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的觀瀾鎮(zhèn),桂花香充盈著整個小鎮(zhèn),早上5點,小商販們喇叭播放的各式各樣的廣告語又開始反復(fù)的播放:“賣涼蝦、賣涼蝦”、“賣柚子了,5元錢3個”、“賣麻糖”;環(huán)衛(wèi)垃圾車經(jīng)過時放的音樂超級響;城管開著長安車,在小鎮(zhèn)的四條街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用喇叭,大聲的驅(qū)趕停在路邊的車和在街邊買菜的小商販。早上5點半,在極度嘈雜中,周晚醒了過來了過來,打開窗戶朝樓下喊:“你們信不信我去居委會告你們”!和往常一樣,依舊沒有人會搭理。周晚很煩躁的起床,走路、洗漱、關(guān)門的聲音放的特別大,把家里的東西碰的當(dāng)當(dāng)作響,不停的喘粗氣。背上書包,啪的一下,把門關(guān)上,出了門。
“小晚,回來,早飯零錢拿上”。媽媽打開窗戶,雖說已是中年,但歲月卻沒在媽媽的臉上留下過多放的痕跡,面容清秀,像20多歲的年輕姑娘。
周晚回來拿走媽媽手中的兩塊錢轉(zhuǎn)身往學(xué)校的方向跑。經(jīng)過一棟小鎮(zhèn)唯一的三層樓的建筑旁停了下來,周晚使勁的敲打的卷簾門:“秦銳、秦銳、秦銳”一聲又一聲,秦銳奶奶打開窗戶:“周晚來了,聲音小點,你個小姑娘,不能那么大聲,別人會笑你的”。周晚抬頭聲音更大的喊:“哦,知道了,奶奶”。秦銳出了門,穿著整潔的校服,佩帶著團徽,藍色帆布鞋。緊跟著后面的奶奶拿了三個的雞蛋,放在秦銳手中:“一人一個”。秦銳一把塞給周晚,就跑了。倆人一路飛奔到陸威家,跑到陸威房間直接把陸威給拽下床,像打仗似的,秦銳快速的給陸威穿衣服,周晚給陸威洗漱,收拾書包。
“陸威,我倆每天像你的保姆樣,因為你總是讓我們遲到了多少回,你自己數(shù)數(shù),你個懶鬼要是有良心的話,能不能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周晚一邊收拾一邊抱怨。
“你們要對我負責(zé)”!陸威睡眼惺忪,意識模糊。自從小學(xué)有天倆人因為起床晚了,沒有等陸威一起上學(xué),陸威一個月沒有理他們倆,對于那個時候感覺朋友之間的冷戰(zhàn)就像是天塌下來的一群小朋友而言,完全無法承受,從那以后,無數(shù)個清晨,周晚和秦銳都是如此,久了就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拖著陸威,三人好不容易出了門。“陸威,吃雞蛋嗎?”周晚地頭剝雞蛋。
“不不不不,還是你吃吧,我真是膩了,現(xiàn)在每天早晨看著這個蛋,我就想……”陸威作嘔吐狀。秦銳沒好氣的踢了陸威:“你個白眼狼,我奶奶做什么吃的都想著給你們一份,你還……”
陸威見勢就跑:“你不也好久都不吃了,都是大晚吃了的”。秦銳回頭看著周晚,那個校服里面永遠搭著各式各樣的運動服的女孩,1米52,體重113斤,大圓臉盤子,胖乎乎的手仔細的剝著雞蛋,連連搖頭?!巴恚瑒倓偝粤艘煌牖煦?,你還吃得下三個雞蛋,你胖的跟球似,你沒想過減肥嗎?”
“奶奶說有營養(yǎng),不吃浪費了,你還瘦的跟猴似的”周晚白了一眼。
到了學(xué)校,陸威和秦銳走在周晚兩邊?!按笈肿觼砹恕薄ⅰ芭侄諄砹恕?、“周大胖來了”……..一群同年級的十七八歲男生推在一起起哄,一臉壞笑,一群女生推在一起對秦銳和陸威放射媚眼,對夾在中間的周晚指點嘲笑。陸威和秦銳怒視著起哄的人,一人一只手拿出來捂住周晚的耳朵,盡管捂住了耳朵,周晚也知道他們在說什么,那樣的眼神、表情是在表達什么,跟陸威和秦銳說她胖不一樣,那不是開玩笑的壞笑,那是真的壞,真的嘲笑。
周晚依舊沒忍住,掄開陸威和秦銳的手,沖上去打了那個笑的最大聲的男孩王軒一巴掌,陸威和秦銳馬上沖上去把周晚往回拽:“晚兒,算了啊,咋們不跟這些人渣智障一般計較,不符合我們高雅的氣質(zhì)?!?p> 那男孩沖了上來揮起手:“你本來胖,丑的跟街上的“財秀”(鎮(zhèn)上的乞丐)樣,你拽什么拽”。秦銳沖了上去抓住王軒的手:“放你一條生路,你偏要找死,周晚是你能說的么”。跟著起哄的男生圍了起來,場面一團混亂。陸威抓著起哄的男孩一通張牙舞爪:“你才長得像“財秀”,你全家長得都像“財秀”。
十幾個人皮青臉腫的站在班主任辦公室,都低著頭,只有周晚抬著頭,表情依舊憤怒,喘著粗氣。“誰先動的手?”帶著一個大框眼鏡的班主任,手里拿著一米的木尺。
“老師,是周晚,周晚先動的手,周晚進學(xué)校就給了我一巴掌,然后陸威和秦銳就圍攻我們!”個子小小的王軒捂著臉一臉委屈。
陸威急了,指著王軒:“那是你欠揍,你你你你該!”
