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血是一項容不得任何差錯的事情。
之前的住所并不安全隱蔽,早于前幾日白術(shù)便帶著幾個兄弟,將暖玉床連同沉睡許久的云初霽給抬到了地下室。
重新貼了假面的空青一改吊兒郎當(dāng)?shù)男愿瘢γβ德到K有幾分大器晚成的模樣,沒日沒夜的連硯修都怕他操勞過度,趕緊將他推回去休息。
夜里風(fēng)大,走在小道上的空青踢著小石子,順著路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紫菀的院子。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兩個侍女,偏生他就記得一個紫菀,還是最能惹是生非的。
想起那一記“龍抓手”,直接將他光禿禿的腦門都給露了出來,至今念念不忘。
賭輸是他的錯,可揭人短就是她的事了。
紫菀似乎不在屋內(nèi),透過光來也只有一個影子,并不是她。
這大半夜的是去哪里了,硯林雖不同于荒郊野外的,但一不留神也會性命攸關(guān)的。
本來不想管閑事的空青還是忍不住了,走個回頭路去看看,這才出了院子,便看到紫菀坐在高處,哼著小曲,旁邊還放著一張小板凳,上頭的腳印還清晰的留著。
膽子倒是挺大的,空青走過去,也翻上了高墻。
深深呼吸一口,果然味道不同。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還是個一見就害怕的,紫菀心里爆哭,悄悄的往邊上挪了挪,結(jié)果不要臉的空青也朝她這方向挪了挪,紫菀再挪,空青也挪,直至她被逼到了角落里。
扁扁嘴,紫菀想哭,可是不敢。
“你?”空青剛想說什么,眼力好使的紫菀突然跳下了墻頭,摔在了一個小草堆上,疼得她齜牙咧嘴的,卻拼命忍住不敢喊出聲,咬著牙站起來跑回了院子。
這般倔強貞烈的女子,倒是少見。
空青哪里知道,如今的他對于紫菀而言,那就是移動的危險。
人也走了,天也黑了,自己坐著也沒什么意思,便往那小草堆上一躍,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東西,硌的腳有點疼,他小心翼翼挪開自己的腳,發(fā)現(xiàn)一截生的正好的首烏藤,暗紅褐色的末端是肥大的塊根,根細長,頂端切開了一塊證明被用過。
這安神的東西,會是她身上掉下來的?
哪有女子隨身攜帶首烏藤的,空青覺得紫菀身上也藏著秘密,并不只是一個心智幼稚的小女孩。
可是誰沒點秘密呢?
空青嘲諷的笑了,撿起首烏藤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懷里,抬腳往自己院落走去,寂靜的夜里他單薄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
待屏退了所有人,地下室只剩余了硯修與沉睡的云初霽。
暖玉床不愧是世間至寶,躺了幾日將她身上的寒氣去的七七八八,也沒再冰化下去。
燭光將整個地下室照的燈火通明宛若白晝,映照著硯修的側(cè)臉,刻畫出一絲悲涼來,嬰兒臂粗的燭光淌下的是滴滴燭淚,似那字字珠璣的淚光,濺落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硯修執(zhí)起她的手,在上頭落下輕輕一吻,早就準備好的刀削鐵如泥,在各自的手指上劃出一道血痕,兩指相對,傷口處有紅色涌動,云初霽額上的梅花綻放。
聽,有花開的聲音。
燃燒的“噼里啪啦”響的燭光似乎更亮了,硯修感受到自己額前很疼,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疼到極致時候他再也受不住,終于暈了過去。
寂靜的夜,燒的正旺的蠟燭,星光點點布滿了整個夜空,月色撩人在上空掛著,昏迷都沒放開手的硯修并未看到銀光一閃。
一切歸于平靜。
“哥哥,你又要去歲家?。俊毖矍耙粋€打扮的非常華麗的女子輕拍了他的肩,見他并沒回話也不見生氣,反而搖著他的胳膊撒嬌道,“你就帶我去好么,我保證乖乖聽話的,你要相信我,我用你眉間的朱砂作證,當(dāng)然不會在發(fā)生上次的事情了?!?p> 奇怪,他明明是個男子,為何說他眉間會有朱砂?
還在思考的他倒是不由自主的回話,身體不受他控制:“還提上次呢,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你上次闖的禍太大了,我怕阿寒一見你就想將你掃地出門。”
“哼,阿寒才沒你這么絕情,我霞姝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女子的聲音還在腦子里回旋,再眨眼卻不是剛才景致了。
他似乎誤入了人間仙境,大片大片的花爭相綻放,構(gòu)造出一個美麗的幻境來,不知從哪跑出來一只雪白的東西,直接朝他撲了過來,差點將他撲倒在地,卻聽得一聲很熟悉的聲音沖他喊道:“阿寒,快來看看吶,你的雪影又把我哥哥給給欺負了。”
你見過仙女嗎?
逆光而來的是穿著繁復(fù)裝束的女子,金絲繡線在這陽光下熠熠生輝,折射出夢境來,待眼睛好受了些他才仔細看清楚緩緩走過來的女子。
聽霞姝講,她叫阿寒。
若是加上姓的話,那就應(yīng)該是外出游歷歸來的歲寒。
帝、歲兩家小公主。
她并未說話,只是看著靜靜地看著他,硯修突然覺得自己針芒在背,不知如何啟齒。
“想來硯大公子也是無意,寒若是喜歡,我便送你一片花海。”
一個很不和諧的聲音穿進來,硯修眸間一凜,才看到立在歲寒邊上還有位氣質(zhì)絕倫的少年郎,想必來了有一會會,只是他眼里只有那絕美的歲寒,倒是沒發(fā)現(xiàn)她邊上還有一位。
“你眼前的這片花海是我的?!睔q寒冷冷的回了一句,跑回到她身邊的雪影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看著他,并配合的扒拉了兩下狼爪子。
看著情況不一樣啊,還以為是強勁的情敵,原來也是被嫌棄的可憐人,想到這里硯修心里咧開嘴笑了,臉上卻保持著十分痛心的樣子,對著他說:“你別怪阿寒,她就是不樂意接受外人的東西。閣下姓甚名誰,改日必然登門拜訪?!?p> “登門拜訪便不必了,以后來岐陽殿倒是可以當(dāng)個師兄弟。”修養(yǎng)頗好的少年朝他拱了拱手,說道,“君王的君,單字一個晚?!?p>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君晚。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當(dāng)真能與歲寒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