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看起來不高興?!?p> 詠石佑從后面摟住豆腐腦的腰,嘴巴貼著她的耳根,“對不起,下次就不會難過了?!?p> “不,不是這個原因。”豆腐腦依然向外看著,從詠石城最高的建筑向外看,是一望無際的田野。
“這些年的追求沒能打動你的芳心嗎?”詠石佑從身后拔出早已放好的牡丹花,“我愛你?!?p> “無論度過多少次我都不會膩。”豆腐腦接下花朵,“但是這注定只是虛幻,我果然還是希望我能在現世……”
吻過。
“然后呢,你找到貓神的弱點了嗎?”
“父親和我一樣,也在尋找必定取勝的辦法。但只要他塑造歷史的能力還在,父親的弱點就不存在,時間在一點點流逝。我想在最后這幾年再出去看看?!?p> “需要我保護你嗎?”
“不必了,除了你我還是想看看別的風景?!?p> “果然都是會有膩煩的時候啊。對了豆腐腦,在這次之前,你重啟了多少次世界?”
“哼,真是貪心,你連這個都想知道?”豆腐腦嘻嘻一笑。
“我可以知道嗎?”
“我已經記不清了?”豆腐腦捏住詠石佑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和這個次數差不多吧?”
“還真是個恐怖的數字呢,豆腐腦?!?p> “我可是很怕死的啊。”豆腐腦擦擦佑眼角的淚,自己也啜泣起來,“但如今時限也快要到了”。
空間和時間在附近被破開,從里面鉆出尾巴禿掉一塊的白貓。
“前輩?”豆腐腦趕緊蹲下。
“小家伙,我找到你了?!卑棕埰骋幌略伿?,“我有辦法殺死貓神,但信息在十多年前出現了斷層,我需要你的幫助?!?p> ——————現世詠石國————
科學家還在為“光塔沒能限制住貓神”而積極辯論??茖W家們都不愿意承認這已經歷過無數次多方位驗證的理論有誤。
詠石佑躺在詠石淶和詠石莎的墳前,他靜靜地面向太陽,即使看不見,曬太陽仍然可以很舒服。自從登基之后,他很少能有這樣的時間。
“詠石城今天充滿了悲傷,不光是因為失敗了一場戰(zhàn)爭,還因為他們失去了一個領袖?!?p> 聽見聲音,佑慢悠悠坐起身,若白此時爬上山來。
“他們已經不需要領袖了?!庇用娉伿堑姆较?,他能聽到喧鬧聲,對他而言這樣就夠了,“就算沒有我,他們也是這大陸最優(yōu)秀的民族。”
若白早已坐到佑的身邊,一邊細心地為他梳理長發(fā),一邊說,“怎么了,心情不好?”
“沒事……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佑仰頭,用空洞的眼睛瞅向天空,“那時候真是天真可愛,我說能夠保護這個城市,這個國家,讓他們吃飽飯,我就會很幸福。但是現在才發(fā)現,這本是與我無關的事情,而早就可以抓住的幸福,現在已經離我而去了?!?p> “我已經把洛希安頓在這里,他說可以幫我們建造出飛行設備?!?p> “自那以后詠石國只用一年,變成這個樣子,一年又何其長久。詠石國的夜晚很冷,大白,你先回去吧?!?p> “哦,這是你的晚飯。別亂吃東西。”
“我什么時候亂吃過東西?”佑拿住若白塞到手上的餐盒。
佑恢復了平靜,他淡淡的說,“我曾經想過,豆腐腦既然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她一定看到了更多。為什么不曾告訴我們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最后說什么‘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們會忘記我’這種話。還有,她是不是留下過什么線索,我找過,但沒有頭緒。”
“也許她本來就不喜歡你呢?”
“也許吧。”
“報告!”
兩個士兵緊接著爬上山來。
“有什么事情優(yōu)先報告給代總統(tǒng)?!比舭字肛煹?。
“不!”一位士兵回答,“山下有一只白色的貓,我們聽不懂他說話。然后他在土壤上寫下來這些字?!?p> “什么字?”若白接下他遞來的紙,“我是豆付惱好友?”
沒等若白念完,佑便沖了下去,若白趕緊跟上。
山腳下的確有一只白貓,正在被幾個士兵團團圍住,無法動彈。
“麻煩你們了,這是我們的朋友?!庇邮疽馐勘㈤_。
“你是國王詠石佑,你是若白?”白貓搖搖禿掉的尾巴。
“他是國王。你有什么事嗎?”若白把佑拉到自己身后。
“豆腐腦在神居,豆腐腦托我轉告諸位?!?p> “神居?她還活著嗎?”
