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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瓊瀲滟清歌辭

第四十六章 月色與血色之間2

瓊瓊瀲滟清歌辭 熙彧承明 2071 2019-09-13 18:07:37

  風弈靖走過去,站于塌側,靜靜地看著她。就以這樣平靜的姿態(tài)盯著她許久,沒有說話。

  清歌早就知道風弈靖進來了,但她不想動,也不想出聲,便沒有理會。

  過了好久,許是心中那塊擰巴的地方捏得太緊,她終于忍不住開口。

  “風奕靖,在你們古人眼里,人的生命是不是如螻蟻一般,可以隨意屠殺?”她目中無神,眼眶卻血紅一片,語氣帶著咬牙切齒的悲憤和睚眥俱裂顫抖,仍望著天上那輪明月,沒有去看他。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她清澈靈動的雙眸布滿了悲傷,有著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與愁楚。

  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

  即便上次被他發(fā)現(xiàn)出府,求他保住那幾個丫鬟,也未見她這般脆弱和氣憤,仿佛帶著一種要與世為敵的憤慨,卻又怒自己無能為力的膽怯。

  不知為何,他心中微微觸動。

  許是覺得她此刻的這副樣子無助又可憐。

  此時詢問事由,恐怕不妥。

  清歌繼續(xù)開口:“你們是不是都喜歡殺人?”

  風奕靖眸光微閃,心下疑惑她消失的一下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默了默,才道:“若世事太平,無人愿舉起屠刀。并非我們喜歡殺戮,只是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p>  亂世之中,如若心慈手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個道理,清歌明白。

  她緩緩抬起頭去看他,眸光暗淡,似在思索,并未回話。

  “惶惶亂世,豈能萬民皆能安?”風弈靖反問一句,看了她一會兒,兀自離去。

  出了寢室后,風奕靖喊了一聲:“步云?!?p>  步云從暗處跳出。

  “派人查一下,今日下午城中可有發(fā)生何事?!?p>  “是?!?p>  步云領命后正準備離去,又聽風奕靖道。

  “還有?!憋L奕靖回頭看了眼那扇木門,唇角微動,“晚些再讓人送些吃的進去?!?p>  步云微愣,不敢多想,于是回道:“是。”

  離那日回門已過去三、四天的時間。

  秦翊從破屋悄然離開,往城中趕了回去,回到懷王府的第一時間便是去找風弈靖。

  風弈靖在書房看著近日的暗報,其中有一封便是說傅清歌失蹤那日,在城外西南的一片竹林出現(xiàn)了幾道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尸首,他們身上沒有明顯的標記和信物,所以查不出來處,但這些黑衣人的衣著像是刺客打扮。據(jù)京兆府仵作檢驗,這些人的死因皆是利劍所為,劍法干凈利落,幾乎一劍斃命,暫時還未查清是何人所為。

  莫非她剛好看到那些黑衣人被殺的一幕,所以回府后才會如此心神不寧?風奕靖低頭猜想。

  門外響起敲門聲,他放下暗報,“進?!?p>  秦翊從門外走了進來,微微施禮后,恭敬地叫了一聲:“殿下?!?p>  “如何了?”風奕靖低聲詢問。

  “屬下今日在翠玉軒一帶發(fā)現(xiàn)朱憼身影,隨后暗中跟隨,追到了一間破舊的民房,發(fā)現(xiàn)他去見了一個人?!?p>  自那日知道自己中了連環(huán)計后,風弈靖自覺其中有異,便派秦翊去尋朱憼的蹤影,想弄清幕后之人的陰謀。

  “可看清是誰?”風奕靖冷聲道。

  “那人蒙著面,屬下看不清?!?p>  “可聽清他們談話?”

  “朱憼告訴那蒙面人自己這些天在斷州被某種勢力監(jiān)視,從俞鏢頭那里得知有人在查兩年前王篤除的貪污案,雖然當年的證據(jù)都已銷毀,但他擔心會被人發(fā)現(xiàn)新的證據(jù),書信主上沒有得到回復,所以只能暫時告假回京,想與主上見一面。”朱憼現(xiàn)任斷州軍庫部主事,即便是告假也不能告太久,他此次回京已經(jīng)耽擱了小半個月時間。

  秦翊接著道:“那蒙面人說此時風頭緊,不宜見面,便讓朱憼先回斷州?!闭f到這,

  他忽然停住,抬頭瞄了一眼風弈靖,拳頭微微攥緊,鬢角滲出些許細汗,似在斟酌什么。

  風弈靖見狀,沉聲詢問:“有何問題?”

  “朱憼走后,那蒙面人仍待在民房沒有離去,不久后另一蒙面人出現(xiàn),告訴他一個消息?!鼻伛搭D了頓,思慮片刻,才把聽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他們說抓到了王尚書遺孤?!?p>  “什么!”風弈靖猛地站了起來,神色凝重,“王實不是已經(jīng)...”

