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的思想很危險啊
沒錯，蘇文并沒有直接干掉暗中偷襲的不速之客。
恰恰相反，他正在做的事情，是一項簡單的儀式——至少對于弗雷這種惡魔，簡單到易如反掌。
亡魂超度。
惡魔能做到的不僅僅是毀滅，還有帶來新生，如伊迪絲那次；以及令亡者安眠。只不過由于絕大多數(shù)惡魔都屬于無利不起早的性格，如果對方不付出足夠的代價，不可能去做這種幾乎沒有回報的事情，以至于這種力量不僅幾乎沒有其他種族知道，甚至許多時候連他們自己都已經將之忘卻。
但嚴格來說，蘇文又不算是惡魔。
所以在看到那雙空洞的眼窩中，那個迷路的靈魂散發(fā)出的渾濁而又痛苦的一絲光芒后，他忽然想起了這個能力。
四環(huán)魔物——人類是這么稱呼這種東西的。但在蘇文看來，在惡魔陣營中十分常見的、這種名為“次級魔餌”的食材，和更低級的魔物有所不同。后者已經被死亡之力所徹底腐化，喪失了意識，成為只剩下本能的魔物，但前者，或是更高級的“魔餌”則仍然帶有部分生前的神智。
畢竟它們的魔核需要源源不斷獲取能量，以成為惡魔的能量之源，而這些能量從哪里來，以什么方式獲取呢？
答案是痛苦、憎惡、恐懼等負面情緒。
以人類的評級來劃分，一環(huán)和二環(huán)的魔物數(shù)量多到難以計數(shù)，本身孱弱到沒有神智，連魔核都無法形成，是“不死者位面”毫無用處的垃圾和炮灰。
三環(huán)魔物同樣數(shù)量繁多，能夠產生低等魔核，但由于在生成魔核后，神智已經喪失，只剩下本能和空洞的軀殼，魔核不會繼續(xù)增長，只能充當最基礎的“食物”。
而四環(huán)以上的魔物，則產生了一個分水嶺，它們的神智沒有完全消失，仍然能夠感受到痛苦和絕望，并在這種感受中被扭曲，在不斷的殺戮中成長和進化，魔核也一點點變強、變大、變得純粹……
然后成為上好的食物。
這個過程中，在它們的魔核達到極限之前，因詛咒而產生的痛苦和折磨是永不停歇的，因為惡魔們需要它來轉化更多能量。利用這種方式，魔核直到最后，可以一點一點吸干整片大陸的所有能量，并將其從亡靈的樂園，變成一片寂靜、毫無生氣的荒野，宣告一個位面生命的終結。
這就是每個被征服位面的結局，很符合深淵惡魔的特色。
蘇文所做的，只不過是讓這個被折磨了無數(shù)年的可憐靈魂，以安寧與平和，而非恐懼和憎恨，迎來自己的終結。
儀式很簡單，即便蘇文以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也能輕松做到，但他卻仿佛用上了畢生的力氣。直到最后，將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的“骷髏施法者”的腦門，后者深深的眼眶中的光芒緩緩變淡，隨后消失，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完成了?！?p> 蘇文輕輕說道。
旁邊的伊迪絲仍然看得云里霧里，他只看見這個仿佛不再狂躁、而是進入平和狀態(tài)的骷髏魔物慢慢低下了頭，失去動靜。
“伊迪絲，正好借用一下你的‘玉碎’，來送這個可憐人最后一程吧?！?p> 蘇文開口道。
雖然不明就里，但伊迪絲還是照做了，隨手一揮間，這具有著中階施法者程度的骷髏，飛快化成了一塊被寒冰包裹著的冰雕。再輕輕一下觸碰，原本就繃緊的晶體便開始了飛快的鏈式崩裂，化為了細微的碎片。
“主人，您這是在做什么？”
“三環(huán)以下的魔物，靈魂已經死去，但更高階的，仍然處于煉獄般的折磨中，這也是為什么它們會表現(xiàn)出更高的攻擊性，以及更強的戰(zhàn)斗意志。我所做的是讓它們真正安息，至少在離去前的最后幾分鐘里，感受不到痛苦?！?p> 伊迪絲仿佛被這番話震驚到了，支支吾吾道：“這……主人，您真的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我們可是……”
“我們可是惡魔嗎。的確，我現(xiàn)在所做的事，一點也不像惡魔應該有的作為，但你希望我想一個真正的惡魔一樣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你現(xiàn)在也不會站在我的面前，而是那天晚上就被……算了，不說這個?！碧K文說到一半，覺得“你差點被我吃掉”這種話不太像是能敞開來說的，于是只好改口道，“伊迪絲，你要時刻記住，不要被惡魔的身份和力量迷惑了本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伊迪絲雖然有些懵懂，顯然很想知道蘇文說了一半的話是什么，但還是沒有多問，而是激動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主人。和許多人類比起來，您才更像是一個人類呢?！?p> “我該說謝謝夸獎么？”
蘇文苦笑道，站起身來，望著地宮的深處。
