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邪神

　　無邊的灰暗之中，藍與白分庭抗禮。

　　背生雙翼、面有三眼、通體藍色的邪神高立于空中，虛幻的絨羽落得更密了，祂垂眼俯視著人間。

　　那種虛幻的只作用于感知的聲音依然在響著，折子夜卻微笑著，沒有什么不適。

　　浮現(xiàn)在體表的符文鏈極速的旋轉(zhuǎn)著，仿佛活物一般。

　　飛馘劍亮起了白色的光，只閃了一剎，便重新被約束在劍鋒。

　　“汝……”祂開口了，整個鎮(zhèn)守府都回響著他的低語，一遍遍重復，一遍遍沖擊著固守的白色世界。

　　“汝你娘?！闭圩右馆p笑著打斷了祂的話，感覺挺爽的。

　　以前他可是個公眾人物，大牌，不能罵人的。

　　邪神呵呵輕笑，藍色的世界泛起了肉眼可見的波紋，一層層疊著，沖撞向撐起來的白色世界。

　　折子夜突然覺得無趣，直接一劍斬去，輕輕巧巧的破開了藍色的世界，然后又是一劍！

　　帝國軍體劍術(shù)，十字。

　　密密麻麻的細微的藍色絲縷竄了進來，像是小分隊一樣，在攻取世界。

　　折子夜只是又一劍。

　　邪神不避，所有劍光都泯滅在了邪神前方。

　　祂飄起了一根或許是胡須的存在。

　　一大團藍色絲縷狀的邪念糾纏著聚為了觸須，直直的刺向了折子夜。

　　折子夜眼一亮，屈膝，飛身，仗劍刺邪神！

　　他瞄準的，是濃度驟然下跌的那一片區(qū)域，這一擊，便叫做搗垃圾。

　　邪神不懂帝國的黑色幽默，但祂自然不會避不過那么明顯的襲擊，哪怕這次襲擊對人類來說，已經(jīng)是避無可避的極速刺擊，但對祂來說，只不過是──

　　折子夜沒有躲避邪神隨意抽來的觸須，連那些密密麻麻剛剛聚集起來的小的觸須他都沒有躲。

　　他好像就是執(zhí)意的前去送死。

　　邪神那只豎在額頭的眼微瞇了起來，祂意識到不對。

　　祂知道這里是樓蘭，一個很難啃下的硬骨頭，當初攻下這座城，有好幾位和祂一樣強的邪神都死了一次，祂只是占了后來者的優(yōu)勢，才拿下了這里，才能把這里當成祂的領(lǐng)地。

　　樓蘭的將軍就是這個人類，他可不是什么蠢貨……

　　這個人類的目的……到底是……

　　這些思考，兜來兜去的，對邪神來說連一個剎那都不要，祂所決定的各種攻勢，一絲停滯都沒有。

　　但就是這一丟丟的思索，讓折子夜一直掛在嘴角的微笑帶上了一絲冷意。

　　時隔六年……邪神這種東西，依然是如此的愚蠢……

　　飛馘劍理所當然的斬斷了前方所有阻擋的觸須，剖開這一方邪神的靈氣世界，樸實無華的刺了邪神一劍。

　　轉(zhuǎn)瞬便是一劃──邪神碩大的頭顱下低垂著的根根觸須盡被斬去。

　　抽向折子夜的那根藍色的觸須，在擊碎了一層符文鏈后又擊散了一些他的軀體，幾縷薄霧般的白色靈氣在藍色世界里存活了一息，便直接消失了。

　　邪神仿佛被打傻了一樣，只緩緩的低下了頭，凝視著正落下地上的觸須──落地之后，祂們扭曲著沉入了地底。

　　“汝，風采依舊……”

