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送一只雞和一箱牛奶?!?p> 周徐紡覺得可以。
江織喝的那個牛奶是進口的牌子,周徐紡在官網(wǎng)上訂了兩箱,要一周才能到貨,還有她喜歡的那個棉花糖的牌子,網(wǎng)上也沒貨了。
她套了件帽子很大的黑色風(fēng)衣,去了小區(qū)的超市,這個點,超市里只有溫白楊在。
她問溫白楊:“那個粉色包裝的棉花糖,還沒有嗎?”
溫白楊寫道:“沒貨了。”她的字好看,寫得很端正,“好像停產(chǎn)了?!?p> 怪不得網(wǎng)上也買不到,周徐紡擰眉,有點失落地拿了別的牌子的棉花糖,結(jié)賬的時候:“我以后也會在這里兼職,一三五晚上十一點到一點?!?p> 職業(yè)跑腿人的雇傭金很高,但并不是經(jīng)常有任務(wù),她的時間很空余,可以打很多工。
溫白楊咧嘴,露出幾顆白牙,因為臉上總帶著高原紅,她笑起來有些憨憨的,特別樸實,找完零錢后,她從帆布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個雞蛋出來,遞給周徐紡。
周徐紡帽子還戴著,就露出小半張臉:“給我嗎?”
溫白楊點頭,在紙上寫道:“是土雞蛋。”
真是個好人。
周徐紡其實是有些怕生人的,因為沒有社交,戒備心很重,唯獨溫白楊,讓她覺得放松,她喜歡她,最喜歡她臉頰的兩團高原紅。
“謝謝?!彼恿怂耐岭u蛋,但沒有碰到她的手,“你知道哪里可以買到土雞嗎?”
溫白楊點頭。
周徐紡加了她的微信,不算劇組的群頭,這是她加的第一個好友。
連著一周,周徐紡都沒有接到群演的活兒,十月過后,寒流來襲。
周一,群頭才發(fā)來消息,要二十個群演,周徐紡報了名,把買好的土雞和牛奶裝進黑色旅行包里,一早就背去了劇組。
群頭通知的集合時間是早上九點,她七點就到了影視城,因為不知道江織什么時候到,她就在入口的地方等。
約摸八點半,一輛一點都不低調(diào)的跑車開進了影視城。
阿晚開車特別慢,磨磨蹭蹭的,后視鏡里,他的雇主坐在后座上似睡非睡,可能沒睡夠吧,看上去就不好惹。
車座后面,放了個漂亮精致的玻璃盒,里面裝了棉花糖。
江織拿了顆,扔進嘴里,還沒嚼,便狠狠擰了一下眉頭,立刻用手絹包著,吐了出來,原本就有起床氣,這下臉色更不好了。
“換了牌子?”
阿晚嗯了聲:“之前那個牌子的賣完了?!?p> “換回來?!?p> 完全是不由分說的口氣,聽著就很蠻不講理。
阿晚癟癟嘴,因為塊頭大,縮在跑車的主駕駛里,顯得非常不和諧,有點滑稽:“我問了很多地方,沒有了。”
江織眼皮都沒抬一下:“換回來?!?p> “……”
無情無義無理取鬧。
阿晚:“哦。”養(yǎng)家糊口,太不容易,阿晚惆悵地看了一眼車窗外,“江少。”
“嗯?!苯棝]睡醒,懨懨的,精神不振。
“那個貼膜的。”阿晚不知道那個貼膜的叫什么。
江織掀了掀眼皮,睡眼惺忪,瞧見路燈旁蹲了個人,穿一身黑,背著個很大的旅行包,帽子扣在腦袋上,看不清臉,就露出個烏黑的腦袋。
成天穿得很個賊似的!
江織直起腰,換了個坐姿:“靠邊停?!?p> 阿晚停了車。
江織把車窗搖下來。
阿晚又按了一下喇叭。
周徐紡腦袋才抬起來,習(xí)慣性地把帽子往下拽了拽,有點木然,臉上總是沒什么表情,眼神也空。
她站起來,看了看四周,見沒人,才走過去,站定在離車窗一米的地方:“你的手好了嗎?”
