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長白雪嶺寒氣層層入骨,蕭瑟的冷冽風(fēng)卷起白雪。
紫瑤披著紫裘怔怔看著九寒洞,“師父不是子夜才來,先回去?!睙o疆去挽卻落空,紫瑤輕輕搖頭,“我就想在這兒?!?p> 子夜是陰氣最集郁時刻,施用招魂術(shù)法,也最事半功倍。
元瀟來到九寒洞外,紫瑤凍得臉色發(fā)青一言不發(fā)站著,身后的無疆亦是臉色蒼白?!靶‖?,進去吧!”元瀟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掌輸入內(nèi)力緩解寒意,右手搭上無疆手腕,“你們何必?”
洞內(nèi)雖然寒氣濃厚,終歸沒有寒風(fēng)呼嘯,紫瑤默默看著冰床上的少年。元瀟將一些陰旗分序在冰床旁排列插上,然后將血盂蓮放在正中,身后的江傾將手里纏著鈴鐺的紅線繞上招魂旗,兩人萬分謹(jǐn)慎的檢查一遍。
“差不多了。”元瀟呼出一口氣,肅穆取出玄黑相交的招魂旗,江傾走到冰床對面盤膝而坐,雙手變幻,口中默念法訣,“九幽玄冥,游魂孤怨,招魂在上,起!”
鈴鐺從微響而漸漸大作,元瀟趕緊祭出招魂旗,左掌豎起,右手結(jié)成法訣,“小瑤,將你的血滴到招魂旗上和血盂蓮上?!?p> 紫瑤黃泉一出,割開手上的血脈,盡數(shù)灑向半空浮著的招魂旗上和那株鮮艷的血盂蓮花內(nèi)。血入,迅速沒入。
“九幽冥府,識血速速歸來!”元瀟爆喝,右手浮現(xiàn)一抹血紅微芒,同江傾那邊的青色微光相呼應(yīng),中間的招魂旗極速旋轉(zhuǎn),血盂蓮各花瓣也如同浴血般紅的詭異。
“無....無疆,那是......”紫瑤忽然顫聲看向那團青紅相交的光芒中一個淡淡影子飄動,無疆也是一驚,見紫瑤眼神已經(jīng)漸漸渙散心知因為奉血緣故,所以此時心智是最為薄弱時刻,一把緊緊抓住。
“江傾!”元瀟看向?qū)γ婺樕珴u漸蒼白的女子,心下不由擔(dān)心,加快操縱速度。隨著招魂旗的旋轉(zhuǎn)淡淡的影子也漸漸開始清晰,青色的光幕卻一點點暗淡,江傾嘴角屢屢鮮血留下。元瀟此刻也是面色異常紅潤,拼命壓抑心里的反噬,催動招魂旗繼續(xù)招魂。
半空中的招魂旗忽然緩慢下來,本清晰的影子也開始回歸黯淡,元瀟還未反應(yīng)一股不明強大力量從招魂旗涌了過來,強大的讓人害怕力量。
“??!”江傾痛苦的飛了出去,口里不住涌血出來,元瀟也好不到哪里去,搖晃了幾下還是單膝跪下。無疆趕忙跑過去,扶起重傷的兩人,查看傷勢,順便出去給其余弟子以及木風(fēng)發(fā)訊號。
再回來時,紫瑤卻像抽了魂似的跪在冰床上,喃喃自語,緩緩看向元瀟,“師父,他還有救嗎?”元瀟擔(dān)憂想說什么,最后還是輕輕搖頭,紫瑤眼內(nèi)漸漸冰冷,緩緩站起來,身上散發(fā)駭人的戾氣。
無疆再一次感受十年前的可怕,寸黎迅速出手想要去阻止,沒料到,紫瑤完全沒神智一般黃泉在手瘋狂對抗無疆。兩人從來沒有對立,無疆一心不想出手,一昧退讓,反而被黃泉傷到。
“紫瑤!”
“我知道你不愿出手,不過以她現(xiàn)在神智,殺了你都未可知?!痹獮t咳嗽著抱住昏過去的紫瑤,剛才若不是拼力的一擊,讓她昏過去,恐怕接下來就難以預(yù)料。
將紫瑤交給無疆,元瀟走到江傾身邊嘆息將昏過去的她抱在懷內(nèi),走出九寒洞。
“師父!”“師父!”
