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監(jiān)門衛(wèi)比平日多了一倍，雖是沒有緊閉城門，但過檢相較往日的稍稍詢問，則更加詳細(xì)，乃至盤問上一炷香的時間也不稀奇。
若不是京城人士甚至還要遞交籍貫證明，道清楚進(jìn)城的目的，才能放行。
堵在城門處的胡商們，多少有些不理解，這眼看西市貨都快賣斷了，怎么今時進(jìn)個城就如此麻煩。
這一爭一吵之下，原本秩序井然的隊伍就有些不安分了。
聽著外頭的響動，王邵掀開車簾側(cè)頭詢問：“馬叔兒，前頭發(fā)生了何事，為何如此喧鬧？”
倒是早一步上去打探的張龍過來稟告：“少爺，前頭有群胡商嫌過檢過于緩慢，便多了兩句嘴，發(fā)了些牢騷，哪知惹毛了監(jiān)門衛(wèi)的小哥，這就起了爭執(zhí)，沒什么大事?！?p> “雖是小事，但老堵著也不行啊，我下去看看?！蓖跎鬯餍蕴铝笋R車。
王邵走上近前，就看到監(jiān)門衛(wèi)已經(jīng)準(zhǔn)備抽刀了，趕忙高聲喊道：“皆住手！”
見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王邵便微微一笑，抱拳道：“這位軍爺，有事好商量，若是有了誤會，大可拉去城邊好好解釋一番，這便是了，何必動刀動槍呢，我想，這幾位番邦朋友也是等的急了，難免有些微詞，校尉大人回頭望望，這城門口已堵了不下百號人，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這心情，大家都可以理解嘛?！?p>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監(jiān)門校尉自是瞥了王邵一眼，將怒氣轉(zhuǎn)撒在了王邵頭上：“你誰啊，識相的趕緊滾蛋，別多管閑事！”
然后又招呼身后的兄弟道：“別管他，弟兄們，動手！”
十幾個監(jiān)門衛(wèi)就齊齊跨了一步，趙虎見狀提起木棍就握在了手里，另一手護(hù)著王邵后退了兩步，同時警告道：“大膽，我家少主乃陛下欽點的新科狀元郎是也，爾等還想動武拿人不成，實在放肆！”
“慢著！”那校尉一聽是狀元郎，立即就變了臉色，剛才那憤世嫉俗的表情早被他甩到爪哇國去了，換來的是半信半疑，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王邵良久，試探道：“三哥兒，您認(rèn)識嗎？”
王邵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笑道：“呵呵，你是說劉三是吧？熟啊，老部下了?！?p> “哎喲喂，還真是啊！”那校尉一拍腦門，臉露懊悔之色，見其他弟兄還張牙舞爪著，慌忙示意道：“都愣著干嘛，趕緊將家伙事兒收了，就這位，了不得不得了啊，咱三哥的老上司，滅吐谷渾的大英雄，你們怎么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快點兒，還傻站著，都都都收了！”
說完，上來陪笑道：“嘿嘿嘿，王大人，卑職有眼不識泰山，看把您給沖撞的，這要是讓劉三哥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p> 王邵只是微微一笑，擺手道：“既然是自家人，那就別見外了，你們不說出去，劉三他會怎么知道，只是這……什么情況？”
校尉神神秘秘的拉著王邵往邊上一躲，這才坦言道：“上頭的命令，城門從今日起開始戒嚴(yán)，排查所有進(jìn)出城門之人，凡是有咳嗽發(fā)燒頭疼腦熱癥狀的，皆驅(qū)離長安城，不讓再進(jìn)了，不瞞大人，這宮里頭查的更嚴(yán)，聽說連早朝都推到月末了，那些朝中大臣也一個個躲回了府中?！?p> 王邵聽出了點苗頭，皺眉道：“怎么，長安已經(jīng)有得了天花的病患了？”
