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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歲晚

第004章 兩不虧欠相盡歡

逢歲晚 柸酒長亭 2037 2018-11-23 10:01:04

  月光似乎越來越亮,天空中竟掛了幾顆星星,像是在等她孤獨前行之后的洗盡鉛華,他于書中見過太多的修飾,亦無法在此時去形容這樣一個她。

  較于十年前,現(xiàn)在的她雖清冷的讓人難以接觸,他卻如飲罌粟般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面前的伊人是他念想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才盼來的,盡管她視他于陌路,是個不相干的人。

  云家小姑娘啊,原來已經(jīng)長大了。

  盒子里頭是個小瓷瓶,同樣,雕刻著一枝臘梅,紅梅點點,仿佛能聽見開花的聲音。

  她疑惑地瞥向邢牧之,從他眼里,竟看到了期待。

  不是求生的欲望。

  呵,螻蟻況且還有求生本能,這世間,竟有人,沒有求生的欲望,真是奇觀。

  手指觸碰瓶身,一塊異樣的凸起,令她訝然,這標志,是云家獨有的,不是嫡親血脈根本無從得知,他怎么會有自己的東西?

  莫非是,父親?

  拿著瓶子的手一怔,也只是一瞬間的恍惚,再低頭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抽了蓋子,黑洞洞的瓶口像是要將人吸了進去。她倒出來的是一顆藥丸,晶瑩剔透,說是珠子也不為過。對著月光,冒著絲絲寒氣,信手覆上,化成千絲萬縷消失不見。

  灼灼月光籠罩下來,平添了幾分神秘感,襯的她猶如下凡的精靈。

  斗篷跌落,一頭青絲露了出來,她怔怔的看著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明明是痛苦萬分,卻嘴唇上揚。

  乖巧的模樣,一如當年后花園的他。

  “這是你的?”待她小步跑到,小哥哥已經(jīng)抱起了雪影,姿勢同畫像上嫦娥抱玉兔。

  別說,還挺好看的。

  平時甚少近人的雪影竟改了性子,爪子上的利爪還沒長出來,被它縮著,眼前的小哥哥比她高了些許,站在他面前,更顯得她嬌小。

  都說寵物是會享受的,就算是雪影也不例外,大概是尋了個好位置,一副心安理直的模樣躺著,享受著懷抱。

  “雪影,回來?!?p>  她嬌喝著,氣勢倒是有幾分,可年齡過小造成的落差使她看起來更像是在撒嬌,軟糯的聲線配上稚齡孩童該有的小身板,待她抬起頭來,他才看清楚她的面容。

  作為相國之子,見識也算是不少的,都說在審美面前不分年齡,對于見慣了美人來說的他,倒是頭一次看到這么漂亮的小女孩,僅隔著面紗也令人動容。

  那時的長安城中,久負盛名的便是后來成了皇后的元蝶衣。

  因是醫(yī)藥世家,這元蝶衣從小便生的肌膚勝雪,即使處于眾多女子中亦尤為突出,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婉轉(zhuǎn)流連之際,自有一番風雅高貴的氣質(zhì),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但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態(tài),又讓人不能不魂牽蒙繞。

  據(jù)說當今圣上亦是一見鐘情,便立其為后。

  而眼前的小女孩,不同于元蝶衣的明艷,卻有容納百川的氣勢,不知為何,他就是想到了這句話。

  “在下邢牧之,不知姑娘——”還未等他說完,抱著的被叫做“雪影”的它扭了扭,繼續(xù)窩著,這小脾氣也不知跟誰學的。

  養(yǎng)了這么久,這才見了個外人就拋棄她了,還頗有宣戰(zhàn)風范,她真是氣急了,難為小短腿的她跨了兩大步想上前奪回,被驚嚇的雪影撲騰兩下爪子便躥了下去。

  饒是他也未曾想小女孩突然發(fā)難,手中一空不由自主的向前抓去。

  包裹嚴實的斗篷,被一把抓下,長長的頭發(fā)瀑布般垂落,她回眸,沒錯過他眼中的錯愕。

  “小人?!?p>  隱瞞多年的秘密暴露在陽光下,她惱羞成怒,伸手將他推下了池塘。

  少年銀發(fā),是天下大不忌,正是這樣,父親對外宣傳她身體贏弱,一律不見外人,就連生活起居,也是母親一并承擔。

  她回過神來,想起母親,那個溫柔端婉的女子,因著生她時落下病根,最終沒能挨過寒冷的冬天,而父親也在她八歲時撒手人寰,偌大的云家,孤零零的剩了她一個。

  朝陽閣內(nèi)只聽見她一個人的呼吸聲,靠在床沿的少年,不復(fù)當年的青澀,眉宇間隱隱有包容天下的度量,雙眸緊閉,像是睡著了。

  也罷也罷,畢竟是她有錯在先。

  當年那一推,只是氣急了的沖動,到家后亦后悔怎下狠手,再后來,兩家斷絕來往,邢家公子纏綿病榻的消息便傳開來。

  小小的落水竟留下了行動不便的病根,她以為只是傳聞夸大了,事實比想象中的更悲愴,病來如山倒,拖著這幅孱弱的身子,苦苦十年堅持,只為了等自己。

  值得嗎?

  這問題大概是沒有人能回答了。

  她消失了多年,他便病了多年,饒是再清冷的心,也抵不過自己的內(nèi)心譴責。

  無論開始如何,一條生命是在她手中枯萎的。

  想來那時的她不過三歲,但他呢,不過五歲卻隱約有了一國之相的風范,連圣上都說等待他的成長,誰都沒想到,甚至是她都沒想到,她成了劊子手,那個光芒四射的少年,最后是被她生生折斷了羽翼,在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長安城都在為他而惋惜。

  邢牧之,終究是我云初霽負了你。

  她喃喃自語,附身吻住他已失了血色的唇瓣,屋內(nèi)大亮,如同白晝。體內(nèi)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制,封閉了十年之久的病體,呈現(xiàn)出一副山窮水盡,柳暗花明的跡象。

  自此以后,兩不相欠。

  微弱的燭火幾番顫抖,最終也未能熄滅,在黑暗里搖曳身姿,照出一抹光亮,墻上的雪景,幾筆勾勒,在這夜色中越發(fā)空寂。

  次日,邢相國以小兒靜養(yǎng)祈福為由,送往京城最負盛名的乾云寺帶發(fā)修行,相國府自此閉門不見客,而云家更是夜晚連燈都不點了。

  一時間,邢府公子病危的消息更是傳的滿天飛,而相國府卻未做任何回應(yīng),眾多世家想要一探消息,都被駁了回來,久而久之,此事也就被慢慢遺忘了。

  時間,果然是治好創(chuàng)傷最好的良藥,悠悠眾口,抵不過歲月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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