聲音微帶著涼意,什么起伏都沒有。
怪人。
江織嗯了聲。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把背包拿下來:“這個送給你?!彼耙徊?,遞過去,“賠禮?!?p> 江織凝眸,目光不偏不倚,與她撞上。
這雙眼睛,黑白分明里透著的全是冷漠,又過分的干凈清澈,難怪似是相識,太像那個葬身在火海里的少年。
他失神了許久,目光才挪開,瞧了一眼她那個黑色背包,隨后,目光落在了她手背上,她袖子長,手背遮了大半,露出那一截,在太陽底下白得發(fā)光。
也難怪,成天把自己包成這樣,不見太陽,白得像只鬼。
主駕駛的阿晚咳了一聲,以提醒雇主,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的手不好,等雇主收回視線了,才用眼神請示。
然后,出乎意料地,雇主點了頭。
阿晚這才下車去,接過那個背包,還挺重。
周徐紡送完禮,一句話不多說,走了。
阿晚把背包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江少,要不要打開看看?”
后面除了兩聲咳嗽聲,就沒聲兒了,阿晚從后視鏡里瞄了一眼,雇主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躺下了,沒怎么打理的短發(fā)還翹著一縷。
等車開進了停車位,阿晚就聽見后面那位說:“打開?!?p> “哦?!?p> 阿晚停穩(wěn)了車,把背包抱起來,放在腿上,拉開拉鏈——
“咯!”
阿晚目瞪口呆,腿上,一對眼珠子與他大眼瞪小眼,那物伸長了脖子,朝他叫囂:“咯咯咯咯咯咯……”
一股雞屎味撲鼻而來,阿晚呆滯了一下:“是……只雞?!?p> 江織:“……”
喬南楚問過他,怎么會對一個開罪過自己的人網(wǎng)開一面,畢竟,他的確沒什么善心。他想大概因為這個人古怪得十足,古怪得會讓所有事情都朝著匪夷所思的方向發(fā)展。
比如,這只雞的存在,和接下來所有由一只雞引發(fā)的事端。
九點,演員們都已經(jīng)換好了戲服,化好了妝,就等大導(dǎo)演開拍。方理想作為新晉的織女郎,服裝組特別上心,她的戲服都是量身定做的,別看她長得萌,可塑性可強了,旗袍加身,捏著把舞女專用的羽毛扇,走起貓步來,那也是風(fēng)情萬種啊。
大導(dǎo)演果然眼光毒辣,一挑一個準。
方理想穿著她的新戲服,在周徐紡面前轉(zhuǎn)了個圈圈,嘴角蕩開兩個梨渦:“好看不?”
周徐紡穿著麻布衣裳:“嗯。”
“徐紡,你玩微博不?”
她搖頭。
“帶手機了沒?”
她摸摸褲子口袋:“今天帶了?!?p> 方理想掏出自個兒的手機:“你加我?!彼环埜毁F不相忘的表情,很是豪情萬丈,“以后誰再拖欠你工錢,就跟我說,烏拉拉氏·理想給你撐腰!”
她現(xiàn)在可是大名鼎鼎的織女郎,周徐紡不擅長社交,也沒什么朋友,孤零零的,像個被全世界拋棄了的小可憐,她織女郎得罩著她!
周徐紡點頭,低著頭話不多。
加完好友,烏拉拉氏·理想穿著旗袍亞洲蹲,一打開微博,驚呆了:“唉呀媽呀!”烏拉拉氏一拍大腿,“大公司就是牛逼,給我買了好多僵尸粉吶。”
方理想當(dāng)上《無野》的女二之后,就有不少經(jīng)紀公司找她簽約,方理想是個有理想的姑娘,考慮都沒考慮,直接簽了影視行業(yè)的龍頭公司——寶光。
說起寶光,最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寶光的老總薛寶怡了。
“我們老總和江導(dǎo)還是發(fā)小呢?!狈嚼硐胧莻€八卦通,跑了四年龍?zhí)祝じ髀沸〉老ⅰ?p> 周徐紡荒荒涼的目光里,有了點神采。
難得她對什么有興趣,方理想就跟她嘮起來了:“帝都薛家的小薛二爺聽說過沒?”