“嗯,暫時,大概,沒死……豆腐腦說你們,你們如果想要得到真相,若白的母親知道真相。神……現在很強,只有神才能打敗神。但我無力自由操縱自然力量。小家伙是這么說的,除了當今眾人所知的神之外,應該還有一個神才對?!卑棕埑蛳蛴?,“還有一次機會。勝利的話,萬物生靈就有希望,失敗的話,世界將會迎來終焉?!?p> 一年內,在詠石佑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時,玲莉·白反而沒有那么激進,她把原本散布在城市中的耳目轉到各個城市和鄉(xiāng)鎮(zhèn)。監(jiān)視鄉(xiāng)鎮(zhèn)中出現的弊端,第一時間通過各種方式提交給若白。
若白對此心知肚明,但他一年內從未回家哪怕一次。這次若白回家,玲莉自知道來者可不是來表達孝心的。
“我們不是來喝茶的。你知道我們剛剛和貓神打了一架嗎?”
“能猜出來?!绷崂驔]好氣地回答,“不過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這位是皇帝嗎?”
“抱歉,一直以來受您照顧?!痹伿酉蛄崂蚓瞎?。
“為我所效忠的詠石國,照顧一詞言重了?!?p> “我們來是有事相求?!庇永^續(xù)說,“我想知道所謂的真相是什么?現在我對這個帝國的興亡沒有興趣,我只想救一個人。她叫豆腐腦,是一只貓妖?!?p> “豆腐腦?”玲莉想了想,“上次有一個人說他要救豆腐腦,從我這里套走了家傳的槍法。這次又有人說要救豆腐腦,你要從我手里拿走什么?”
“不行嗎?”佑試探地詢問。
“豆腐腦是個好孩子?!?p> 佑非常高興,他趕緊行禮,“前輩,感謝您讓我繼續(xù)說,為了救她,我們必須打敗貓神?!?p> 玲莉慈祥的笑容凝固了,她顫巍巍地把湯勺拿起又放下,猛的咳嗽兩聲,“這是命,你們詠石的命。刀狗,帶客人走。”
“前輩!前輩,我很敬佩您,玲莉·白,若·亞,若·白。若是沒有你們,就沒有現在的帝國。但帝國面前是‘貓神’,我們已走投無路——”
“我知道你們想干什么。但你無論如何都要和貓神為敵嗎?”
“理念不同,水火不容?!痹伿訑蒯斀罔F地表明態(tài)度。
玲莉親自駕車,已經放置一年的馬車上載著刀狗、白貓、若白以及佑。
春日冰冷的馬車沒有讓任何一人覺得寒冷和疲勞,他們都盯著路邊從繁華的詠石都市到荒無人煙的郊外。
“我們到了?!绷崂蚵槔貜鸟R上跳下,把車釘在地面上。
白貓看到這熟悉的建筑和氣味,他扭頭對若白說:“我來過這里,第一次和小家伙認識,就是這里?!?p> “這是你們屠殺貓族所用集中營中的一個。”玲莉把沒有上鎖的大門推開,里面早已被戰(zhàn)亂中的竊賊搜刮了很多遍,只剩下每個牢籠里數千具腐爛成灰的尸體。
玲莉把眾人帶到養(yǎng)殖場的盡頭,在那里,她打開其中一間房屋。
“是這堵墻,需要詠石的血?!?p> 佑把手指咬開,涂抹到墻上,墻壁則發(fā)出怪異的紫光。
“不會有危險吧?”若白不安地問玲莉。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绷崂驕厝岬乜从樱皬慕⒅蹙统錆M了神無法觸碰的材料——也就是光塔輻射的原石——我從來沒有下去過,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p> “這是唯一的辦法嗎?佑同樣緊張地詢問。”
“神和神的孩子都沒法進去,接下來就靠你了?!?p> “還有我?!卑棕堊叩綉{空創(chuàng)造出一個照明燈,“是被封鎖了大部分能力,不過對我而言還有一些,我來帶路,你跟上?!?p> 洞穴是被磚搭成的狹小通道,只能基本容納佑的身體,佑只能躺下,一點一點地下移。
“這真的是路嗎!”若白感覺到更多的不安,繼續(xù)朝玲莉質問。
“我也希望詠石不會失去兩位優(yōu)秀的領袖。如果有更好的辦法,我自然會全力阻止你們?!?p> 不知道爬了多久,雖然缺氧沒有影響到他,但是勞累幾乎讓他昏厥。白貓雖然想要幫他,但二人之間的語言不通也徒增了許多麻煩。白貓只能在前面喵喵直叫。
佑倒在出口處休息了一會兒,繼續(xù)前進。通過撫摸墻壁,洞穴下面是個類似于玲莉地下基地的樣子,磚瓦排列十分整齊,但仍算不上寬敞,佑不再需要側著身移動罷了。