“噓，大人，您小聲點，這事兒還保著密呢，昨晚長安三處莫名其妙走水，雖然金吾衛(wèi)手腳干凈，但咱們還是能打探到的，那哪兒是失火，完全是蓄意的，將病人活生生堵在屋里給燒死了，眨眼，三戶人家足足二十幾口人就沒了，您說慘不慘？”校尉如身臨其境般描述著。
“居然如此嚴(yán)重了，難道太醫(yī)署沒派人去管管？”王邵眉頭皺的更深了。
說到這兒，校尉就來氣，氣憤道：“孫道長南下救人，太醫(yī)署里除了那位老神仙之外，誰還有那么大善心啊，躲還來不及呢。”
“哎，就說那姓鄭的太醫(yī)署令，還御醫(yī)呢，匆匆過來看了幾眼，救都沒救，便大手一揮說全要燒嘍，這不是草菅人命嘛，更可氣的是，他還讓巡武假裝成積極救火的模樣，簡直太ＴＭ不是人了。”
“那宮里有沒有？”王邵趕緊追問，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高陽公主滿臉皰疹的模樣，不由心中一抽，極為擔(dān)憂。
“暫時還未發(fā)現(xiàn)。”校尉想了想，便搖頭道。
“呼……那就好?！蓖跎坶L長舒了一口氣，高陽與他相識最早，又是無話不談的知己好友，兩人就跟兄妹一般，若高陽真的發(fā)生什么意外，王邵定然傷心不止。
“對了，那為何不直接關(guān)城門呢？”王邵又問道。
“還不是怪那姓鄭的破御醫(yī)，拿著此事去邀功，自稱長安城從此平安無事，他是得了功勞，可苦了咱們這些弟兄，這天天都得詳加盤查，深怕一個不小心將病給人放進(jìn)城里去，出了岔子，那是立馬得掉腦袋啊，所以，這幾日，咱們監(jiān)門衛(wèi)脾氣就跟三哥說的那震天雷一樣，一點就炸。”
“天天驚心膽顫的盤問，誰受的住啊?！?p> 校尉回身一指城門口，依舊憤憤不平的胡商道：“瞧，這不就懟上了么?！?p> “原來事出有因啊！”王邵微微點頭。
“他們那些胡商還以為是他們的東西好賣，純屬扯淡，要不是那些大臣府里家丁婢女們搶著屯貨，能這么暢銷嘛，但這事兒又不能明著跟他們說，得了便宜還來賣乖，您說咱們能不氣嗎？”
“可以理解，還是非常理解的那種?！蓖跎圻€能說什么。
待回到城門下，王邵也幫著兩方人解釋了一番，這才達(dá)成和解。
剛折返回馬車，久等王邵不來的羅靜心已經(jīng)撩起車簾在張望了，見王邵出現(xiàn)，便不悅道：“相公，怎么去了這么久？前頭放行了？”
“哎，老實等著吧，為了安全，例行檢查是很有必要的，等回府后，大家也少出去走動，接觸的人越少，越是安全，聽明白了嗎？”
眾人也知瘟疫不可戰(zhàn)勝，心有余悸的點頭。
趙虎插嘴道：“少爺，依您的意思，這城里也不安全？”
“僅是看上去安全而已，那也只是暫時的，請神容易送神難，瘟疫哪是說消滅就能消滅的，要不然也不會被人稱為瘟神了，即是神仙，一般人自是難以應(yīng)付?！?p> 羅靜心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她眼睛睜的老大，張著小嘴驚詫道：“相公，言下之意，你就能應(yīng)付？”
王邵一臉尷尬，都知道種牛痘可以防天花，但他也是理論大于實際，特別是對于病毒的稀釋少不了科學(xué)儀器的幫助，放現(xiàn)在的大唐，這既沒有技術(shù)支持，又沒長期的臨床試驗，鬼知道行不行。
想了想還是搖頭道：“呃……聽聽就行了，純屬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哎……”王邵一搖頭，卻引來了眾人的哀嘆聲，倒是硬讓他生出不少負(fù)罪感來。
仔細(xì)想想也對，在古代，只要誰能拍胸脯說一句他能治天花，立馬能被皇家請來做供奉，即便養(yǎng)著吃一輩子皇糧干也不虧，那可是養(yǎng)一人等于養(yǎng)千萬子民啊，賺大發(fā)了。
“別唉聲嘆氣了，路到橋頭自然直，咱們還是先進(jìn)城吧?！蓖跎弁鴿u漸縮短的人流，催促馬叔他們道。
進(jìn)了城，校尉還不忘陪著走了段路。
“辛苦諸位了，也不用送了，回去辦正事要緊?！蓖跎墼趺粗驳寐秱€臉回應(yīng)下。
“也好，那王大人，不送了！”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