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覺得,與我這樣的人成了朋友,是幸,還是不幸?”歲榮一手撐在凌云亭的石柱上,認真的問起了蘇立問題。
蘇立一時梗住,一向能言善辯的他竟失了言語。
對于他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還記得早幾年前他們在謖戎撞見彼此時,竟像是有著前世緣分似的,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一次,兩人皆下了狠手,在緊要關頭歲榮卻手軟收回了致命一擊,硬生生挨了蘇立一箭。
自此兩人便成了朋友。謖戎則成了他們相識之地。
謖戎是內(nèi)閣的領地,蘇立在此處遇見歲榮理應抓他領賞,可對于他來說,相比于內(nèi)閣的賞賜,眼前的這個朋友更值得結(jié)交,因而稱初遇為不打不相識。
可歲榮掌管遙陵一方也就罷了,偏偏屢次攻打內(nèi)閣的理由是,不滿內(nèi)閣屠戮妖族,力爭其正在追殺的妖族的一條生路。
蘇立不解,內(nèi)閣自然更為費神。
沒有人知道他一個流淌著人族血的人,為何要為那殘存的妖族說話。
他問過,歲榮卻從未答過。
他一向不喜歡那變化多端的妖族,因而替內(nèi)閣做著斬殺妖族余孽的事情。
可歲榮如此,他們便有了不合。
幸,還是不幸,此時此刻他難以回答。
見蘇立并未立即回答他的問題,歲榮也不追問,索性又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你的本事也不小了,為何要屈身于這小小的習魔閣內(nèi)?你要想學更為精純的魔法,你大可以走那些你知道的捷徑?!?p> “內(nèi)閣里的那些決定,向來都是不合常理的。像我這種作為他們眼中棋子的存在,自然是得聽從指令?!碧K立將頭撇向一邊,看凌云亭外的風景。
“你不必非要如此。我鬼靈部落……”
“別再說什么入你鬼靈部落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倆政見不合,你殺起人來優(yōu)柔寡斷,我卻手起刀落冷血無情,若是要我聽命于你,怕是能氣得我日日吃不下飯?!碧K立一時激動起來,多說了幾句。
歲榮聽聞笑了,他倒是溫和的回應:
“說的也是。像你這樣的人,怎么會聽命于我?那你便安生在你這習魔閣里待著,與這些初出茅廬的小子們一起學著,等你學成了,到時我再來給你慶賀?!?p> 蘇立無奈笑笑,掐斷了凌云亭外正生長著的初生枝椏,捏作一團握在手心。
東籬來到川穹堂時,帶來一陣馥郁清香。
可細細聞去,又能發(fā)覺這馥郁里隱著極為寡淡的藥氣,絲絲縷縷,像是要鉆入人的心里去。
“聞到我身上的藥味了么?”東籬抱著雙臂,居高臨下的問著底下跪坐著的習魔生。
還沒等人回答,便又接著說了。
“如果你沒聞到,那么你將與我藥如院無緣。我們院不收嗅覺不靈敏之人。但若是你聞到了我身上的那股藥氣兒,那么你可以接著往下聽了?!?p> 東籬轉(zhuǎn)過身去,將她用盒子裝著的瓶瓶罐罐一一擺了出來。
“看到了這些瓶子么?雖然它們顏色形態(tài)各異,有的甚至看起來流光溢彩,像是裝著什么了不得的好東西,可這里面裝的是什么?除了我,沒有人會知道?!?p> 東籬瞅著那些不知所云的習魔生們,平白無故生出了些不耐煩。
“我是東籬。藥如院執(zhí)教師者。今日特意為你們授課一堂,以了解我藥如院究竟是做什么的?,F(xiàn)在你們明白了么?個個都拿火明珠似的眼珠瞪著我,以為我是來給你們講故事的么?”
習魔生們皆咽口口水,不由得將眼合上半分,以免又不知為何惹她不耐煩了。
“入了我們藥如院后,你得記住你那里擺著成百上千的瓶子罐子,每一個里面裝的是毒藥,還是解藥。哦?你說在瓶子上面刻字或是做個記號?對不起,如果是我看到了,我會將你貼了‘劇毒’的紙條,換成‘補品’?!?p> 底下有人扯了扯嘴角,不免覺得這個院冷不丁就有被自己毒死的危險。
不禁望而卻步,不敢再對藥如院動什么心思。
同時暗下決心絕不能惹藥如院的人,否則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們藥如院的人,必須小心謹慎。你莽撞沖動可以,你死守不前也可以,話多沒關系,心眼多也沒關系,只要你有心研制藥品,記得住藥架子上一排排藥物的成分數(shù)量,我們便能收下你?!?p> 東籬話還未說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往外面走去。
再被眾目盯著走了回來。
回來時手中多了一株草,模樣極為普通簡單,正躺在東籬手中彎著身姿。
“這是外面新摘的帶著泥土的草,你們看看?!?p> 東籬隨手從眾多瓶罐之中拿了一瓶,取了個小勺舀了一下,隨即滴了一滴瓶子里的藥水于草身上。
奇跡般地,那草竟然開花了!
尖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分叉,顏色巨變,緊接著生出一朵黃色小花。
那花正鮮活的搖著花瓣,好一副神氣模樣。
底下驚嘆連連,都差點擊掌叫好了。
東籬冷笑一聲,又加了一滴在那草身上。
也是瞬間的事,那花以極快的速度枯萎,直至草身枯黃徹底沒了綠意,怏怏死去。
“藥物可用來救人,也可用來害人。你用的恰當,便能行救人之事,可若是你多用少用一滴兩滴,則會致人于死地?!?p> “咝……”
見底下有人倒吸一口氣,縮著脖子不敢再看那花,東籬嘲笑道:
“怕了?怕自己出錯而害死了人?你怕,我們藥如院的人可不怕。沒有人會不犯錯。但我們犯錯的前提是為了救人的命。膽子小的人,是不適合入我們院的?!?p> 東籬將那枯萎的草放置在一旁的盒子里,語氣稍稍溫和了一些,但仍舊不失戲謔的成分。
“藥如院從來都不缺人。因而不會像進朝院與那御行院般求著你們進去,我們藥如院的門檻很高,能進入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你們不用看了,在座的各位,大多半是進不了藥如院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