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阻擋了視線的紫菀倒是看不清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只覺得周身似乎又冷了些,嘴角有些哆嗦,將自己的衣服又裹了裹。
雖說已經(jīng)想到雪影可能會知道,可真正看到事實(shí)時,青堇寧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上捧著的玉佩如千斤重,放在手心還透著涼意。
她并不是一無所知的,從侍女們各種聊天打諢中抽絲剝繭出不少信息,其中“云家孤女閨名不詳”一事,是重中之重,據(jù)說連當(dāng)今圣上都不知。
由此可見,這名字代表著某種意義。
現(xiàn)如今卻是在雪影嘴里拿出的玉佩中得知。
不得不讓人懷疑這是一件有預(yù)謀的事件。
雪影沒給她再多事件考慮,毫不猶豫的往房間的某一處跑過去,一個小機(jī)關(guān)被打開,露出里頭小小的暗格來。
有頭有臉的人家大都藏有暗格,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待青堇重新回到窗邊,迷糊了好一陣的紫菀與之并排著,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終于知道雪影在做什么了。
她見著雪影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只錦盒,幾步便來到了她們面前,鄭重的將它放入了青堇的懷中。
“姐姐,打開看看?!弊陷矣行┖闷妗?p> 這是一只長方形的錦盒,恰好是一只卷軸的尺寸。
這錦盒黑漆漆的,在這夜晚中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氣息,不知是用什么材質(zhì)做成,一絲都不像是一般人家會使用的東西。上頭清晰可見是一株盛開綻放的臘梅,隱在遠(yuǎn)處的群山被掩蓋在這朵朵梅花中,倒有幾分“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青堇怔怔地看著雪影,覺得自己手心黏答答的,大概是太過緊張冒出的汗。
一切都在等自己揭開答案。
“啪嗒!”
錦盒開了。
并沒有什么阻礙,也沒有明槍暗箭,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打開了。
絨布中安靜地躺著一卷紙。
答案在里頭?
會是什么?
青堇覺得事情似乎離自己的猜想越來越遠(yuǎn),還越來越多的謎團(tuán)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解開一個謎團(tuán),便會有更多的謎團(tuán)后來居上。
若這是一盤很大的棋局,那執(zhí)棋者會是誰,所有人都會是他手中的棋子么?
她甚至聽見了雪影一聲低低的嘆息,夾雜在空氣中隨風(fēng)飄散了。
“姐姐,你受傷了?”
一聲驚呼將神游的青堇嚇了一跳,拿著紙的手顫顫巍巍不敢打開,乍呼呼的紫菀已經(jīng)將她的手抽了出來,暗紅色在燭光中隱隱流動。
是血。
青堇將視線轉(zhuǎn)到窩成一團(tuán)的雪影身上,心中一道裂痕破開來。
她清晰的明白血不是她的,是雪影的,難怪它不肯離床近,只愿意待在小小的角落,只不過是不想讓她們發(fā)現(xiàn)它的傷情,或許更好的解釋是它不想沖撞了還未醒來的姑娘。
心中沒來由的一酸,青堇使勁將快要掉出眼眶的淚收了回來,手上也不敢怠慢,塵封已久的卷紙終于得見天日。
“初落蕭蕭,寒上雪霽。之子于歸,硯林以待?!?p> 硯林?
這名字為何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歪著頭的紫菀還是想不通,似曾相見又記不起哪里見過,好氣!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雪影“不小心”將一堆古畫給倒騰了出來,“轱轆轱轆”的滾滿了不大的房間,有一張畫正好滾到青堇的身邊,扎著的繩子不知何時松開了,大大的一幅畫便這么呈現(xiàn)在視野中。
燭火跳躍了幾番終是敗下陣來。
灰蒙蒙的天邊還掛著幾顆殘星,安靜祥和的大地給籠罩在一層薄紗中,享受寧靜的夜晚。萬籟俱靜的角落里偶爾還傳出幾聲蟲鳴,伴著忽高忽低的節(jié)奏,不一會東方出現(xiàn)了魚肚白,灰黑的天空開始破曉,漸漸露出一條狹窄的暗紅色長帶子,帶子上面是清冷的淡白色晨曦。
黎明已至。
“是他?!鼻噍揽隙ǖ幕卮鸬?。
枯黃的落葉,一片,兩片,洋洋灑灑的從樹上掉落,輕悠悠的飄落在水面上,像無數(shù)只小船,順風(fēng)慢慢蕩走。岸邊似有樂聲,玉手輕挑慢捻于弦上波動,激起湖面上點(diǎn)點(diǎn)銀光,黑發(fā)不扎不束,微微輕拂,一襲紫衣奪了所有目光,僅是背影也能想象其俊美模樣,畫卷上一串小字密密麻麻,落款卻無人題名,唯有“硯林”二字瞧出幾分明白來。
“硯修?!鼻噍乐貜?fù)了一遍。
若說世間秉性不一,怪異者不在少數(shù),那畫卷上的人便占了個名額。
“怎就偏是那個討人厭呢?!敝勒嫦嗟淖陷液薏坏米源岭p目,嘴里不斷呢喃著,又眨著不太清明的雙眸問同樣熬了一宿的青堇道,“姐姐,我們真要去求他么?那家伙治病可是要鬧得人盡皆知的,若是姑娘這事給傳了出去,還不知道能鬧出多少事情來呢。”
治病重要,可姑娘家的聲譽(yù)更為重要!
想到當(dāng)年那場驚動圣駕的病案,紫菀心里一哆嗦,她真怕自己沖動。
“誰愿意呢?!毙睦锟酀那噍劳瑯又刂貒@了一聲氣,還以為能有什么好辦法,原來是這種“揚(yáng)名立萬”的機(jī)遇。
關(guān)于硯修的傳聞什么都有,影響深度最久遠(yuǎn)的還是五年前一場鬧劇。
他便是在那場事件中得了個“聲名遠(yuǎn)播”的名號!
說話要說重點(diǎn),打蛇打七寸。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在他眼中不過是過眼云煙,無論是真金白銀還是美人家眷,說破了嘴、用上金錢美人亦無濟(jì)于事,他從不輕易救人。即使生命垂危也不會看上一眼,任由閻王爺在他眼皮底下勾走了魂魄,也不會多說一個字,軟硬不吃的性格就像是塊石頭,又臭又硬,刀架脖子亦面不改色,似乎世間再也沒有事能令他動容。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醫(yī)者。
就這么一個無善之人,求他治病的卻是趨之若鶩。
或許雪影能敲開他尊貴的大門。
青堇心里打著鼓,手上的血跡已經(jīng)干了,不肯松開的卷紙上斑斑點(diǎn)點(diǎn)狀若紅梅,順著陽光,還能看到地上有條條血痕,若不是知道原因,恐怕要當(dāng)成兇殺現(xiàn)場,雪影又蹲在角落默默舔傷,渾身上下僅留得白色皮毛不多,連臉上都布滿了痕跡。
這是她不得不做的決定。
無法后悔,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