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口。
“韶兒見過祖母,見過三娘?!?p> 云韶邊說邊福身,柳氏趕忙扶她熱絡(luò)道,“自家人還這么多虛禮,快起來吧?!痹粕乜戳搜劾咸?,今天不知怎么,她也點頭道,“起來說話?!?p> 云韶站直身,抽回被柳氏握著的手道,“祖母,三娘,里面請。”
老太君和柳氏都沒帶什么人來,身邊就一個伺候的胡婆子,三人很快入院,柳氏關(guān)懷備至,從吃穿住行一問俱全,惹得金菊直翻白眼。
這三房做事也太不顧臉面,明明是二夫人處處照顧,她好意思爭功。
“大小姐氣色瞧著好多了,三娘覺得也是時候和你說說了?!绷险f著望望老太君,老太君頷首,她又繼續(xù)道,“是這樣,你前些日子在賞花苑遇到的那位薛榜眼,他幾日前到咱們府上提親,此人相貌端正,人品才學(xué)都不錯,我問過母親,母親也認為他前途無量,所以我們就做主,替你允了這門親事?!?p> 金菊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云韶微微蹙眉,眼底劃過一絲冷光,“三娘在說什么韶兒聽不明白,那位薛榜眼,可是輕薄韶兒的人?”
柳氏尷尬道,“這個,薛榜眼也和我們說了,都是誤會,大小姐你不慎落水,他傾慕你所以舍命相救。等你二人完婚,這事也就過去了,不會有人再提?!?p> 云韶恍悟,原來如此。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失身,敗壞了侯府名聲,但要是嫁給薛桓,這件事就會變成一樁美談。這也許是老太君的顧慮,但從柳氏來講更希望早點把她趕出府,這樣父親回來,才不會追究云漪推傷她的錯責(zé)。
“大小姐,我們知道以薛桓的身家是委屈了你,但你現(xiàn)在容貌有損,也不能苛求那么多不是?”柳氏說得很委婉,青荷聽得心火直冒。
這不就是在說小姐毀了容,沒資格選人嗎?
云韶抬手制止青荷,轉(zhuǎn)目瞧瞧柳氏,又看向老太君,“祖母,您也這么想嗎?”
老太君點了點頭。
云韶低笑了聲,“這么說來我非嫁不可了?”
柳氏眼底盡是得意,她以為云韶要屈從了,哪曉得她不徐不疾飲口茶水道,“不嫁?!?p> 柳氏勸道,“大小姐,我們也是為你好,你失了閨譽,臉又……總之三娘不會害你,你就聽我們的吧?!?p> 云韶嗤笑出聲,“多虧三娘提醒,我這臉傷成這樣,還得多謝四妹妹呢!”
柳氏臉色難看起來,“大小姐,咱們好歹是一家人,漪兒也是你的妹妹……”
“我的妹妹?辱我廢物,弄傷我臉的妹妹?”云韶眉尖輕挑,臉上仍是笑吟吟的,嘴上刻薄無比,“這種妹妹云韶可要不起,三娘,不如讓我也劃傷她的臉試試?”
“你敢!”柳氏拍案而起,幾乎忘形,這個云韶怎么回事,明明往日溫良賢淑,從不還嘴,這次回來就變個人似的,關(guān)鍵她句句扎心,總能惹你無名鬼火。
“三媳婦?!崩咸涞穆曇艚辛匣厣瘢龎合禄饸?,勉強笑道,“大小姐,過去的事就先放放,先談你的喜事吧?!笔前?,只要嫁給薛桓,這個賤人還拿什么擺譜兒。
云韶托腮,看著柳氏明明氣得不行還得忍耐的樣子便覺好笑。
她心情愉悅,說起話來也更不客氣,“三娘不用勸云韶了,薛桓這種好色之徒云韶即使眼瘸也萬萬看不上的,不過三娘要是喜歡可以招他為婿,四妹妹想必會很高興?!?p> “你!”柳氏一再告誡自己要忍,不要壞了大事,但云韶字字戳她痛處。她以前是青樓頭牌,云韶說好色之徒,可不在暗指她以前那些恩客?
嘴上殺人不見血,這小賤人!
柳氏氣得臉都變了形,偏巧這時老太君斜來一眼,“這點小事也辦不好?!?p> 柳氏臉唰得紅了,結(jié)結(jié)巴巴喚聲“母親”,老太君袖子一擺,示意不必說。
“這件事就這么定下,納彩問吉的事由你三娘去辦,你等著嫁人。”
說完抬手,胡婆子立即上來扶著。
柳氏本滿肚火氣,聽到這話消減不少,“大小姐,三娘這兒就先恭喜你了,你放心,三娘會好好操辦,不叫你受委屈的?!闭f完自己倒先掩嘴笑起來。
云韶睨她一眼,叫住打算離開的老太君,“祖母且慢?!?p> 老太君一向不搭理她,今天許是看在婚約的份兒上,罕見停步。
云韶低頭道,“祖母可能還不知道,這位薛榜眼是當(dāng)朝魏左相的得意門生?!?p> 二人一呆,柳氏心想這跟婚嫁有什么關(guān)系,老太君卻微側(cè)過身,“說下去。”
云韶笑了笑,“這位魏左相的長女嫁給了四皇子,他的二兒子在宮里當(dāng)差,恰好也在四皇子手下?!?p> 說到這里,老太君容色一變,“柳氏,這是真的嗎?”
柳氏茫然道,“這,媳婦不知道?!?p> “哼!”老太君冷哼甩袖,“胡婆,找老朱過來,婚事暫時擱下。”
柳氏不明白這到嘴的鴨子怎么飛了,急急忙忙追上去,卻被甩了頓臉子。
金菊等丫鬟看得解氣,但都不明就里。
按理說,薛桓是魏左相的弟子該是好事,但老太君聽了怎這般惱怒。
只有云韶嘴角抿一絲輕笑。
還好,不算太蠢。
薛桓是魏左相的人,而魏左相兒子女兒都送到四皇子身邊,他是誰的人不言而喻。當(dāng)今端緒帝年近不惑,膝下幾個兒子除了太子外,就屬這四皇子和九皇子最亮眼。太子仁德性卻軟弱,加上他母親孝寧皇后已故,能不能坐穩(wěn)太子之位都值商榷。因此朝中有眼勁的都另尋他枝,呼聲最高的便是這軍中戰(zhàn)神老四,和皇帝最寵愛的老九。
平南侯府在這黨爭之中一直保持中立,如果此時將她下嫁薛桓,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否與魏左相有關(guān),進而被劃入四皇子一派,攪進奪嫡漩渦。
平南侯和其他朝臣不同,手掌邊境三十萬大軍,握有實權(quán),他一旦有所傾向,那會引起朝廷動蕩,更甚帝王疑心。
試想,手握重兵的將軍和自己兒子勾結(jié),是不是想謀朝篡位?
所以柳氏這一出計策,簡直就是徹頭徹尾的昏招。
老太君看透這點,一想差點把侯府和兒子害至萬劫不復(fù),焉能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