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船嚴格來說并不能算是海船,它的平底設計能讓他能在吃水很淺的地方通航,更加適合內河河道。
這種船抗風浪能力太差,稍遇大一些的風浪就會船毀人亡。
渤海中的風浪要小得多,大部分的海風都被遼東和山東半島給擋住,所以沙船在渤海內行駛還有一定的保障。
明軍經常用這種船只來運送糧草等貨物,所以在遼東聽說有這種船李達仁并不奇怪。
但此時可不是后世發(fā)達的信息時代,普通的農戶可不會準確的叫出沙船的名字。
大多數的人都是以船只的大小來稱呼,比如:小船、大船、大海船、艨艟巨艦等。
這個于海能一口道出沙船的名字,他就只是一個木匠?
現(xiàn)在不是深究的時候,相信到了登州安全了,這人自然會說出事情。
永安河邊有沙船自然用不著冒險前往金州,李達仁當即下令讓所有人帶上必要的東西輕裝前往小西山。
很快李達仁就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讓這些遼民帶上必要的東西就是一個錯誤。
直到天色都暗下來,遼民才全部到了村口。
看到這些人身上大包小摞的東西,李達仁就是一陣的頭大。
“這位大娘!您帶著這么大的包裹也就算了,手里拿著的大簸箕干什么?
什么?破家值萬貫,簸箕晾曬、脫谷都離不開它,您還打算把它當盾牌用?
您厲害!那就帶著吧!”
“大叔!您背著個咸菜壇子干什么?舍不得里面腌了十年的咸菜,這些咸菜您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扔掉。
把咸菜吃完,必要時還能當夜壺用?
您狠!您不閑沉就帶著吧!”
“于海!你讓這么多人背著木頭不閑沉?。?p> 好吧!修船用得,算我沒說!再來兩個人,多帶上幾根,一定要把船修好,不然誰都走不了!”
……
李達仁把嗓子都說冒煙了,也沒讓幾個人把帶的東西扔下。
即是有人把東西扔下,只要他一轉身又會偷偷的背上,對此李達仁是無可奈何。
看了一眼天色,實在是不能再耽擱了,用力的一揮手,一百多人浩浩蕩蕩向著小西山進發(fā)。
李達仁雖然勸不了這些遼民,但他已經把丑話說在了前頭。
他會帶著于海等人先走,船修好就會立即下水出航,到時沒有走到永安河的不要怪李達仁沒有等人。
留下了略帶怒容的眾遼民,李達仁與魯彪等人,和于海等十幾個青壯一同先行。
可在他即將出發(fā)時卻被櫻紅拉住,櫻紅咬著嘴唇,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櫻紅!快走?。≡俨蛔呔桶涯闳酉铝耍 ?p> 李達仁調侃道。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櫻紅聽到這句話,竟然想想明白了什么事情。
“李公子!奴婢不走了,就留在羊頭堡好了!”
聽到櫻紅的話,李達仁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你瘋了!這里是遼東,你不走被女真人抓住就沒命了!”
聽到李達仁竟然擔心自己的性命,櫻紅攏了攏鬢角的碎發(fā),嫣然一笑道:“多謝李公子關心,奴婢留下自然有保命的把握!”
“你有個屁的把握!建奴可不會聽你解釋!”李達仁沒好氣的說道。
櫻紅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只是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凄涼。
“建奴不會聽一個明人女子解釋,但他們會聽赫古達女兒的解釋!”
“你……”李達仁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沒想到櫻紅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好半天他才緩過勁來,看著櫻紅道:“你決定了嗎?”
櫻紅用力的點點頭,微笑道:“李公子!櫻紅是個不干凈的女人,就算回到登州也不會找到歸宿,還不如留在遼東了。
奴婢只求你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放過王有財那滾蛋。
日后櫻紅若是不死,只要公子派人拿這枚玉鐲來,櫻紅一定全力相助!”
李達仁接過玉鐲,看著那離去的嬌小身影。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懂這個柔弱的女人了,到底是什么讓她義無反顧的賭那一線生機。
要知道雖然她與赫古達的女兒長得有些相像,但只要認真辨認還是能夠分出來的。
萬一被人認出來她是假冒的,那后果不堪設想。就算她的相貌能夠蒙混過關,但生活習慣呢?
只要稍微露出一絲破綻,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這個女人就像一只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的沖向火坑。
不知道這個女人經歷的什么,竟然讓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嘶!”
腰間軟肉一疼,李達仁咧嘴一陣的苦笑。為什么女人吃醋都要掐這里,不知道自己腰間還有傷嘛!
“心疼了?只要你答應納她做小妾,她一定會歡天喜地的跟你走!”
蕭如夢玩味的笑容看的李達仁瘆得慌,連忙開口道:“怎么會?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咱們應該尊重櫻紅的選擇!”
……
有遼民帶路不至于像上次一樣漫山遍野的亂闖,走在依稀可辨的山間小路上,也省去了自己開路的麻煩。
他們一行人的動作很快,還沒到子時就已經翻過了小西山。剛剛走下山梁,于海就走到李達仁身邊。
用手指著遠處的永安河道:“恩公請看,那里就是停放沙船……”
話剛說道一半于海就說不下去了,李達仁順著于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里燈火閃動,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也能知道有許多人在連夜忙碌。
于海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頹然的坐在地下,眼中空洞的看著那片燈火,口中喃喃自語道:“完了!全完了!……”
李達仁微微瞇了瞇眼睛,他并不像于海那樣悲觀。
附近的女真人可不會吃飽了撐的修船下海,遼民更是被一個個女真人主子控制住,一兩個人也沒發(fā)把沙船弄下海去。
就算聚集了一群人也不可能大晚上的明目張膽的修船,能和他們目標一致,而且知道這里有船的只有烏圖一行人。
而王有財恰恰也需要船返回登州,這么一來他們都目標又是同一條船。
不過這一次李達仁可不想弄沉它,而是要把他搶過來。
“魯彪!咱們來生意了,要不要干票大的?”
“李公子?這荒山野嶺的哪有生意?”
魯彪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荒槻唤獾目粗钸_仁。
李達仁用手一指下面的燈火道:“哪里!有咱們的老熟人……”
……
王有財的臉色有些蒼白,有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一群人在忙碌。
他的心情糟糕透了,尤其是看到這條破破爛爛的沙船時,心更是在滴血。
他的那條福船可要比這條沙船強上百倍,足足花了他四千多兩銀子才買到手。
還沒有出海幾次,完全就是一條新船,可就這樣一條新船,就這樣被李家小子給弄沒了。
早知道就讓那該死的小子淹死在海里好了,救他上來就是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