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是皇家寺廟,建在京郊十里外,宏偉壯麗,巍峨雄渾,遠非一般寺廟可比。
云韶兄妹在山門前下車,拾階而上,依次經(jīng)過天王殿、羅漢堂、藏經(jīng)樓等,來到一座高聳的塔樓前。
塔樓門匾寫著“往生殿”三字,里面供奉著諸般牌位。
一個小沙彌向二人躬身:“二位施主是來立位還是拜祭?!?p> “拜祭。”云韶摸摸袖中,銀錢在宮里給桂公公了。
她側(cè)身向兄長道:“哥,添些香油錢吧?!?p> 云深對神佛一說歷來嗤鼻,但妹子喜歡,他也高興。
摸出一疊銀票,小沙彌驚住,恭恭敬敬接過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大善,日后必有福報?!彼狭艘还D(zhuǎn)身走進偏殿。
云深哼道:“給錢就福報,未免太廉價……”
“哥!”云韶不贊同道,云深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我不說就是了。”
二人步入塔樓,香火繚繞,云韶來到一處牌位前,上書“平南侯府云楚氏之靈”。
她盈盈拜倒,娘,韶兒和哥哥來看你了。
以前云韶不信鬼神,但重活一世,這些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東西,她要敬畏三分。
“二位施主?!眲偛拍莻€小沙彌跑過來,“我們畢方大師想見見你們。”
云韶和云深對視一眼。
畢方,她知道這個名字,這是寒山寺的大師,曾為當(dāng)今端緒帝看過面相。
那時候端緒帝才六歲,并不受寵,底下庶弟壓得死死,幾乎沒人相信他能登帝。據(jù)說只有畢方大師,在他的手掌心寫了一個龍字,從此之后,寒山寺成為皇家寺廟,畢方也受封護國禪師。
“大哥,畢方大師為什么突然見我們?!痹粕仂?,她是重生這回事,說起來太玄妙,畢方這種世外高人會不會看透?
云深不知道她的心思,隨意道:“也許香油錢給多了,就見見唄?!?p> 云韶嘴角一抽:“大師又不差銀子。”
云深挑眉:“大師也要吃飯?!?p> 她不再爭辯,跟著小沙彌走到座禪房前。
“阿彌陀佛,畢方大師就在里面,兩位請?!毙∩硰涬p手合十,退下去。
云韶沖云深擠擠眉毛,云深知道她的意思,推門先入。
禪房安寂,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和尚坐在床上。
“畢方大師,聽說你要見我們?!痹粕钫f得一點不客氣。
云韶?zé)o奈,正要圓場,然而抬頭瞬間定住。
那和尚看起來有七八十歲,滿臉枯皺,眼目緊閉。即便如此,仍有種強大壓力迎面迫來。不同于皇室天生尊貴,而是一種肅穆、沉靜,讓人心不由自主安定下來。
“大師,云韶有禮?!?p> 她屈膝福身,這一刻,入定的畢方大師睜開眼。
*
云韶震住。
一剎那,她仿佛又看到前世種種,落水、失身、出嫁、爭權(quán)……畫面凝定在她插簪自盡的一幕。
云韶揉揉眼,再看時,只看到老和尚慈善的目光。
她大驚,全身僵住,仿佛整個人一絲不掛曝露在他眼前。
“丫頭?!痹粕畈煊X不對,側(cè)身擋了下。
這一擋,云韶頓時輕松許多。
“怎么樣,沒事吧?”云深低問。
云韶搖搖頭,再看畢方時,再也沒有剛才那種無助感。
云深頷首,轉(zhuǎn)過身,臉色危險,“老和尚,你玩的什么花樣?!?p> 畢方大師搖了搖頭。
他指指云韶,合十一禮,隨后招手邀她上前。
云深冷哼,被云韶攔住。
“哥,沒事?!?p> 她感覺得出這位大師對自己沒有惡意,走到床前,畢方示意她伸出右手。
云韶依樣照做,老和尚枯竹似的手指在她手掌上劃過,指尖清涼,飛快寫了一個字。
——鳳。
云韶大驚,觸電般收回手掌,畢方大師對她微微點頭,笑了一笑。
“韶兒?!毙珠L的聲音打斷她思緒。
云韶壓住心底震驚,回到他身邊。
“行了,我們走?!痹粕羁闯雒妹梅闯?,不欲久留,畢方大師也不挽留,雙手合十向二人行禮后,又閉上眼。
走出禪房,云韶臉色仍有些蒼白。
鳳——鳳凰!
這是后位的別意,難道說她這一世,還是會做長孫鈺的皇后?
畢方是護國禪師,他當(dāng)年能看出端緒帝九五之命,今天不可能批錯,那……
就在這時,一陣爭執(zhí)打斷了云韶的思緒。
“混賬!畢方大師明明說好見本侯的,為何臨時改意?本侯日日求見,一連三個月風(fēng)雨不歇,你們寺里香油也捐了不少,今天不給個說法,休怪本侯無禮!”
云韶看了眼兄長,兩人一起走過去,禪房后門,小沙彌連連道歉。
“對不起北安侯爺,大師今日突有要事,不能見客……”
“胡說!本侯親眼看你領(lǐng)人進去,是什么人!”
小沙彌只敢搖頭,那侯爺身邊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柔聲道:“小師傅,畢方大師是當(dāng)世高人,佛祖在上,怎可謊言相欺?!边@話聽上去溫溫柔柔的,說得極是厲害。
小沙彌嚇得臉都白了,一陣猛搖,“小僧沒有說謊,大師真的有貴客——”他話音頓止,因為那兩個貴客,云深兄妹正朝他走來。
云深抱起手臂,語帶嘲弄:“喲,我說是誰,原來是北安侯江伯安,怎么,戰(zhàn)場上虧心事做多了,來求佛祖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