  兩年前,當他平定北境之亂回到京城時,王大哥已經(jīng)“自刎獄中”,而他的妻兒老母也已不知所終。他這兩年派人去尋,也依舊沒能找到她們的下落,他以為她們早已遭遇不測。

  “屬下聽他們說,他們這兩年也一直在找王尚書家人的下落,前不久才終于發(fā)現(xiàn)王尚書遺孤露面,于是派人將其抓回。可不知是何人在保護王實,這期間,他們派出去的殺手折了幾波,但最后還是成功將其抓了回來?!?p>  幕后之人應該是擔心王大哥家人手中握有證據(jù),所以打算斬草除根。但會是誰在保護王實呢?既然有人保護,王實又怎么會被抓回來,莫非保護他的人已遭不測?如果幕后之人深信王實手中握手當年貪污案的證據(jù),那王實目前來說還是安全的。

  “可知他被關押何處?”風弈靖問。

  “報信的人走后,屬下跟著那黑衣人,發(fā)現(xiàn)他進了魏王府。魏王府守衛(wèi)森嚴,屬下不敢冒然進去,所以只能先讓其他人盯著,我先行回來稟報殿下?!?p>  聞言,風弈靖臉色漸漸變寒。

  這兩年他在查王大哥的軍資貪污案一事,大致猜到這幕后之人。上個月查到朱憼,得知其是魏王側妃的親哥哥,當是他便有所猜測。如今得到證實,并不意外。

  但他總覺得此事頗為蹊蹺,秦翊發(fā)現(xiàn)魏王的過程也太過輕松了。幕后之人可謂是把當年的證據(jù)銷毀殆盡,他查案這兩年,可以感受到幕后之人行事頗為謹慎,幾乎做得滴水不漏。好不容易查出朱憼此人與當年之案相關,怎么這么快就查到了魏王?

  而且朱憼如果不離開斷州,他們就不會發(fā)現(xiàn)魏王。何必多此一舉呢?聽秦翊所說,朱憼離開斷州似乎是擔心自己會成為替死鬼??删湍壳八莆盏淖C據(jù),根本不足以支撐這樁案件的重啟,朱憼無需杞人憂天,除非這其中還有他不知道的隱情。

  “殿下,您說當年的軍資貪污案真的是魏王所為嗎?”秦翊問。

  “就目前情況而言,魏王即便不是主謀,也定參與其中?!背聊?,風弈靖緩緩而道:“王實,得救。”

  秦翊早就料到這種情況,以殿下對王尚書的情義,如果殿下得知王尚書遺孤還活著,并且被魏王抓住,肯定不會見死不救,所以他剛才才有些猶豫。

  “可殿下,我們并不確定王實的真假,您冒然前去營救,萬一這是魏王設下的陷阱呢?”

  若王實真的沒死,并且落在了魏王手上,以魏王心狠手辣的性子,風弈靖不敢確定下一刻他會不會把王實殺了。況且萬一當年王大哥真的留有什么證據(jù),現(xiàn)在王實手中,那這份證據(jù)就是掀開當年之案的關鍵。所以營救王實宜早不宜遲。即便這是陷阱,也必須闖一闖。

  “倘若他們是在弄請君入甕的把戲,那我們?yōu)楹尾荒軐⒂嬀陀??”風弈靖反問。

  “殿下的意思是...”秦翊不太明白。

  “釜底抽薪,渾水摸魚?!?p>  “屬下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等等。”風弈靖叫住秦翊,“此次本王要親自去?!?p>  “殿下...”秦翊阻止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風弈靖打斷。

  “如若此次是魏王在請君入甕,將暗衛(wèi)派出去只會徒增傷亡。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即便我們的計劃再周密,也很難全身而退。因此此次行動,你們不能去?!?p>  魏王武功不怎樣,但他擅于結交江湖人士,所以招攬了一批江湖客在府中為他效力,魏王府可不是那么容易闖的。

  風弈靖現(xiàn)在不確定王實是否被關押在魏王府的地牢,若此時把暗衛(wèi)派過去營救,動靜定然很大。

  “殿下是想一個人獨闖魏王府嗎?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秦翊擔憂。

  “步云輕功好,本王會讓他跟著?!?p>  “屬下也想去?!?p>  “不,你在府中另有任務?!憋L弈靖肅容道,“這幾日讓人緊盯魏王府,留意魏王黨羽的動向,商議計策后馬上行動。”

  秦翊低頭,“是。”

  “對了,那天步云被人纏住,傅清歌消失不見,我懷疑此事是齊王所為,你去查一下那天齊王的動向?!?p>  種種跡象表明,那天帶走傅清歌的不是魏王就是齊王。但如果那天來的是兩撥人,那他中的就不是連環(huán)計,這樣那天發(fā)生的事情就太過巧合了;如果那天來的是一撥人,朱憼這個人身上就又疑點重重,所以他必須搞清楚齊王那天的行蹤。

  “是?!鼻伛吹?。

  與此同時,齊王府。

  風墨軒看見來人,詢問:“都安排妥當了?”

