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人,有一規(guī)矩。”本想往里走的硯修突然回過頭,對著兩人說了一句,差點將兩人的魂都嚇飛了。
“什么規(guī)矩?”
青堇、紫菀如霜打茄子,耷拉著頭,提不起一絲希望來,聽到“規(guī)矩”時更是如驚弓之鳥,嚇得臉上毫無血色,頭上的珊瑚發(fā)簪也拯救不了蒼白的面容。
硯修并不看她們,也不在乎她們眼底的波瀾,一字一句敲擊著她們脆弱的心:“我若救人,須其公布于天下?!?p> 這要求對常人不過是易事,更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對于云初霽,卻是如跨越鴻溝。
天下皆知,云氏之女,從不見其真面目,甚至是名諱亦是無從得知。
現(xiàn)如今硯修提出這個問題,分明是強人所難。
無論如何,也得等人醒過來。
癥結(jié)就在于,人是昏迷不醒的。
誰敢替她做決定!
“你們這兩個小侍女倒是挺忠心?!币膊恢强鋸堖€是諷刺,硯修揚起一個笑容。
空青覺得這笑挺扎眼的,他是相信把人逼急了,這兩小侍女是會做出魚死網(wǎng)破的舉動來的。
好侍女、好侍衛(wèi)都是別人的。
“我竟不知你這牙尖嘴利功夫,倒是將我學(xué)了十成十。”語氣很酸,擠兌人的同時還順帶夸自己,果然是個沒皮沒臉的,回過頭口苦婆媳的教導(dǎo),“你兩擔心什么呢,這人一心沉迷醫(yī)術(shù),眼睛都熬瞎子,你們家姑娘再好看他也看不到,對他而言就是棵藥材?!?p> ......
就是,棵,藥材。
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不近女色講的如此高尚。
冰塊臉的白術(shù)都嘴角抽了。
“趕緊的,你帶著她回屋去,抱了這么久,你不嫌累我都嫌累。”說完青堇、紫菀,空青又催促著硯修趕緊走,嫌棄的樣子跟硯修一模一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倒是沒有一點自覺性,還當成了優(yōu)點來學(xué)習(xí)。
青堇使勁咬了咬嘴唇,直到一絲腥甜在口中蔓延,漸漸將她拉回現(xiàn)實,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低下頭去看。
原來是雪影正咬著她的鞋面。
電光火石之間,她終于明白了。
雪影是愿意的。
或許,姑娘也是愿意的。
“你們決定了?”并未等的不耐煩的硯修幽幽開口,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們。
剛剛的笑臉不過是驚鴻一瞥。
哼,男人都是厚顏無恥的騙子!
青堇氣鼓鼓的拿出視若珍寶的玉佩,放云初霽懷中一放,便跑到一邊生悶氣去了。
“你可小心點,摔了人沒事??蓜e把玉佩給摔壞了?!币欢亲訅乃目涨嗖环胚^任何耍嘴皮子的機會,看著終于跳腳的青堇打心底高興。
小小年紀不學(xué)好,偏要裝深沉,現(xiàn)在這樣不挺好的。
......
雪影一溜煙跑過來,蹭蹭硯修的腿,很親昵的樣子。
硯修不再說什么,便抱著人轉(zhuǎn)身離開。
身為侍衛(wèi)的白術(shù)當然不再久留,也跟了上去。
雪影看看空青,又看看青堇、紫菀,再看看站定氣閑的車夫,歪著頭轉(zhuǎn)著眼珠,天真無邪的模樣。
“走吧,我?guī)銈內(nèi)テ??!币槐菊?jīng)的空青確實少見,也不多做解釋,徑直走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兩人趕緊跟上,心想著總要做點什么事吧。
誰知,空青帶著她們進了一間巨大的藥房,整齊劃一的放著不少藥材柜,上了油漆的表面工整的寫著各種藥材名字。
一筆一劃,極其用心。
“認清這些藥材再來找我。”丟下這句便走了。
......
一臉懵的兩人心中怒喊——
我可不是你的藥童!
......
可惜,無濟于事。
反抗無效。
待空青趕到的時候,硯修正摩挲著玉佩,雙眼無神。
“修?!鼻а匀f語,最后只匯成了一個字。
硯修并未回話,只是怔怔的在發(fā)呆,沉睡未醒的云初霽正躺在暖玉床上安靜的閉著眼,乖巧的樣子不似傳聞中忌諱莫深的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實則,她不過是個普通姑娘。
余下半句話淹沒在孤寂中。
瞧著他也不像是想說話的樣子,空青自覺的找了塊地學(xué)著他的樣子坐了下來,兩個人靠的很近,就算不出聲,硯修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是他們多年以來的相處方式。
此時估摸著也沒人跟自己說話,想他一世英名,就砸在了這個家伙身上,若是被那些眷戀他的人知道,估計要頹傷一輩子。
空青摸摸自己泛酸的鼻尖,懷念起以前的時光來。
他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與生俱來的天賦加上后天努力一舉成名,被譽為“最有未來的一代”,連自家老頭子那般苛刻的眼光也對他表示贊賞。
自小便是別人家的孩子,被當做榜樣來教育的。
可惜,自從遇到眼前這家伙以后,事事不順,若不是他是男子,空青真覺得他就是老頭口中那個治他的未來惡媳婦。
誰能想到,自己的大好人生竟然被一紙批命給葬送了,話說回來,要是當初沒離家出走這事,也不會上了賊船。
管他什么惡媳婦不惡媳婦的,大不了他納妾啊,雖然家門嚴謹,還沒人打破一夫一妻的祖訓(xùn),但念著獨苗,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空青越想越難受,先前有這般覺悟,哪需要受苦。
說什么榮華富貴,現(xiàn)在只能待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蹉跎歲月,若是當年知曉有今日,他是絕對不會跟硯修定什么破賭注的。
虧他當時還覺得硯修可憐兮兮的,無法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又因為皆是醫(yī)學(xué)世家惺惺相惜,誰知他當他是兄弟,他卻在背后插兄弟兩刀。
“修,你說你當年要是沒成功套路我,是否就見不到云家丫頭了?”空青湊到依舊在發(fā)愣的硯修面前,粗糙了太多的手揚了揚,確定他還是個瞎子,才松了口氣。
剛剛他怎么了,竟然在懷疑他裝瞎!
心虛的收回手,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法發(fā)生,暗自在心里罵自己沒出息,不過就是輸了一回,在他面前永遠抬不起頭。
果然,當年陰影太大了,乃至如今都沒能成功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