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沒有動靜嗎?!”彭城內(nèi),兩個兵衛(wèi)在一處相對較為偏僻的地方停住。
這二人都是腰間挎著一把銅劍,一個本是城墻上的衛(wèi)卒,剛才說話的一人卻是在城中看管糧草之人。
“剛才去看了一下那邊,沒有什么動靜,是不是出了差錯?!”
黑夜中,兩個衛(wèi)卒相互交談,偶爾的還會時不時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人的到來。
烏云將整個城池籠罩,不知不覺間,一滴滴的小雨墜落在二人的身上。
“應該不會有錯才對,畢竟天黑之前傳來的消息是一切正常,要我們看情況行事?!?p> “可這天都黑了好一會了?!?p> 正說話間,一隊巡查的兵衛(wèi)從二人不遠處走過,兩個人只得趕緊討論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等到那一隊巡查的兵卒過去之后,那個應該替換城墻上值守的兵衛(wèi)這才察覺到了雨勢的漸大。
伸出手刻意的去感受了一番,隨后將自己那被雨水淋濕的手掌伸開在另外一個兵衛(wèi)的面前,道:“這全身包裹的緊實,方才要不是那一隊的巡查,還真就不知道飄起了雨點,下雨天,這個時候感覺天黑的早了也正常不是。所以沒什么值得懷疑的,入了夜,那邊的人可能會前行的慢,還是再等等吧,實在等不到,那就再說?!?p> 另外一人見狀也只能送出口氣,沉聲應過一句:“行吧,那就依你,再等等?!?p> 一場雨,一陣風,似乎又將這初春的溫度拉低了不少。那輕輕的嘆息在這黑夜中形成一陣白霧,緩緩的飄散。
……
城外的軍營里,季布正準備著人回城內(nèi)去稟報一些軍情,可還不等他有所安排,一個守衛(wèi)的兵卒便小跑著來到了他的面前,“啟稟將軍,項王帶著一隊人來,已經(jīng)到了軍營南門外?!?p> 雨勢已經(jīng)由之前那種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加大,不過一樣是淅淅瀝瀝,對于這些常年行走在外的兵卒來說,根本不能算作什么。
下了馬,項羽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了軍營東北方向的一片亮光,那是人為點燃起來的火把,隱隱的還可以看見一些晃動的人影。
“參見項王。”得到消息的季布奔了出來。見項羽正在往東北方向看,急忙說道:“那些是漢軍的營帳,末將正準備派人跟項王通稟呢,不想項王先一步來了?!?p> 目光看去,軍營東北方向是一條河,而河水的對岸不出十里,甚至很可能就是五里左右的位置便是漢軍的營地。
雙方點起的火把將一片的水面映射的波光粼粼,兩軍直接隔河相望,一個不注意,隨時都有開戰(zhàn)的可能。
項羽看了一會,隨即便將目光收回看向季布,“本王前來是有其他的事情,先前并不知道漢軍已經(jīng)在此地扎營了?!?p> 邁開腿,項羽頭前走去。他一邊進入營門,一邊急切的說道:“對面漢軍的事情多加注意,另外你立刻派人悄悄繞道至這處山體的后方,動作要快?!?p> “山上有我軍巡查的將士,不曾傳回什么可疑的事情,項王這是要?”身后的季布眨巴著眼睛,不太清楚的問了一句。
項羽走到山腳處看了看,“本王得到了消息,雖然眼下還不知真假,不過卻是要小心防備。這山上很可能有齊王派的人,已經(jīng)隱藏在山頂了,只是沒有被我軍將士發(fā)現(xiàn)罷了?!?p> 倉促的看了看跟來的五百多軍中大小將領,項羽一手撐著霸王戟,轉(zhuǎn)而又看向了季布道:“長話短說,根據(jù)消息,隱藏在山頂?shù)臄耻娪袛?shù)千人,他們帶著桐油,想趁夜燒了軍營。你留下來守營,讓五千將士以最快的速度繞后。本王和帶來的這些將領直接從這上去,這山并不險峻,上去的路軍中應該有人知道才對吧?”