  阿良跪于風墨軒跟前,恭敬地回:“一切皆在殿下掌控之中?!?p>  “很好?!憋L墨軒勾了勾唇。

  “殿下,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

  “箭已在弦,蓄勢待發(fā)。接下來就等著魚兒自投羅網(wǎng)了?!憋L墨軒的語調(diào)溫和中藏一股狠毒,令人聽了毛骨悚然。

  自他知道朱憼被人發(fā)現(xiàn)的消息,他就在想這個人是誰。于是派朱憼假意回京尋主上,實則是在等魚兒上鉤。果不其然,被他釣出了懷王。

  兩年前他派人追殺王篤除的妻兒老母,就是怕王篤除手中留有證據(jù)交給了他們,所以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只是王篤除之妻雖死,王篤除的兒子與母親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人間蒸發(fā)一般,連一個相似的尸體都未找著。

  他一直是個做事謹慎的人,不見尸首誓不罷休。但凡出現(xiàn)一點蛛絲馬跡,他都會鏟草除根。

  當?shù)玫酵鯇嵾€存活的消息,他立馬派人去抓拿,同時也派朱憼告訴魏王這個消息,好引他入局。而他派去的人都是江湖上殺人幫派的死士,個個武功精湛,卻不料人沒抓著,還只逃回來一個半死不活的。

  他第一個聯(lián)想到的便是懷王。

  懷王武功高強,又自命清高,從不屑參與他和魏王的斗爭,雖說京城三王奪嫡,但懷王算是其中的一股清流,憑著一人的軍績走到了今天,背后沒有母族的撐腰,朝堂上也沒有幾個文官的支持,卻能夠與他和魏王站在同一位置上。也正因其在軍中威望極高,故令父皇很是忌諱。

  而懷王和王篤除是在北境軍中相識的,雖然兩人沒傳出過交好的傳聞來,但懷王既然在查兩年前的事,想必是與王篤除有關。當年懷王平定北境之亂回來后得知王篤除自刎獄中,曾在朝堂當場為其辯護。而且他們都曾曾服役于北境軍中,想來關系定不簡單。不然在不知道幕后主使的情況下,懷王還如此鍥而不舍,他想不出其他緣由。

  而王實的出現(xiàn)更是天賜良機,故而他便有了一個想法。

  朱憼表面上是魏王的人,其實背地里是他的手下。因為朱憼是魏王側妃的親哥哥,所以他一直讓朱憼當雙面間諜。有朱憼掩護,當年他的貪污也都算在了魏王身上。而追殺王篤除家人的殺人,也全部都是魏王派的,他一直在暗中操縱這一切。所以即便是懷王要查,也只會查到魏王。

  這次他讓朱憼把他被發(fā)現(xiàn)的事情和王實還活著的消息告訴魏王,本來是打算禍水東引,讓魏王帶人抓住王實,請君入甕??烧l知道魏王派出去的幾波殺人都折了,不知是誰在暗中保護王篤除的家人,所以他們未能抓到王實。

  本來他還擔心保護王實的是懷王的人,但看那人孤身行動,劍法奇特,武功又極高,戴著一個鬼形面罩,看不出是哪門哪派。若真是懷王的人,不可能完全沒有名號。

  也許是有人碰巧遇見救走王實,也許還隱藏著一股不知名的勢力在暗處。

  所以他便猜測懷王不知此事,故而改變計劃,重新布了今天這個局。

  如果計劃成功,那就可以一箭雙雕。

  風墨軒抬頭,眼底飽含兇狠之色,對著遠方呢喃:“老六啊老六,你偏要行俠仗義,抓著兩年前的舊案不放,既然如此,就別怪我這個做皇兄的不念手足之情?!?p>  夜,月朗星稀。

  清歌站于大樹旁,看著比自己高了幾個頭的圍墻,發(fā)著呆。

  她與外面,僅有一墻之隔的自由。

  最近夜里她總是會做噩夢,夢到那天在竹林里那幾個被殺的黑衣人,那場景無數(shù)遍的重復出現(xiàn)在她腦海中,讓她難以入眠。數(shù)次被驚醒后,又沒了睡意。

  那天聽了風弈靖的話她心里舒服了一些,也明白在古代暗殺什么的都是很普遍的事情,她不該如此矯情,可是腦子總是會自動想起那些鮮活的生命突然變成一具尸體在她面前倒下,心中還是久久不能平復。

  今夜夢到那個被一劍穿心死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她再次被驚醒,剛醒來不久,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響,一時好奇,便走出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守在紫堇軒外面的侍衛(wèi)和夜間巡邏的士兵都匆匆忙忙的往一個方向跑去,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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