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無題

　　黍離走出山神廟，天色已昏黃。

　　琉喀忒亞和麥秀依然在門前等著他，姿態(tài)安靜而提防，只在看見他之后才變得放松。

　　先開口的是琉喀忒亞。

　　“里面是神廟嗎？”

　　“嗯，是曾鎮(zhèn)守陰影位面的山神神廟。陰影位面還沒有被侵蝕得那么嚴(yán)重，我們接下來去那里?！?p>　　“嗯？不去那個遺跡了？”

　　“先前是避無可避，但是現(xiàn)在有了退路，再怎么也要把你們帶過去。如果你去了那里，可以幫著帝國聯(lián)系到精靈圣地，麥秀也能正常的成長。”

　　黍離說的不緊不慢，但是語氣卻怎么也說不上篤定。

　　身為水之精靈的琉喀忒亞看出了他的迷茫。水能映人心，特別是黍離并沒有特別提防的時候，這樣表現(xiàn)的迷茫她是能看到的。

　　麥秀與黍離身處同一體系，看的更加清楚明白，只不過她習(xí)慣沉默也習(xí)慣相信黍離而已。

　　黍離扭頭盯著廟中重新化為石像的神龍雕像，長久沉默，最后道：“走了，這次……真的能逃得久一些了。”

　　迷茫什么的，歸為底是軟弱，末日是容不下這樣的情緒的。

　　當(dāng)黍離走出山神廟，他就已經(jīng)做出了最后的決定，而在那之后，他還能做的無非那樣前行而已。

　　山神龍說的沒錯，他有無數(shù)的理由離開，無論是個人還是集體，乃至于全局，他都該離開。

　　更不要說，補全傳承、繼續(xù)修行、傳遞信息等等等事情，在這一次逃離之后，都可以做。

　　——他是特殊的，他自己也知道。

　　黍離代表的，是對于上位邪神力量的第一手情報，能活著走出帝國精華區(qū)域還能和帝國勢力接觸的，只有他一個人。

　　或者說，只有曾經(jīng)的弒神前線。

　　黍離三人走下山去。

　　莫沙山會吸引邪神所有的注意力，山神龍作為位與將軍齊的存在，比之邪神亦不弱多少。

　　哪怕沒有百姓與帝國的護(hù)持，山神龍也不會弱上多少。

　　更不要說，莫沙山本就沒有帝國子民之祈愿的護(hù)持。

　　這里的邪神有沒有能擊敗他的個體還是疑問句呢。

　　當(dāng)重新踏上灰色大地的時候，黍離不禁有片刻的停頓。

　　但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頻繁回頭的人，向來走不了遠(yuǎn)方，他一直知道。

　　山高路遠(yuǎn)，無人遠(yuǎn)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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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神廟，一炷香之前。

　　黍離沉默不語。

　　山神龍緩慢的把自己盤成一團(tuán)，而后居高凝視著黍離。

　　“你該離開了?！?p>　　黍離抬頭看著它的眼：“我能再問幾個問題嗎，問完我就離開。”

　　“自然可以。”

　　“帝國有關(guān)于某張地圖的消息嗎？”

　　山神龍作沉思狀。

　　“有耳聞，此時此地不可細(xì)說，去到陰影位面，會有人告訴你答案的?！?p>　　黍離明白什么意思。

　　以前這叫做隔墻有耳或者禍從口出，現(xiàn)在無非歸于邪神二字。

　　不過這個態(tài)度和這種說法，至少說明沒有什么壞處。

　　以此為界限，黍離很快的否定了一些不能問的問題，而后繼續(xù)開口。

　　“先前我有遭遇食尸鬼群，這與帝國有關(guān)嗎？”

　　“那時我們在陰影位面行進(jìn)，幫你驅(qū)退了一些怪物。”山神龍停了片刻，補充道：“那一次有邪神的信徒在放牧食尸鬼族群，是死亡神系?！?p>　　黍離瞬間閃過無數(shù)的念頭，最后只歸為一聲喃喃自語。

　　“神系……”

　　“不可細(xì)說，你會知道的?！?p>　　黍離定了定神，“食尸鬼……”只說到這三個字，黍離立馬閉口不言，轉(zhuǎn)而問：“折子夜將軍你們必然是發(fā)現(xiàn)了的？”

　　“是的。”

　　“那一次最終的結(jié)果是……？”

　　山神龍合上雙眸，“那一位邪神真身降臨，必然是死了，不知可否復(fù)生，折將軍戰(zhàn)死……”

　　“有上位邪神注視著那里，不敢現(xiàn)身，也未能知道最后的結(jié)果?！?p>　　黍離不語。

　　即使是他最深入過去的帝國精華區(qū)域，也未嘗直面過上位的邪神，那種尚未降臨便扭曲世界的偉力絕對是人類不可企及的境界。

　　黍離有些不想講話了。

　　剩下的問題，要么比最初的問題還要大，要么比之小很多。沒有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問題，也無所謂何時開口。

　　沉默了一會，黍離抱拳告辭。

　　“我躍出陰影位面的地方，便在此地不遠(yuǎn)處，你從那里可以直接進(jìn)入陰影位面。入口有符文鎮(zhèn)守著，你不會感應(yīng)不到的。”

　　“那入口對應(yīng)的地方，有人在等著你們?！?p>　　山神龍不再盤著，而是像很多神龍雕像一樣作張牙舞爪的威武狀。

　　“愿你此去，萬里無憂。”

　　沒有長風(fēng)，沒有豪邁，黍離聽著這一聲送別詞默默轉(zhuǎn)身，走向廟外。

　　很可能不會再見了。

　　末日之中的生離幾乎便是死別。

　　但是，還是希望能再見面，無論是何種情形，好讓我知道這個世界還沒有絕望到那種程度。

　　山神廟中，山神像下，香爐之上，一支香悄悄燃起。

　　纖細(xì)，虛浮，羸弱。

　　這是帝國子民之祈愿，祈愿下一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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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這里了?！?p>　　黍離離別莫沙山，一路循著感知，終于走到了一處有著符文隱約波動的力量。

　　是一道朦朦朧朧有著起伏波動的淺灰色霧狀物質(zhì)，呈圓形，低低的趴在地上，大約只有一個大餅的大小。

　　符文體系中有著情緒體系以及精靈體系的影子，憑著這種聯(lián)系帶來的隱約呼應(yīng)，黍離三人都能感知到那一枚符文的力量。

　　或者說，帝國建立符文體系，未嘗沒有搭起各流派之間的橋梁的意思。

　　“從這里進(jìn)去就是陰影位面了?！笔螂x道：“我先去里面探一談，十個呼吸之后沒有波動傳出來你倆再進(jìn)。”

　　末日之后，黍離并沒有去過陰影位面。而之前寥寥幾次，他也是通過比較正式的渠道去的。

　　對于陰影位面的野外，黍離只有耳聞，沒有真的見過。

　　而末日之后，哪怕他確實可以有方法破開去陰影位面的通道，他也不敢這樣做。

　　或者說，沒有必須這么做的理由和底氣。

　　黍離將大拇指抵在刀格，而后一腳踩到了上去。

　　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像是踩在了虛處，但又隱隱約約有一種羽毛拂過的滯澀感——雖然還算不上滯澀。

　　但是黍離感覺得到，他的腳最終還是踩在了大地之上。

　　就在這時，他的影子肉眼可見的一點點縮小，在它終于消失不見的同時，黍離也消失了。

　　黍離到了陰影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