雖然是地下,這個地下設施一點都不潮濕,更沒有蟲子、鼠或是別的什么生物。佑拿照明珠到墻邊,白貓突然發(fā)現這個墻邊刻著一些人類的文字。佑通過撫摸紋路,他能明白上面寫著什么。
神醒來了
神伸出手來
這里是土壤
這里是水
這里是空氣
哦,這塊土壤原來這么大呢,就叫做大陸吧
哦,這條水原來這么長呢,那叫做大海吧
人類文明以東方冰棱神,西方禍颯神為主神,但這個神的描述明顯另有其人,大概就是那個‘自然之神’吧。
聽到白貓在面前停下,朝他喵喵叫,佑趕緊走到他面前,那上面用小字刻著另一篇文字。
神接引了萬物
但神也是生命
神也是有感情的呢
如果有孩子就好了
不知不覺,已經有了好多孩子
但是,只有“人”是個半成品
半成品,那就賜予你超凡的智慧吧
嗯,那還不夠
剩下的,讓你們再傻一些
再傻一點
哎呦,你還真是調皮呢
竟然,拿頭蹭我的腿
那就,讓你變得聰明一些
小貓咪
下一篇壁畫緊跟著出現,但貓和太陽一起舞蹈的景象讓佑摸不著頭腦。
白貓繼續(xù)指引著佑前行,佑走得很快,直到白貓停下,并攔住了佑。
白貓叼走照明珠,通過吟唱咒語,照明珠變亮,白貓把照明珠投到空中,照明珠就這么定在天上。
眼前的全景呈現出來——佑竟然恢復了視力,并看見了所有的景象——面前是一個大型葬場,無數白骨堆疊在腳下,深不見底,令人毛骨悚然。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仍然是空洞的,沒有眼球。
“你想知道這是什么嗎?”白貓走到他身前。
“什么意思?”佑感覺到了恐懼,加上莫名其妙恢復的視覺,他連連后退。
“沒有辦法殺死貓神,因為貓神太強大了。詠石莎和夜淶提出了一個辦法。如果可以把原本就很強大的夜之民族改造成可以吸收太陽的體質,是不是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用于戰(zhàn)爭的兵器。但是夜淶的天分不足。改造只進行了一半他們就預見到了失敗,詠石莎把目光轉向人造肉體?!?p> “你是淶的克隆人,同時也不是。他們在你的身體內加入了其他的材料,成為一個可以和太陽神完美契合的體質。你比你的父親更強?不,你將遠遠超越生靈,成為新神。但條件是你必須承受比你父親更多的痛苦,兩年前,你的父親來到過這里,沒錯,他在這里接受太陽的照耀,才得到了那個強大的肉體?!?p> “詠石佑,我不認為你會退縮,但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會救你。畢竟歷史的車輪下總會碾死一些不想死的或者尚有留念的人,由不得他們自己?!?p> “我知道了?!?p> “呵呵,你的父親經歷了七天七夜,以你的體質和你的野心,這個數字必須提到十四天十四夜。不,你想說時間太久了嗎?”白貓詭異一笑,“對現在的你而言,是太久了,但你別無選擇。怎么,你想退縮嗎?”白貓瞅瞅身下的葬場,“為了改造你們父子,人類犧牲了太多。殺一人為寇,殺千人為匪,詠石莎,殺了整整三十萬只貓,五萬個人,五萬頭牛以及一萬只犬,數十噸重的寶石。你如果拒絕的話,又算不算是對他們的不負責任呢?怎么,這就已經吐了?呵呵,人類野心太大,本不可能的事情,本不該做的事情。卻還想要得到?!?p> “不,雖然有些難過。佑擦擦嘴角,理智告訴我這件事情我必須做,我不得不做。咳咳唔……無論結果,既然是非做不可的事情,那就不必考慮后果?!?p> “雖然很理智,非做不可……你的母親詠石莎,你的外公詠石惠都說過這句話,最終從容赴死,這是你們詠石家的命。白貓的手拍擊地面,太陽開始向地面發(fā)射擾亂的波動?!?p> 白貓的右手小爪向上一抬,頭上的建筑傳來機械的轉動和石頭的碎裂聲音,一道道光柱從四面八方射來。而對佑而言,也在瞬間重新失去了視覺。身體被固定住,以及明顯感受到皮膚表層傳來的劇烈灼燒痛苦。
這不是曬太陽,佑甚至有種在戰(zhàn)場中被摧城炮直接命中的撕裂感覺。他不由自主地嚎叫了數聲。
“這就已經感覺到疼了嗎,我說文弱書生啊,撐不住的話你就再嚎兩嗓子,我就把你放下來。不給自己家族丟人嗎?真不叫?那好吧?!?p> 白貓?zhí)系孛?,上面天早已黑了?p> “發(fā)生什么了?”若白看白貓。
在14天的黑夜后,神也會隨之誕生。
“詠石淶也沒有經歷過這個吧!”