匆匆趕來的木風(fēng)李筱同時叫出聲,李筱撲過去查看江傾傷勢,元瀟軟聲安慰。
無疆抱著紫瑤也緩緩走了出來,木風(fēng)搭上脈搏臉色一沉,“先回去。”幾人看了眼身后的九寒洞,心知睡在里面的少年再也無法醒來。
元瀟收下手掌,扶住虛弱的江傾,“即便反噬你也不至于受如此重傷勢?!苯瓋A沉默笑笑,自己盤膝坐下調(diào)息片刻后才道,“本來強硬堅持,那個少年應(yīng)該可以回魂,只是不知何處的力量居然強行改變。”
元瀟搖搖頭,扶住要下榻的江傾,“先不說了,你身子要緊嗎?我這兒存著一支雪蓮?!苯瓋A苦笑扶著桌子,“十年了,原來你也會問候我,罷了我無恙?!痹獮t看著踉蹌離開的江傾,默然垂首。
“靳昀哥哥!”床榻上的紫瑤胡亂的動來動去,額頭上盡是汗水,木風(fēng)同李筱緊緊扣主手腕,趁著間隙施針。無疆一臉憔悴坐著不發(fā)一言,白衣襯得膚色更加慘淡。
“無疆,你放心,我已經(jīng)穩(wěn)住了紫瑤筋脈?!蹦撅L(fēng)輕輕推著發(fā)呆的無疆,“我們先出去,你陪著吧!”木風(fēng)招呼李筱離去。
“紫瑤,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但我還是從前無疆,你也會是從前的紫瑤。”無疆看著床榻皺眉的清麗女孩,輕輕拭去她額頭上的汗珠。
“師父,您的傷勢如何?這是木風(fēng)調(diào)制的,對您傷勢還是有好處。”李筱端著木碗進來,江傾怔怔看窗外聽著李筱呼喊才反應(yīng)過來溫和一笑,“師父沒事?!?p> 言語間卻是疲態(tài)難掩,李筱遲疑了片刻還是問道,“師父,你明明已經(jīng)沒有從前功力為什么非要來這一趟?!苯瓋A苦笑緩緩喝著碗里藥。
“你已經(jīng)沒有從前功力?怎么回事?”元瀟拿著藥瓷瓶站在門外,一臉不置信,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難怪你要退出江湖,在滁州青珩山隱居?!崩铙阋姞畛聊诡^的退出去。
“對,二十年前的洛陽洛河畔那次?!苯瓋A目光悠悠似乎穿透歲月塵煙縷縷,元瀟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閃而過驚訝后哀傷情緒漫上臉龐,眼神閃爍著愧疚,“小傾......”
“師父,師父,紫瑤不見了!”無疆的突然沖進來打斷了兩人思緒,元瀟斂下情緒一問才知紫瑤不知何時醒來,找遍整個玄祭樓以及九寒洞都沒見到,無疆此刻已經(jīng)方寸大亂。九寒洞的那位少年復(fù)活是她十年來全部希望,一旦破滅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
長白山的眺煙崖絕壁難攀,亦是風(fēng)勢最猛烈的地方,白雪累積一層一層。
“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整個玄祭樓都為你瘋了。”木風(fēng)看著縮在冰雪堆上的紫瑤,心疼附下身去抱在懷內(nèi),渾身沒有一絲生氣,要不是脈搏微弱跳動幾乎以為氣絕?!靶‖?,你還有師父,有我,有無疆。”木風(fēng)像哄孩子般的安慰。
“師兄,你曾和我說這兒是長白山最高處,可以接近天上,我在這里站了好久好久,靳昀哥哥也沒出現(xiàn)?!?p> 木風(fēng)眼眶微微紅,當(dāng)初初來玄祭的紫瑤不開心,他就騙她說站在這里可以看見故去的人,以后她就會天天來。這是兩人的秘密,一直只有彼此知道。
“他走了,即便在天上也不希望你這樣。他對你好,師父和我們就會加倍對你好。無疆因為你的事,已經(jīng)快崩潰了。”
“......”
“紫瑤,紫瑤,忘了過去,玄祭就是你的家?!?p> “.......”
就在木風(fēng)嘆息,紫瑤忽然壓抑抽泣埋在他懷內(nèi),手緊緊扣著他的手臂。木風(fēng)終于松了口氣,緩緩抱起來往回走。風(fēng)雪漫漫,淹沒來時路。
才回到玄祭,無疆快步奔過去,將紫瑤死死抱在懷內(nèi),眼角淚水無聲落下。紫瑤第一次看見無疆流淚,是因為自己,心底流過一陣溫暖熱流。
“原來無疆這般冷冰冰的人,也會為了一人緊張的流淚?!崩铙愕吐暩锌?,清冷的側(cè)顏此刻柔和下來竟然十分動人,木風(fēng)不經(jīng)意一瞥,心底掠過驚鴻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