“怎么又是你們3個,你們是黑社會還是學(xué)生,數(shù)數(shù)這是第幾次了,周晚,要不是因為你媽媽跟我是同學(xué),我難得管你!”班主任拿著木尺,目瞪瞪對著周晚。
“你看你那態(tài)度,昂首挺胸的,你說說你做對了什么,你說你跟你姐姐怎么就差距那么大,同樣是一個媽生的,怎么就你是這幅的德行,像學(xué)生嗎?說了那么多次,一個女孩子,有沒有點自尊!”
秦銳側(cè)過臉,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照在周晚的臉上,蓬亂的頭發(fā),衣服沾滿塵土,用盡全身力氣抬著頭,目光里充滿著無法平息的憤怒,眼角浮起的淺淺的淚水,只有他看見了。秦銳低下頭,攥緊了拳頭。
“其他同學(xué)去醫(yī)務(wù)室處理完傷口,回教室上課,參與鬧事所有人周一上午將檢討書交到我辦公室,要是再讓我抓到你們,你們都給我請家長。周晚,周一把你媽媽喊到學(xué)校來,你今天不用上課了,我看你勁大沒地使,那就去操場跑到?jīng)]勁為止,順便減減肥!”班主任話音剛落,周晚便大步流星的走出辦公室。
夏日的陽光像刺,錐的人皮膚生疼。周晚圍著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秦銳和陸威到操場把周晚攔了下來:“別跑了,要不要命了!”
“你倆給我起開,用不著你們管!”周晚很是不耐煩地吼道。
秦銳有些惱怒:“周晚,我們是關(guān)心你,你怎么就好賴不分,你身上長的刺嗎?誰挨你一下都要刺一下”!
陸威用力的去捂秦銳的嘴巴
“那就是我自找、我活該、我長刺,大不了就別跟我做這種人做朋友,您們慢走!”周晚有些激動。
秦銳轉(zhuǎn)身就走了?!澳銈z這是干嘛,才消停幾日,喂,秦銳,回來!”陸威一臉為難。
秦銳沒有回頭。陸威放棄了掙扎,將書包甩在球場,躺在樹蔭下,看著周晚一圈一圈的跑:“難得下午放假,不用上課,你確定你就要把時間浪費在這,大晚,咱不慪氣了,我們?nèi)コ月槔睜C,然后就去廣場溜旱冰”!
周晚什么都聽不見,就好像是有慣性,一旦開始,就不能馬上的停下來。熱到讓人無法正常呼吸的空氣,炙熱的橡膠跑道,周晚用盡全身力氣在奔跑,迎面的風(fēng),讓她感覺自己快要好起來,是真的好像可以好起來的樣子,感覺自己快要活過來了的時候,腿和大腦卻慢慢的失去意識,眼前一黑,倒下了。
陸威沖上前,卻始終把周晚抱不起來,二樓沖下來一個瘦弱身影,反手把周晚一拉,背上就往衛(wèi)生院跑。陸威一臉驚訝,慌亂的拿起書包“晨姐,等等我”!
“中暑,輸點液就沒事,多休息”醫(yī)生向周晨說。
周晨長舒一口氣:“陸威,你在這先看著她,我回去叫我媽,然后給你們帶點飯”。
“好的,晨姐,包在我身上”!陸威起身向周晨90度鞠躬。
“陸威,你說我真的是身上長刺么?”周晚醒了過來,沒力的說。
陸威一臉痞笑:“你不是刺猬,也不是仙人掌,怎么會有刺”!
“秦銳為什么要那樣說我”周晚委屈的快要哭出來。門緩緩?fù)崎_。“周晚,我我我不是那意思”秦銳進了門,吞吞吐吐的。周晚側(cè)過身子,沒有理會。
陸威猛的把書包向秦銳扔去,一手鎖住秦銳脖子往下按住“你才有刺,你全身都長刺!”
周晚鉆進被子里,笑出了聲。
年少的矛盾總是很好化解,甚至連一句對不起都不需要,在別人面前那個渾身長滿刺的周晚,在秦銳和陸威面前,不是刺猬,也不是仙人掌,連一朵玫瑰花都不算是,她只是周晚,那個膽小的少女—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