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晌午,棠雪正抱著初五從浣衣坊門前經過。聽到兩個浣衣的宮女在悄悄對話。
“唉,你聽說了嗎?齊王沒了,朝中都傳遍了?!?p> “聽說了,還聽說死的蹊蹺,聽說是被人害......”
“噓!你不要命了,不要亂說!”
那個宮女的聲音被急急的打斷了,兩人便突然噤聲了。棠雪聽到這里已經如同被從頭到底潑了一桶涼水,全身冰冷,齊王李茂,那是......是李均景的爹爹,棠雪小時候還經常去李均景的府上玩,那個身材削瘦的男人總是掛著一臉和藹的笑,而李均景提起他爹,也總是一臉的驕傲,他爹爹文采卓絕,舉世無雙。
而如今,他卻....
棠雪如今心像是被鐵錘狠狠錘了一下,說不出的悶痛。
棠雪想到這,拔腿就往的往公主府跑,她無論如何也要出宮一趟。但是這宮中戒衛(wèi)深嚴,規(guī)矩繁多,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此時只有李芷能幫助自己出宮了。
她氣吁吁的跑回到汀芷宮,李芷正在堂下看書,她抬頭看到棠雪氣吁吁的模樣,便問:“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張?”
“公主,民女要出宮一趟。”棠雪說道。
李芷聽了臉上少有的出現(xiàn)了為難的表情,她沉吟說道:“也不是不讓你出宮,只是你哥哥特意囑咐過我,這段時間要讓你好好呆著宮中,不可隨意亂跑。”
“民女有急事,求公主成全!”
“何事如此著急啊?”李芷一臉的疑惑。
棠雪只是低頭不語。
“也罷?!崩钴茋@了一聲,便走近寢宮內將一塊令牌遞給了棠雪,說道:“你可要速去速回,切莫耽擱啊。”
“是,謝公主殿下!”
“謝什么,你這人真的是,我都說了和我別這么客氣了?!崩钴普A苏Q劬?,說道。
棠雪拿到了令牌,一路出宮去了。
到了許府門前,抬頭便看到門上掛滿了白色的挽聯(lián),門前停滿了車馬,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無論男女老少,都是一臉悲痛的走進去,出來到門口后便一掃臉色的悲痛,談笑風生的走了。
棠雪走上階梯,門口的小廝將她攔了下來:“這位姑娘可有拜帖?”
“我是景世子的朋友。”
“抱歉,沒有拜帖一律不許入內!”
“那可否麻煩你通報景世子一聲,我是他的朋友.....”
“這......”那小廝一臉為難。
棠雪正在焦急時,“棠雪姑娘......”身后有一人叫到,這時抬眼看到李均景身邊的書童何必走了過來。
“棠雪姑娘,你怎么來了,你在宮中嗎?你這是......”
“我......”棠雪還沒來得及說話,何必就一臉了然的樣子,狠狠錘了門口那小斯一拳,罵道:“誰你都敢攔,活膩了!”
“棠雪姑娘這邊跟我進來吧?!彼D頭換了一副面孔對棠雪溫柔說道。
何必將她領到了靈堂面前,門的四周掛著白色挽聯(lián),屋內的正中央正擺著一樽黑色的沉木棺材,前方的靈臺擺著兩只紅燭,紅燭正在跳躍著明黃色的火焰,下面擺著一個香壇。
上面小樹林一般插滿了香,周圍煙霧繚繞,屋內的婦人們正在哭成一片。棠雪看到許久沒見的李均景一臉蒼白,曾經豐神俊朗的臉上似乎是削瘦了許多,強撐著一張蒼白的臉在門外迎接前來吊唁的客人門。
直到棠雪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抬起頭來,看到棠雪,木然的眼里似乎是閃爍了一絲光芒,他嘴角勉強的彎了一下,似乎是想從臉上擠出一點笑容。
“你.....”棠雪話還沒說出口,看到他蒼白而削瘦的臉,鼻子一酸,眼淚就止不住留下來了。
“別哭......”他輕聲說道。又像是安慰她似強撐著笑了一笑,“我沒事的?!?p> 棠雪此刻也是哽咽著說不出話,伸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掌。
隨后便進去插了一炷香,拜了一拜。
棠雪隨后便在小時候常和李均景一塊待著的院子中等他,從中午等到晚霞落盡,天色發(fā)昏的時候,李均景帶著一身倦氣出現(xiàn)了。
他穿著一身黑衣,不像之前的風度翩翩的模樣,像是一個落魄的貴公子,他站在院子的扇形門洞下,院里的燈光在他的臉上照出明滅不定的光影。
他就這么站著,和棠雪兩個人隔著一叢開得正茂的茶花靜靜的對望,良久,棠雪苦澀的擠出笑容對他笑了一笑,那頭的李均景也蒼白的輕輕的笑了一笑。
下一秒一陣黑色的風襲來,等棠雪反應過來,李均景已經將她攬入了懷里,聞到他身上隱隱約約的帶著清冷的梅花香氣,他抱得很緊,像是死死抓住的救命稻草。棠雪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稍微掙扎了一下,邊聽到他悶頓的聲音:“別動?!边^了一會,他似乎意識到抱的太緊了,便稍微緩和了一些,他把頭抵在棠雪的肩膀上,不言不語。棠雪安慰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這時棠雪感覺到脖子后面不斷有溫熱的水滴落在脖子上,寒冷的夜風一吹,又變得冰涼刺骨。
“齊王爺是怎么......”棠雪忍不住輕聲問道。
“在從洛南回建安的路上,被山匪襲擊了?!?p> “怎么會......王爺身邊沒有侍衛(wèi)嗎?”棠雪急急問道。
“有,只是山匪武力高強?!彼f道這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好了,你別問了,問的我頭疼。這些事情我不想讓你操心,那些山匪都已經問斬了?!?p> 棠雪發(fā)覺他的語氣不似之前的溫潤,而是疲倦中帶著一絲的陰冷。
不知道這個擁抱保持了多久,這微涼的夜里,棠雪覺得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似乎在朦朧中聽到了命運的石盤悄然轉動的聲音,是一雙看不見的手在黑暗中撥動。
直到一個下人來報,說是管家請李均景前去議事,棠雪再看向他的臉時,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褪去了之前的空洞和疲憊了,眼神中有了一絲的光彩。
“你去忙吧,我此時也該回去了。”棠雪笑了笑,對他說道。
“好?!彼矊χ难┬α艘恍?。
棠雪出了李府的大門,辭了李均景,上了回宮里的轎子,轎子抬出去很遠,棠雪掀起了簾子向李均景的方向回望,看到李均景還在門口,向她的轎子走的方向目送著她的遠去,棠雪總覺得,李均景的憂傷的神情中多了一絲從來沒有看到的抹不掉的狠戾。棠雪擔憂的收回了目光,不禁嘆了一口氣,難道,齊王的死究竟是誰下的手,目的又是如何?這帝都,真如哥哥所說的,要變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