左右是個喝茶的杯子,我也缺不了那玩意兒。”
不過一個杯子。
有錢,所以任性。
好不容易重生,她不想見血。
眾人安靜。
風(fēng)吹過一地落葉嘩啦的響。國公嫡女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啊......
梨白愣住了,“這可是國公……”國公賞賜給她的啊!
這么多年,也就賞了這么一回。
“行了,都散了去,該做什么做什么。我娘那里有我做主。”幺幺小手一揮,幾個跪著的人大舒了一口氣,忙不迭地就地磕頭謝恩。
梨白的臉冷了。
“大人,這不妥。下人辦事不力,卻這樣輕易揭過。以后府里,是不是隨便什么東西都可以丟了?大人的威嚴(yán)不在不說,傳出去人家要說我們國公府的后人,連個家用的東西都看不住呢。”梨白豎眉沉聲。在他眼里,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都能輕易饒過了,要規(guī)矩用來干什么?何以服眾?
幺幺本來抬腿要走,聞言轉(zhuǎn)身,認(rèn)真地盯了梨白一會,心里感嘆著美人,畢竟就是美人,生氣也是這么的好看。
盯夠了后,她才輕笑著說道:“本大人的夫婿見了我,連禮都不行一個,這威嚴(yán)怕是早就不在了吧?區(qū)區(qū)一個杯子,不見了就不見了,倘若再不見東西,府里換人就是了,何必動用這些私刑?他們也是爹生娘養(yǎng)的,又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說就是他們偷的,跪上去不會疼的呀?”
梨白的臉更冷了。
“行了,你們都起來吧。往后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無論是誰,都趕出去不留人。別以為不知道誰做的手腳,你們天天的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清楚得很。只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都聽清楚了沒有?”幺幺轉(zhuǎn)向那排跪著的下人嚴(yán)肅地說道。
無規(guī)矩確實(shí)不成方圓,但不代表著就可以草菅人命。
她雖然在病床上躺了那么多年,可是她的心,依舊柔軟。
“聽清楚了,奴才們不敢?!苯裉炷芘錾鲜笕税l(fā)慈悲,他們真是萬幸!
幺幺滿意地?fù)P起腦瓜子,對著梨白說道,“這不就結(jié)了?!?p> 看著幺幺晃蕩著腦袋慢騰騰走遠(yuǎn),一副二流子模樣,梨白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可是,杯子是她的,她都不追究,那他糾結(jié)個啥呢......
被這么一打岔,幺幺肚子里的吃食竟然消去了大半。
嗯......果然修復(fù)身體是需要很多能量的。
為自己的飯量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幺幺便心安理得地抬腿往膳食堂那邊走去了。
國公府的膳食堂,是幺幺重生過來以后最重視、最滿意的一處所在。
占地面積寬廣,食材原料豐富,建筑通風(fēng)良好,廚藝達(dá)人也多。
關(guān)鍵是,這做出來的菜,很合幺幺的胃口。
有錢有閑有美食,人生還有什么渴求的呢?
幺幺雖然路走得四平八穩(wěn),可靈魂里舒暢得上下飄蕩。
拐過一處月亮門,幺幺突然腳步停了停,看向那白墻外伸進(jìn)來的一簇新枝。
時正炎夏,那抹綠真是刺眼。
仔細(xì)一聞,還有絲絲縷縷的米飯香氣混雜著藥茶苦味從墻那邊傳了過來。
幺幺的嘴角,不自禁浮上幾縷笑意。
就是前日,她從這邊路過,隱隱的就聽到了墻那邊有人低聲私語,還有壓抑暗啞的哭聲。
虔誠燃燒了一注八卦之魂,幺幺才聽明白了墻的那邊,是一戶連鍋都揭不開了的人家。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家里還有病人躺著。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誰能想到,堂堂諾大如斯的國公府,隔壁竟然是家窮鬼呢。
那時候,幺幺手捏著把玩了大半天的玉盞杯,心情并不算很明媚。
究竟抵不住心里的難過,夜里,她就悄悄地把這杯子給丟了過去了。
反正玩膩了。
她看過了,這杯子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記號,就是一普通的玉杯子,成色也就一般般。但是如果平頭百姓們拿去當(dāng)一當(dāng),還是可以換回幾兩銀子的。
她不差錢,可是也不能直接丟錢過去。
幫一把人家,也是看著隔壁的主要勞動力病了這份上。
沒有人比她,更能理解躺病床上的感覺。
所以,她很清楚這所謂的國公賞賜的杯子去了哪里。
也正是這樣子,她不愿意看著那些下人們代她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