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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兮歸兮歸去來兮

第17章 笑而逝

歸兮歸兮歸去來兮 晶巖 1930 2018-11-16 09:35:50

  兩日后的黃昏,南風(fēng)扶著南頌珩來到了孫靖梧的營帳前,門口把守的士兵剛想問他們來做什么,一聽遠(yuǎn)處有人喊開飯啦,扭頭就跑去了。大家都挨過餓,為了活命野草樹根地鼠蛇蟲都吃過,這幾天可以吃到饅頭熱粥,跟過年似的。

  饑餓沒有鋒芒,卻能摧毀一切,包括意志,包括軍紀(jì)。

  南風(fēng)掀起厚重的門簾,只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就讓他們望而卻步。孫靖梧敞懷半躺著,一個衣衫褪至腰間裸露著上半身的姑娘把頭埋在他的雙腿間,孫靖梧的大手按住姑娘的頭一上一下……

  南風(fēng)放下門簾,扶著公子往后退了兩步。主仆兩人等了好一會兒,姑娘走了出來,低頭小聲說了句:“將軍讓你們進(jìn)去。”然后就走了。

  南頌珩進(jìn)去前又回頭望了一眼那姑娘,她應(yīng)該是名營妓,看年紀(jì)也不過十五六歲而已,做那種事還覺得羞恥難當(dāng)。望著那姑娘纖弱的背影,他又情不自禁想起了遇兒。當(dāng)年,她也只有這么大,看他時大眼睛忽閃忽閃,笑起來特別純真無邪。

  孫靖梧放下酒瓶,醉眼惺忪的笑道:“讓二位久等了,坐吧!郡馬爺?shù)臍馍粗惹皫兹蘸枚嗔??!?p>  南頌珩由南風(fēng)攙扶著坐下,面色沉靜,拱手道:“多謝孫將軍相救。”

  孫靖梧擺擺手,笑道:“客套的話就別說了,你是堂堂的郡馬爺,又是朝廷欽差,我救你也是為了保自己?!彼涯抗廪D(zhuǎn)向南風(fēng),“聽說南護(hù)衛(wèi)在四處打聽一個人,不知找到?jīng)]有?”

  南風(fēng)垂眼看了看公子,正思量著如何回答,公子卻替他說了:“尚未找到。”

  孫靖梧的手在案幾上扣了扣,淺笑著問:“郡馬爺主動請纓,不辭辛勞來到北境,還因此差點(diǎn)丟了性命,不止為國效力為朝廷分憂這么純粹吧?你要找的那個人……是個姑娘吧?”

  南頌珩略一沉吟,抬眼直視著他,承認(rèn)道:“的確是個姑娘,前兵部尚書安顯的女兒安遇,曾……曾經(jīng)相識一場,自朔方之亂后,便音信全無,生死未卜?!?p>  孫靖梧驚訝的張著嘴,半天才合上。他本來是無心的一句調(diào)侃,沒想到竟然問到了點(diǎn)子上。這南頌珩也忒膽大包天了吧?作為興國公的女婿,打著押送糧草的名義,千里迢迢來尋舊情人,就不怕興國公和郡主跟他急?

  安顯的謀逆案已經(jīng)過去三年,淪為罪奴的女眷能能在北境安然活過三年的少之又少。更何況今年又遭了近十年不遇的雪災(zāi)……

  “郡馬爺有情有義,令孫某佩服?!睂O靖梧拿起酒壺,“敬你!”言畢將剩余的酒一飲而盡,咂咂嘴,“說吧,找我所為何事?”

  “孫將軍知道,此番朝廷派兄弟來,一則是押送糧草物資,二則是督察軍務(wù)。朔方失守,陛下雖龍顏震怒,但也體諒是安朔軍缺衣少食之故。孫娘娘又在陛下跟前幾番求情,這才沒有下問責(zé)的詔書。如今,糧草已補(bǔ)給上,不進(jìn)則退。進(jìn)則收復(fù)朔方,將功贖罪。退則銀州不保,孫將軍定會被朝廷問責(zé),還會連累到孫娘娘。”

  孫靖梧搓了搓額頭,南頌珩所言他如何不曉得?十年前,他還是一名禁軍校尉,因兒女情長事把太子太傅的孫子打成了殘廢,若非長姐向陛下求情,他早已被革職法辦。后來他被調(diào)離禁軍,來到這苦寒的北境,成為一名戍邊將領(lǐng)。十年了,他不曾回過都城。他喜歡的姑娘守著那殘廢過日子,還為其生兒育女,他在看不到她的地方醉生夢死。

  南頌珩見他神色間略有遲疑,正要再行勸說,孫靖梧卻拍了下腿說:“明日校場點(diǎn)兵!”

  第二日,初春的暖陽普照大地,十萬安朔軍列陣校場。一身戎裝的孫靖梧站在高臺上,揚(yáng)著破鑼嗓問:“兄弟們,吃飽了嗎?”

  下面的回答如一聲響雷,吃飽了!

  羊肉湯泡饃吃了個爽透!心情大好,渾身是勁兒!

  “吃飽了,該報(bào)仇雪恨了!你們那些沒有從朔方逃出來的親眷,還等著你們回去給他們收尸,等著入土為安!七尺男兒,保家衛(wèi)國,若不洗刷朔方之恥,他日有何顏面回歸故里?老百姓會戳著我們安朔軍的脊梁骨罵我們是廢物!你們是廢物嗎?”

  不是!不是!不是!奪回朔方!報(bào)仇雪恨!

  那一戰(zhàn),突厥真正見識到了漢軍的血性。從早到晚,日落日又升,兩萬熱血男兒戰(zhàn)死沙場,收復(fù)了朔方,將突厥趕回了老家。

  那一戰(zhàn),孫靖梧是拼了。他身中流矢,仍負(fù)傷作戰(zhàn)。南頌珩把他從死人堆里扒拉出來時,他還笑稱不過癮,突厥逃得太快,沒有和他們的第一勇將圖秀葉護(hù)戰(zhàn)一場,是人生一大憾事!

  他的遺憾終究是沒有機(jī)會去彌補(bǔ)了。

  奪回朔方的翌日黃昏,煙霞滿天,流光溢彩。成群的禿鷹在曠野上空盤旋,人類的悲劇卻是它們的盛宴。

  孫靖梧傷勢惡化,彌留之際笑著對南頌珩說:“不用去請馬老板了,沒用的……我和你不同,你喜歡的人生死不明,希望還是有的。而我喜歡的人活得好好的,我卻早已絕望。一具行尸走肉罷了,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安朔軍就交給郡馬爺了……”

  南頌珩看著那含笑而逝的年輕面龐,心里一片悲涼。想當(dāng)年,孫靖梧也是都城一個無憂無慮鮮衣怒馬的世家公子,愛而不得,遠(yuǎn)走邊疆,以身殉國,魂祭山河。他終于不用再醉生夢死,他笑著離開這世間,應(yīng)該是看破了,釋然了,放下了。

  按照孫靖梧的遺愿,遺體進(jìn)行了火化,骨灰灑在銀河里。銀河自北往南曲曲繞繞匯入黃河。

  洛陽,就在黃河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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