“這下面還有一個龐大的世界，不知道多少魔物在遭受痛苦，雖然這么說多少會顯得有些虛偽，但一旦想起這件事，我就會生成想做些什么的念頭?！彼p聲說道，“但還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的我還太過虛弱，需要找到另一種恢復能量的辦法，但總有一天，也許用不了多久，我還會回來這里的?！?p> “嗯，主人，我相信您很快能做到！”
伊迪絲面色潮紅，神色興奮。
也不用感動到這種程度啦。
蘇文沒覺得自己是什么圣母，對于那天晚上那種殺人兇手，如果再次遇見，他毫不懷疑自己會不帶仁慈之心地下死手，那是惡人應得的懲罰。不過，有些人得到力量后，會傾向于為所欲為，而有些人則反而更加冷靜，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蘇文認為自己屬于后者，也很慶幸自己屬于后者，僅此而已。
“先回去吧，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有些多，我也累了?！?p> 蘇文揉著腦袋說道，一次性釋放了如此多的法術，他再次感覺到腹中的饑餓感，以及精神層面上的深深疲倦。
畢竟再怎么說，距離穿越到魔王弗雷身上，也不過才短短一天時間，他還有很多思緒沒有理清楚。
……
回程的路上倒是無事發(fā)生，畢竟周圍的魔物一時間受到驚嚇，再加上位于出入口，本身也不屬于魔物密集區(qū)域，因此一時間像是煙消云散。
這片詭異的森林，仿佛就成了普普通通的森林，直到攀上地宮二層，也沒有遇到過任何阻礙。
倒是在地宮二層，蘇文見到了不少吃瓜群眾。
之前伊迪絲鬧得動靜太大，一路上接連制造了好幾十具冰雕，即便大多數(shù)都化為了粉末，但剩余的也還是引起了注意。畢竟地宮二層不像地宮三層，這里的魔物還是許多冒險者都能應對自如的，因此一傳十、十傳百，這才過了沒多久，就聚集了一大批人前來圍觀，甚至還有人正源源不斷趕來。
一時間，危險的地宮仿佛成了菜市場。
……
“天哪，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這些魔物一定是被瞬間凍結的，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看看這光滑如鏡的表面，即便是我見過的最強的冰系施法者，也根本做不到?！?p> “那是你太孤陋寡聞了，我倒是見過五環(huán)魔法‘寒冰急凍’能達到這種效果。”
“不過那樣的魔法能直接抽干中階施法者的一半魔力，最多放兩三個就元素衰竭了?？吹侥切M地的寒冰碎渣了嗎，它們都是被凍結再打碎的，哪個瘋子施法者會對區(qū)區(qū)二環(huán)魔物放啊，一放還是好幾十個！”
“說不定人家閑著無聊呢？”
“你當施法者都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干??！”
……
類似的嘈雜討論聲充滿了整個地宮通道，還好蘇文反應及時，在從三層上來后，發(fā)現(xiàn)狀況不太對勁的一瞬間，就讓伊迪絲把“玉碎”收入了劍鞘內，并斂去了其所散發(fā)出來的元素波動，這才沒有引起關注。
但即便如此，作為好不容易才從地宮三層上來的冒險者，他們還是受到了廣泛關注，要不是蘇文在看到冰雕和冰渣時，表情上也適時地添加了幾分驚訝，說不定還真要被懷疑是自己干的。
十分鐘后。
沖出重圍的蘇文對自己的演技很滿意。
至于伊迪絲，作為此事的始作俑者，她被蘇文偷偷放了個“注意轉移術”，使人們對她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這個最低級的幻術對同樣是施法者的目標通常沒什么效果，不過對于眼前這群普通人，倒是很好用。
隨后，回到了地宮一層的蘇文，一路上又發(fā)現(xiàn)了幾個隱蔽的“長效偵查術”，并對上面的元素氣息一個個做了記錄，這才離開了特里底斯大墳墓。
……
天色已晚，雖然對紅楓鎮(zhèn)這個新鮮的地方很感興趣，比如伊迪絲提到的“冒險者公會”和“大集市”都還沒親自去看看，但終究抵不過身心的疲憊。在婉言拒絕了伊迪絲推薦的豪華旅館后，他們又回到了那個不起眼的小蝸居。
倒不是蘇文沒錢，他寶庫里面的金銀珠寶，就算是整個大陸最富有的人看上一眼，都會震驚到窒息。
而是如無必要，蘇文還是打算保持低調，譬如早上的胡吃海塞，若不是餓極了，他可不會干出這種事來。
至于睡這種事情么，既然有了現(xiàn)成的，在哪里都一樣。
嗯，蘇文原本是這么想的。
只不過，他很快就遇上了難題。
……
推開盥洗室的門，只見同樣狹小的空間里，伊迪絲不知何時已經脫了個精光，早已經跪在地上恭候多時。
“主……主人，我來為您沐浴更衣。”
見到蘇文到來，她抬起頭，面色潮紅到仿佛要滴出水來。
背后那條白天一直藏著的惡魔尾巴一搖一擺的，似乎在發(fā)出什么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