周徐紡搖頭。
方理想就跟她科普了:“你下個微博,隔三差五就能看見他了?!?p> 周徐紡不怎么上網(wǎng),不是很清楚:“他也是藝人嗎?”
“不是。”服裝組的助手小姐姐問吃不吃雞爪,方理想不客氣地拿了一只在啃,邊說,“他的枕邊人都是藝人。”
周徐紡不明覺厲。
方理想又啃了一口爪子,感嘆?。骸鞍ィ恢朗嵌嗌倥⒆拥慕侔?。”她是個正義凜然的姑娘,憤憤地一口咬斷了雞爪,“早晚老天收了他!”
周徐紡沒接話,仰頭看著一處,目不轉(zhuǎn)睛。
方理想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哦,導(dǎo)演終于到了:“你又在看江導(dǎo)?”
她蹲在不起眼的角落,表情很平靜:“他好看?!?p> 她喜歡看漂亮的東西,比如她的棉花糖盒子。
對于江大導(dǎo)演的顏值,方理想是服的,就那張臉,放眼整個演藝圈,也沒誰能美得過,就是——
“江大美人是天上的星星,養(yǎng)養(yǎng)眼可以,不能摘下來?!狈嚼硐氚央u爪子扔了,擦擦手,“可也沒誰能摘了他那朵美人花,而且,他可嬌貴了,身體很不好,江家專門搞了個制藥的研究所,就是為了給他調(diào)養(yǎng),很燒錢的,我們小老百姓養(yǎng)不起?!?p> 周徐紡想,她錢挺多的,可她要用來買月亮灣,不能養(yǎng)美人。
“圈子里有傳聞,他跟小薛二爺是一對?!?p> 周徐紡再次不明覺厲。
十分鐘后,趙副導(dǎo)演舉了個喇叭,通知:“馬上開拍了,十分鐘準備?!?p> 聊天的群眾演員們一哄而散。
趙副導(dǎo)演巡查了一周,機器都準備就緒了,就是在角落里瞧見了只雞,問場務(wù)小李:“這里怎么有只雞?誰放這兒的?”
小李說:“沒注意,應(yīng)該是道具組的人放的。”
趙副導(dǎo)環(huán)顧了一圈:“那個挑擔(dān)的群眾演員看見沒?”吩咐小李,“把雞放他擔(dān)子里。”
小李抓著雞放進了群眾演員的擔(dān)子里,雞爪子上綁的帶子松了他也沒注意,然后,這場戲有爆破的鏡頭,轟的一聲之后——雞飛狗跳。
“咯咯咯咯咯咯咯……”
是只大公雞,約摸兩三斤吧,被炸得滿場飛。
趙副導(dǎo)汗都出來了:“江導(dǎo),這——”
江織扔了手里的劇本,往那張墊了厚厚一層毯子的躺椅上一靠:“道具組今天都沒帶腦子過來?”
他咳了一聲,眼角微紅,雖是病殃殃的,可那眸光,冷著呢。趙副導(dǎo)不敢吭聲了,氣壓低得他呼吸不暢。
江織舔了舔咳得嫣紅的唇:“哪來的雞?”
冷不丁,阿晚回:“你的?!?p> “……”
風(fēng)聲里,有他的咳嗽聲,隱忍著慍意:“還杵著做什么?!?p> 阿晚擼起袖子,加入了抓雞的行列。
顧南西
** 周徐紡:我給你燉土雞吃,補身體。 江織:你是不是嫌棄我昨天表現(xiàn)不夠好? 周徐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