“有,末將這就去尋一人過來在前方帶路?!?p> 將項羽說的這些詳細聽完,季布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如果入了深夜還沒有人察覺到山頂?shù)挠袛耻姖摲?,等大多?shù)兵卒開始入睡,那情況可就不是現(xiàn)在這般了。
時間不大,季布就叫來兩個在之前上過山頂?shù)难膊楸淝皝韼?,項羽連同身邊后的數(shù)百將領依次跟著上山。
這可是城內(nèi)七萬步卒中最勇猛的五百余人,一律都是銅制重甲,大大小小,都是一個將領的存在。
……
此刻,在山體的另外一面。
為首的小將嘴角裂了開來,快速走前兩步一把抓住了那個天黑之前扮作柴夫前來探路的兵卒,“你他娘的不是說最多半個時辰嗎,這都已經(jīng)半個時辰過去了,怎么本將覺得,這才不過走了一半的位置?”
那兵卒被身后突然伸出來抓自己的手直接嚇了一跳,轉(zhuǎn)身看到兵將那一臉怒容的時候,更是呈現(xiàn)出了些許的慌亂:“別,別這樣將軍,此處已經(jīng)是距離山頂不遠了,這樣可能被巡查的楚軍發(fā)現(xiàn)。若是小的一個人走肯定不會超過半個時辰,不過眼下這么多人,有的還拿著東西,再說,這天還下雨了,走的慢一點也正?!?p> “那你說,到底還要多久!”有些惱怒的兵將一把抓住了兵卒的衣領。
面對這脾氣暴躁的將領,年輕的兵卒只能縮了縮脖子,顫顫巍巍的伸手指去,“不遠了,真的不遠了,若是白日里,這眼瞅著就要到了……!”
那緊緊攥著兵卒衣領的手這才緩緩的松開,冷哼一聲,這兵將又是冷冷的一句:“前面帶路,若是出了差錯,本將第一個宰了你?!?p> “諾,諾……”
雨點墜落在頭頂?shù)哪劬G樹葉上,隨著累積,積少成多,一顆晶瑩的水珠壓彎了樹葉,順著中心葉莖滾動低落,最終墜落下方剛好走過的兵將后頸上。
一片的冰涼瞬間傳遍了全身,整個身子都在此時呈現(xiàn)一陣輕微的顫動。
……
隔河相望的漢軍營地。
由南向北延伸了將近十里之地的大片軍營,在河水邊上有漢軍兵卒立起來的兩個觀望高臺。
高臺的兩邊各自飄揚著兩面軍旗,東側(cè)是‘齊、韓’二字的旗幟,西側(cè)則是‘漢、劉’二字的旗幟。
在大軍護衛(wèi)的正中,劉邦跟韓信共處一處行轅之內(nèi)。
寬大的行轅里,劉邦坐在主位,他的左手邊是韓信帶領的人,其中有李左車、傅寬和幾位軍中的將軍,不過并沒有蒯通的身影,想來應該是蒯通在軍中的作用不是很大,就留在齊地幫著收拾殘局,籠絡人心。
另外一邊則是劉邦麾下的眾人了,也許這次劉邦不想再讓兩個女人參與軍事,所以這里并沒有呂雉跟戚姬的身影,兩個女人是被劉邦留在了自己夜晚入住的行轅里。
從這簡單的座位來看,韓信雖然成了王,不過還是要低劉邦一等。對這事韓信似乎也不在意,反而跟劉邦聊的很開。
在韓信而言,自己想要的已經(jīng)是得到了,其余的事情本就不重要。
在劉邦而言,估計是不想眼下跟韓信爭執(zhí)什么,或者說,他真的不在意往后的天下多了韓信這么個王出來。
此時寬大的行轅里一陣寂靜,除了雨點落在行轅上的嘩嘩聲之外,也就是中央兩個銅爐內(nèi)木炭燃燒的聲音了。
樊噲乃是一個急性子,坐在自己的幾案前,瞪大如同牛眼的雙眸轉(zhuǎn)動著,時不時的看看這個,一會又看看那個。
那寬大又厚實的手掌不過只是輕輕的放在幾案的一邊,卻是發(fā)出了一聲悶響。
“現(xiàn)在幾時了?”劉邦也動了動身子,有些按耐不住的轉(zhuǎn)向身邊兵衛(wèi)問道。
“回漢王,已經(jīng)戌時初了?!?p> 兩個鼻孔里喘著粗氣,劉邦又將目光看向了韓信,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蹙眉問道:“齊王,時間已到,為何還不見動靜?會不會出了差錯?!”
