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章
張良豈會不想九華呢?
他連議事的時候都會想那個唯獨對著他能言笑晏晏的姑娘。
他太想她了。
“張兄,又在出神?”劉邦將赤霄劍往桌邊一放,岔著腿就坐在張良身邊。
張良微微一笑,應(yīng)了一聲,態(tài)度挑不出分毫錯處,說:“是?!?p> “兄弟又想趙姑娘?”劉邦新納的美人兒如花似玉柔情似水,名為戚夫人,晚上喊人都嬌滴滴地,聲音里似能掐出蜜水來,都是男人,他自覺是懂張良的想法的。
張良眼神一暗,垂下眸子去看桌上的茶碗,沒應(yīng),劉邦只當他讀書人靦腆,不好意思了,便說:“不若我送先生位美人兒解悶。”
張良握杯的手緊了緊,沖劉邦行了一禮:“主公說笑了,良此生,只要九華一人便好,多謝主公?!?p> 雖是被拒絕,可張良的禮數(shù)做的周全,他出生高貴得很,無論劉邦如何尊敬他,張良也尊陳他一聲主公,著實是叫人舒暢。
于是劉邦并未將張良的拒絕放在心上,只擺了擺手,心里略略覺得讀書人過于恪守禮儀了些,嘴上仍稱贊:“先生果真心悅趙先生極了?!?p> 那等容貌,確實是值當人一心一意心悅的。
劉邦砸了咂嘴,又聽張良說:“當不起主公先生二字?!?p> “行了。”劉邦拍了拍張良的肩膀,“你們就是計較這些小事,我等不過游俠,佩服先生的很,輜重已經(jīng)備好,按方才商議的,明日便往咸陽去,不日先生便能見到趙……姑娘了?!?p> 聽了這話,張良臉上才帶了些笑容,劉邦見了,又道:“待我們拿下這江山,便叫先生與九華完婚……只是……此次李先生也與我們同去咸陽?!?p> 張良剛掛起來的笑斂了斂,“無事,多個能出主意的也好。”
劉邦嘆了口氣,拿起赤霄劍扛上,覺得有時候女人長得太美也不是好事,叫人惦記,戚夫人就很好,屬于他一個人,雖美,但無人惦記。
無人敢惦記。
李左車雖是個病秧子,可出謀劃策亦是一把好手,絲毫不遜于張良,兩人同心想早日去往咸陽的時候,任憑楚軍如何阻攔,咸陽的城門還是破了。
劉邦雖勉強算是個君主了,可仍提著赤霄劍站在戰(zhàn)場上,他能沖進咸陽,借的就是這一身狠戾。
赤霄劍染了血,火似的在燒,這柄劍染了秦人的血,又接著染了楚人的血。
越接近咸陽,赤霄便愈發(fā)紅的妖異起來,劉邦也愈發(fā)忘記初衷。
他有時候總覺得眼前似有幻影,就在咫尺之遙,有一把寬闊的椅子,跨一步,轉(zhuǎn)個身,彎下腰便能坐上去了。
他是人上人,是人上人!
什么秦人?什么楚人?
此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翻天覆地從今始,殺人何須惜手勞。
文武百官都如狗,總是刀下觳觫材。
殺殺殺殺殺殺殺!
張良與李左車皆未沖鋒陷陣,那是將士們干的事,張良不知什么時候有了謀圣的美名,他自己不覺得,可將士們都佩服他,也能聽進他的話。
這其實不是好事。
在別人手底下做事,最忌諱的就是聲望太高。
李左車也同張良一樣,人人見了都稱一聲先生了,雖然操心的事兒多,身體卻漸漸好了起來,他開始覺得跟在這樣一位主君身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覺得劉邦是真正能做到禮賢下士的主君。
他原本是這么想的,直到他看見劉邦提劍殺人的樣子。
李左車也不是沒見過劉邦殺人,一路走來,他們一行人的劍飲血不知其數(shù),可從未有一刻如現(xiàn)在一般令他感到膽寒。
他們一步步殺進了咸陽,又從城東殺到了城西,后來,張良與李坐車已經(jīng)不提著劍了,他們也沖鋒陷陣。
沖在劉邦的前面,不為建功立業(yè),只為了救人。
劉邦殺紅了眼,他們不能去攔,只能去救。
被救下的人眼神復(fù)雜,幾乎是涕淚橫流地扒拉住兩位先生的衣服,他們都太想活了,尊嚴之類已經(jīng)不再重要。
李左車一襲白衣變得灰了吧唧,衣擺上多了好些焦黑的指印,他不在意,這樣的衣服他有好多,可人命不像衣服,壞了還能再買,命不過一條罷了。
救得人多了,李左車的身子漸漸支撐不住,他喘了幾聲,輕輕咳嗽出一串來,張良聽見了,動作一頓,身后那群人又燒又搶,咸陽街道上的煙有些嗆人了。
他從袖口拿出個布條來,遞給李左車,道:“這是九華方位。”他皺著眉,頓了頓,似深吸了口氣,“你帶著救下的百姓先去尋她,若是路上喘起來,便吃這瓶丹藥?!?p> 張良看著李左車在戰(zhàn)火紛飛之中依然清亮的眼,想說什么,最終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只是又將那丹藥往李左車的方向遞了遞。
李左車接過了小瓷瓶,沖張良行了一禮,帶著那些難民轉(zhuǎn)身便走。
張良瞧著他的背影喃喃,“無需你替我看,我自己會親眼看她如何?!?p> 他邊這樣說著,邊將手中凌虛一送,擋住一位漢軍的矛,他沖著那軍人抱歉的笑了笑,那人驚醒一般退了兩步,瞧了一眼被張良護住的秦人,猶豫了一瞬,退了兩三步,轉(zhuǎn)身跑了。
張良長嘆一聲,知曉他護住秦人的事兒定然瞞不住劉邦,相處這些時日,張良早就清楚劉邦的為人,他看似是個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實際不過是個市井又小心眼的游俠罷了。
那些從市井帶來的氣息,刻在他骨子里。
他此時忽然想到九華之前對他說的話了,她說他會后悔。
張良看著生靈涂炭的咸陽,他問自己,悔不悔?
悔的
他本就不是為了江山,他是為了百姓,可如今,百姓又好到哪里去了?
張良灰頭土臉到九華面前的時候,見她歪斜著坐在一顆枯樹上,面朝咸陽的方向,他走兩步,就來到她面前。
兩人對視了一瞬
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有許久,最終是九華先移開視線。
張良心中一緊,上前一步,喚:“九華?!?p> 趙熙凌嗯了一聲,又聽他輕聲道:“我來了。”
“嗯?!本湃A又應(yīng)一聲,不咸不淡的,聽得人心慌。
張良呼吸一滯,飛身上樹,九華身上干凈的很張良卻是因為救了人身上臟兮兮的,他不敢離她太近。
兩人沉默半晌,還是張良翻手取出包糖酥來,道:“關(guān)中的糖酥,我給你帶來了,河圖洛書也可生小天地,應(yīng)當還新鮮,要嘗嘗嗎?”
魏長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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