　　折子夜已經(jīng)忘記了邪神的模樣，這讓他不確定自己返身來個回馬槍會不會擊中祂，于是他就地一滾，重又站了起來。

　　邪神是很詭異的存在，只在直面祂的時候，你才能觀察到祂的信息。

　　而當你不再直面祂，那些曾被你記憶的信息會慢慢內(nèi)卷，到最后，即使你再遇見同一個邪神，你也會記不起祂。

　　折子夜平靜的望著邪神的背，看著祂的臉自后腦勺浮出，很平靜的沒有說什么。

　　折子夜一本正經(jīng)的想：邪神可能沒有腦子，這個后腦勺三字，姑且只做代稱。

　　這也是帝國的黑色幽默。

　　“自縛于此，不空虛么？”邪神這一次，連自帶的回聲效果都沒再開啟，轉(zhuǎn)而用很誠懇的語氣沖著折子夜說，“何不歸附于我，我將賜你從神之位，日后──”

　　“這一次，不再汝啊吾啊的么？真是有趣啊?！闭圩右沟某芭缓笥惺褵o恐般的走回了自己的白色靈氣世界里。

　　一揮劍，所有流竄在這里的藍色絲縷盡皆被斬盡。

　　“你敢給我從神之位么?！闭圩右灌托Γ粋€邪神而已，又不是沒殺過，除去復活，也不過如此。

　　昔日大軍尚在之時，攜一軍之力，邪神比起之前對付過的沙暴巨獸之流，不過是更強一些更多一些。

　　可惜時間太緊了，否則將變強的關(guān)鍵告訴蘇訸，他很快就能悟出其中真諦的……

　　不過比起其他的消息，個人的武力反而并不重要，只能說一飲一啄。

　　邪神默然。

　　藍色的絲絲縷縷，一點點膨脹，成為了一條條觸須。

　　邪神的雙翼鋪展開來，那些飄落的虛幻絨羽全部滯在了空中，下一刻，祂們包括那些已散為虛無的絨羽，全部上浮，然后一一覆在雙翼之上。

　　密密麻麻的粗粗細細的觸須交織糾纏，包裹著邪神，使他成為了一頭藍色觸手構(gòu)成的難以描述的怪物，而祂的背后，張開了一對廣闊的羽翼。

　　那虛幻的吟唱，變得激昂！仿佛神靈發(fā)怒了一般，如山如淵！

　　折子夜一直默默的站著，他并沒有像邪神一樣立于天空，雖然這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安靜的站在大地上。

　　鎮(zhèn)守府已淪為廢墟，轉(zhuǎn)瞬又碾為了粉末，但那些粉末被他的力量約束著，依然固執(zhí)的保持著鎮(zhèn)守府的模樣。

　　“你終于舍得真身降臨了……”折子夜燦爛的笑了，“是發(fā)現(xiàn)你的分身也殺不死我了吧。”

　　“我很想知道，你是沒想到我會變得那么強，還是認為你們已經(jīng)把一切神化的秘密鎖死在了那六個日夜？”

　　高空只有嗬嗬的低笑聲，真身降臨的邪神并沒有降格與他對話的想法。

　　“我一直不懂你們的智商。你們?yōu)槭裁磿X得，一個說著人類言語的家伙，有可能打敗人類巔峰的存在?！闭圩右褂行┰拠Z了。

　　“■■■■”高空傳來意義不明的低吼，隨后邪神身下的那些觸須一根根伸長，然后射入了土中。

　　如虬龍般糾纏著的觸須里，一根靠近邪神分身所在之地的觸須炸裂開來，祂的分身化為了一灘液體，轉(zhuǎn)瞬又凝為了固態(tài)。

　　這是祂的眼。

　　雙翼抽射出無數(shù)羽刃，密密麻麻的仿佛一張捕獸的網(wǎng)。

　　折子夜收斂所有笑意，終于散去了鎮(zhèn)守府。

　　那些曾雕刻著符文的磚石，化為了樓蘭曾經(jīng)最常見的沙暴，肆虐的卷在折子夜周身。

　　這仿佛是他曾經(jīng)護佑的樓蘭給予他的最后的護佑。

　　折子夜長歌當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