……
楚軍營地旁的山巔上,兵將在兵卒的帶領下終于在一處山勢較低的地方頓足。
撥開面前的一堆雜草,兵將又跟著那引路的兵卒走前了幾步。
“將軍,您看那……”那引路的兵卒靠在一顆樹干上伸手指去。
兵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下方一片片的楚軍營地,至此,那兵將才松了口氣:“還不算晚,這地方倒是不錯,剛好適合這次的任務。等回去之后,本將到齊王面前為你邀功?!?p> “謝,謝將軍……”兵卒似乎還沉寂在面前兵將一把抓起自己衣領時的那畫面中。
“別愣著了,感覺準備,各自選好了位置分開,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將所有的楚軍營帳點燃?!?p> “可這天,這天下雨,對我們的任務不利?!?p> “那也沒有辦法,多沾一些桐油在木柴和箭矢上,這點小雨,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兵將說完,那雙老鼠眼抬起,四下看了看。
在他們的兩側(cè)基本都是光禿禿的山尖巖石,即便是有巡查的兵卒到了這里,估摸著也會直接返回。更何況這是夜里,按照他的理解,軍中不應該不會有雨夜仍舊跟原先一樣的巡查力度。
看到這里,兵將心中對那個引路的兵卒不由得贊美了一番。一顆比常人要小上一些的腦袋轉(zhuǎn)動著,恍惚之間,他似乎看見了一側(cè)的巖壁上有什么東西在動。就好似一抹亮光劃過。
兵將低下頭趕忙揉了揉眼睛。再看去,卻是只有原本那光禿禿的巖壁,“看來也是被這鬼天氣弄的花了眼,等回去之后,是得弄只野鳥什么的補補了?!?p> 輕聲自語了一番,那兵將嘴角帶著微笑,緩緩的低下了頭。
此刻,就在他剛才注視了好一會的巖壁后面,一把明晃晃的戟刃探出。兩側(cè)以及他們后方的山石上,紛紛露出了楚軍將領的影子。
拎著霸王戟小心的從巖石后面走出,項羽在這些齊軍兵士捆綁木柴的空檔,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了那兵將的身后。
手中的霸王戟刺出,直接從后頸穿透了那兵將的脖子。
猩紅的血水連同雨水一同低落,那邊上的一名齊軍兵士綁好了手中的一捆木柴,粘上了桐油。
“莫非雨下大了不成?”他看著地上快速陰開的一片血漬。狐疑的自語。
項羽緩緩地將霸王戟拔出,下一刻,那兵將的身軀傾斜倒地。
“將軍,您這是……”看到兵將身體傾倒的瞬間,兵卒才發(fā)現(xiàn)了項羽的存在。
抬起頭,齊軍兵卒跟項羽靜靜的對視了那么的剎那,下一刻,那瞳孔驟然縮緊。
“有……有……”他驚慌失措的想要呼喊,可面對項羽那冰冷的眼神,他無論如何都發(fā)不出聲。
下一刻,伴隨著項羽將霸王戟刺出,兵卒的口中只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呼喊:“啊……”
與此同時,鐘離昧等數(shù)百人早已經(jīng)到了這群齊軍兵卒的附近,在那吼叫聲傳開的瞬間,紛紛拔出兵器殺了起來。
……
“風雨無常。今夜這天剛好下了雨,即便是晚上一會也在常理。漢王又何須著急呢?”行轅里,韓信的目光緩緩看向了劉邦。示意他可以放心。
可是這話一傳開,劉邦麾下的夏侯嬰、樊噲、王陵等幾個在場的將軍反而更加的不安,一個個的歪頭側(cè)目,輕聲交流起來。
唯有彭越,在此時示意劉邦讓手下將領們適當?shù)氖諗俊?墒窃趧畈患永頃?,便獨自一人安靜的坐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