“當然,詠石淶也沒說過自己想要去挑戰(zhàn)貓神???”白貓笑笑。白貓?zhí)ь^看太陽,“‘自然’這種東西啊,像是一個吝嗇鬼,你要多少他就給你多少,有時候還附贈一些懲罰?!?p> “我難以想象他是什么感覺?!?p> “把太陽直接注入體內,是什么感覺。至少比他的父親要疼痛一萬倍吧,而且就算再疼痛也不可能昏迷。14天,那是求死不能的感覺?!?p> “他跟我不一樣,他不是什么武夫,他只是一個……一個……”
“一個文弱書生,你是想這么說?這世上的人都是可憐孩子,可憐的家伙可不僅是他一個?!?p> 白貓和若白在外面等待了14天,果不其然,這半個月,人類頭上的太陽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為了應對消失的太陽,詠石城利用礦石制造的人造太陽也在今天投入運行。
人造太陽工程的成功并沒有給若白帶來任何喜悅,他冷冷地看著遠方的巨大光球。
“聲音已經消失了三天,白貓。如果他死了,我就讓你陪葬?!?p> “那還真是可惜,因為我也無法作任何保證?!卑棕埨湫Γ拔視⑺镭埳?,這個方案只是其中之一,就算失敗了我自然還有別的辦法?!?p> 馬蹄聲從淺到深,不一會兒玲莉下馬,她把車頭的燈提起來,帶著三五地下基地的朋友。
“哎呦這不是若白嗎?已經這么大了!”其中一個朋友走過來就拘謹地朝若白進行禮貌問候。
“哦?!比舭桌涞鼗貞?。
“如果各位是來聚餐的,那么很遺憾?!卑棕埛糯罅松ひ?,“因為馬上祭祀就要結束了?!?p> 白貓剛說完,突然驚呼一聲,太陽也隨即熄滅并開始照耀大地。
白貓?zhí)氯?,接著左右環(huán)顧,心里自然也是咯噔一聲,“人呢!不,不應該是這樣!”
“你這是什么意思?”若白在外面大吼,“你在騙我?”
“沒有人影,不,有,這些是焦炭,烤化了的肉體!但這不對,太陽不會這么做!”
白貓?zhí)先?,被若白一手掐住脖子?p> 若白嘶吼,“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你冷靜,冷靜。讓我想想……”
若白把白貓放下,“抱歉。”
“說實話我想不通,是圣經錯了嗎?圣經也沒說這個會死人???”
“不?!憋L中傳來的是佑輕柔的聲音,“你沒有錯?!?p> 佑如風,貼到若白的背部,“我大概可以明白神是什么樣的東西了?!?p> 佑咬破了若白的后頸,通過吸血,他的身體逐漸具象。
“你已成為夜的眷屬,在太陽之下不傷不死?!?p> 若白轉身看,佑有著紅色的瞳孔,尖牙以及黑色的雙翼,但沒有詠石淶那種壯碩的肌肉。
“信徒閣淺叩見新神,你將是這個宇宙的管理者?!卑棕埌莘谟拥纳硐?。
“我不是太陽神,就算我是,我也不曾給你帶來什么,所以你無需行禮?!庇虞p聲攙起白貓。那么,該去和她們團聚了?!?p> 豆腐腦是絕對想不到自己的能力會有例外。她的預知和回顧能力只是再塑世界,并不會影響到現在的世界線,而現在的世界線也不會影響到她。
當白貓撕裂空間找到她的時候,她是十分意外的。白貓對隱瞞身份道歉,并告訴她創(chuàng)世神–自然之神的存在。
但不管怎么穿越,身體仍然遺留在神居,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而且時間計量方式不同,豆腐腦就算想要逃避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豆腐腦回顧過去,她游歷了整個世界–人之國,貓之國,狼之國,鷹之森林……那些北腦腐和白腦腐都說過的故事——她經歷了無數人的生離死別,生老病死。這樣就夠了嘛——
但豆腐腦還是想度過屬于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