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我可以相信你嗎
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
是郁長寧的。
“阿寧？”晏南鴻的聲音驟然變得低沉，聽來卻不像是動了怒，而是一種無奈。
他其實(shí)隱隱猜得出郁長寧為什么會動手，但仍無法說服自己對此事毫不在意。
“皇上?！彼闹莒o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郁長寧對晏南鴻的稱呼便也恢復(fù)了最初的叫法。
“不解釋一下嗎？”郁長寧道。
“阿寧拿劍指著朕，卻又要朕對你解釋什么？”晏南鴻也笑。他并非躲不開那劍，只是沒想過郁長寧會對自己拔劍罷了。
他卻忘了，現(xiàn)在的郁長寧還不是那個會為了自己不顧一切的郁長寧啊。
他從未想過在她面前掩藏真實(shí)的自己，自然就容易露出馬腳。如郁長寧那般玲瓏剔透的心思，又怎么可能遲遲不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
“你如何知道有人欲對你不利？”見晏南鴻沒有坦白的意思，郁長寧問道。他身處宮中，卻對宮外的事情了如指掌。但這不是最奇怪的，最讓人不解的地方在于……
他竟然在一個餛飩攤等待？
恐怕就連地上那幾個大漢，在一個時辰之前也不敢說自己一定會來到那個餛飩攤吧？
“耳目?！标棠哮櫟?。
“我問的不是這個?！?p> “那阿寧以為是什么？”晏南鴻不答反問。
郁長寧無言。她要是猜得出，又怎么會問他？晏南鴻此人，實(shí)在是太奇怪了。回想起自己與他初見的時候，郁長寧就覺得他的行為舉止十分奇怪，可非要說哪里奇怪，卻又說不上來。
倒像是……哪里都奇怪。
這與她認(rèn)知中的晏南鴻，當(dāng)真是同一個人么？
她這么想著，干脆問出了口，也免得晏南鴻不顧左右而言他，“你究竟是誰？”
回答她的，是一陣輕笑聲。過了半晌，晏南鴻才道：“阿寧以為，皇帝也能找人假冒不成？那阿寧不妨看看朕這一張臉……是真是假。”
在入宮之前，郁長寧是沒見過晏南鴻的，只從帝師口中聽說過晏南鴻的容貌。要從容貌上分辨，她沒那個本事。但皇宮之內(nèi)那么多人，總有人見過他的模樣。
這些人都沒有開口，晏南鴻這張臉自然是真的。
其實(shí)若非巧合實(shí)在太多，郁長寧也不會生出這種奇怪的念頭。畢竟就算人與人真的相似到了一種境界，卻也不可能一模一樣的。
但……
晏南鴻好像從前就認(rèn)識自己。
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這么覺得了。
記得早先他就有過這么一句話——你呀，還是這么狡猾。
彼時郁長寧就覺得奇怪。晏南鴻那話說得，倒仿佛和自己頗為熟稔似的，但她自己卻清楚，在沒摸清楚晏南鴻的脾性之前，自己說絕不可能大膽行事的。
拘了性子，自然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也不會得晏南鴻一個“狡猾”的評價(jià)。這“還是”二字，用得委實(shí)奇怪。
她雖然和晏南鴻接觸的時間并不久，但晏南鴻身上難以解釋的秘密實(shí)在是太多了。這么多的巧合加起來，便不再是巧合了。
而現(xiàn)如今，晏南鴻這話雖然看似是打消了她的一個疑慮，實(shí)則是在轉(zhuǎn)移話題。然話已至此，郁長寧只有追根究底這一條路可走。
如此想著，她道：“敢問皇上，可曾與我相識？”
其實(shí)這話說出來，郁長寧自己都不知心中到底有幾分底氣，但她就是這樣覺得，且她的直覺向來準(zhǔn)得很。
晏南鴻的手輕輕覆上了那細(xì)而薄的劍刃，二指將其捻住，稍一用力就將它挪開。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郁長寧也的確如他料想當(dāng)中一般并未阻止，但郁長寧仍是怔了一怔。
不知不覺間便會隨了他的步調(diào)走，就連此刻威脅他，也做不出半點(diǎn)強(qiáng)硬的樣子，這全然不像從前的自己。且這種軟弱的性子，對她來說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她賭錯了，就憑她方才架在晏南鴻脖子上的劍，面前的男人就可以把自己千刀萬剮……無數(shù)次。
幸而，她沒有賭錯。
晏南鴻將那長劍從他頸邊挪開，又朝她走近了兩步，握住了劍柄將其收入了他身上的劍鞘之中，而后就這么定定地看著自己。
那目光是郁長寧從未見過的。他看著自己，熾熱而狂野，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單單是一女子，而是他失而復(fù)得的珍寶。
他凝視了良久，久到郁長寧以為他再也不會開口的時候，才低聲回道：“相識?！?p> 晏南鴻說罷，自己也松了一口氣，仿佛那一件積在他心中久久不能釋懷之事終于消弭了似的，他接下來的聲音聽來便輕快許多，“不僅相識，還是舊識?！?p> “何時？”
晏南鴻的模樣不似作假，且他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欺騙自己，郁長寧卻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見過他。
甚至在她過去短短十七載內(nèi)，在這京中，除了她那兩位不爭氣的哥哥，尋常人家的公子，她也沒見過幾個，更不要說是晏南鴻了。
晏南鴻輕笑，聲音低微得幾乎聽不見，“大約是上輩子吧。”
聽來是一句玩笑話，郁長寧卻猛地踉蹌了一下。
“瞧你，朕隨便說說，你又信了?！标棠哮櫽中?，“朕先前不是說過了么？朕會算命。細(xì)數(shù)起來，朕不但會算命，瞧人、看相，都是準(zhǔn)的。”
晏南鴻說著，又湊近了郁長寧的耳畔，在她耳畔輕聲道：“朕其實(shí)還知道一個秘密。”
“皇上，方才那幾人是奔著你來的，他們雖死，卻未必沒有下一波。此處并不安全，咱們還是快些……”郁長寧連忙打斷了他，晏南鴻卻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他曜石般的眸子直直盯著郁長寧，直看得她一陣心虛，再也接不下后半句話時，才繼續(xù)開了口，“一個在你內(nèi)心深處……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面上是極為自信的笑容，郁長寧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嗎”幾乎就要忍不住出口，卻生生吞了回去。
心中百轉(zhuǎn)千回，郁長寧知道晏南鴻說的話半真半假，雖然只是寥寥數(shù)句，她卻能推斷得出哪一句才是真話。
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