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頗為耳熟,岳梨花低頭一瞧,馬上的人一身白衣,夜色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騎馬而來的身姿是瀟灑的,不過看著也有些眼生,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他是何人。
岳梨花薄唇一勾,頗為好奇的問道:“下面的,姓甚名誰?”
來人皺眉不滿:“你居然不記得我,像我這般風流倜儻,俊俏瀟灑的翩翩公子,居然不曾入你的眼?我說小美人兒,你是不是該去瞧瞧眼睛了嘞!”
這般自吹自擂,不僅岳梨花有點懵,連舒文瑤也疑惑的看了看身邊的人。
這人怎么看著這般面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在哪里見過呢……
“大人,”身側的副官開口道,“這位是跟著顏楓顏大人來的,是天君后宮的白良人。”
白良人?
舒文瑤一拍腦袋可是想起來了,可不是見過么,火災當場是剛見過啊,就在天君身側,可不就是他么!
這下舒文瑤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莫名長抒一口氣,靜觀其變。
舒文瑤知曉了,上頭岳梨花也是挖空心思回憶底下的人,身側有人也說道:“寨主,這小子,就是里頭那公子的朋友,大街上推了人大娘還不承認那個小子!”
看到岳梨花恍然大悟,白煜脖子一梗,昂首挺胸,表示十分滿意,卻覺得哪里不對……
“哎!你這個人怎么說話的!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推了人的,說話要講良心的………”
提起那個老大娘,白煜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岳梨花看了看他,冷笑一聲:“原來是你啊,在老娘門前這般自吹自擂,是何用意???且來說說?!?p> 白煜叉著腰哈哈大笑起來道:“哎呀還是寨主心思透徹,是這樣啊,你們拐走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已有家室,而且已有子女,離開十分不便,而且這般興師動眾,于花梨寨的名聲也不太好聽,毀了寨主您的清譽,男歡女悅這種事,要的就是你情我愿,龍兄啊,他是個死腦筋,不適合寨主您風情萬種,那我不一樣,我不止一個人瀟瀟灑灑,哎~風花雪月我也樣樣精通,況且,在下這般容貌,可是一點都不比龍兄差,也不知道,寨主你是不是看錯了人,抓錯了對象?”
一席話說的岳梨花直了眼,舒文瑤在一旁也是一身的雞皮疙瘩,這這這這些話恐不符合身份的吧……
山腰處,白蘅蕪并不甘心待坐,身后跟了數(shù)十暗衛(wèi),便要上山,剛到舒文瑤兵陣后頭,就聽見了白煜在花梨寨大門前“招搖撞騙”。
白蘅蕪十分驚詫的看著白煜的背影,那番話說的他是臉不紅心不跳,大軍未壓陣,他一人自吹自擂,這是何種套路?
別說白蘅蕪,就是岳梨花一時間也有些呆滯。
緊接著,白蘅蕪就聽著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懟上了話,細聽著實露骨,白蘅蕪不甚摸清白煜的心思,卻才反應過來,這小子怎么會在這!
他不應該在桃夭客棧附近安頓么?怎么會在這!
這里頭的門道可是不少啊。
白蘅蕪隔岸觀火,十分好奇,她倒要看看,白煜這葫蘆里賣的都是什么藥。
然,不過片刻,從花梨寨的后山坡上,有人放出了一盞火哨,“蹦”的在深夜天空上炸出金花來,岳梨花趕忙回頭派人去瞧,卻聽身后匆忙跑來人,渾身帶血的趴在地上說道:“寨,寨主,主,不好了,有人劫了您的人跑了!”
“你說什么!”岳梨花瞪大了眼睛拎著那人的領子,“我不是派了三十個人守著的么!人呢!”
只聽那人說道:“寨主,您剛才下令全寨子的人都來守城御敵,后頭院子里,好歹還剩了五個人看守………”
“廢物!”岳梨花怒氣沖天,回頭看著白煜只覺得火上澆油,頓時擺手,“你們一個一個算計我花梨寨,還給老娘玩暗度陳倉的把戲,來人吶,給老娘開門!老娘和你們拼了!”
話音落下,四周寂靜一片……
岳梨花怒氣沖沖的對著身邊的人大吼一聲:“都聾了??!”
“寨主……”身邊女子悄聲勸導,“寨主可打不得,如果寨主主動出擊,破了江湖官府之間的規(guī)矩,那寨主以后還如何在江湖之上立足啊……”
火把如燈,寂寂闌珊,白蘅蕪在后頭看戲看得熱鬧,后山那一火哨響起,白蘅蕪已然明白了個七八分。
身后,有人走過來柔聲道:“天君,溫公子已經(jīng)救出來了,天君還是早早回去安歇的好?!?p> 白蘅蕪偏頭,只見身側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玉衡,不由笑道:“你倒是愛跟著白煜胡鬧,不過這聲東擊西的法子,是不是你在旁邊提點一二了。”
玉衡啞然一笑:“天君如何得知?”
白蘅蕪搖了搖頭說道:“本君只是猜猜罷了,別看白煜的心思活絡,點子多,但也是高門子弟,平日玩笑有度,不會如今日這般高談闊論,若是談風飲月,卻是你的長項,你們兩個一碰頭,天下可就找不出第三個玲瓏剔透的人來了?!?p> 玉衡無奈道:“其實玉衡知道,帶白良人過來,風險極大,若是沒有順利幫顏大人救出人來,玉衡難逃罪責,只是……”
“只是你擰不過他,”白蘅蕪擺擺手說道,“本君知道他,這種既能救人,又有熱鬧的時候,他不會不來的?!?p> “其實……白良人不光是想著救人和熱鬧的……”玉衡頗為遲疑的說道,“其實天君,在偷偷來的路上,白良人與玉衡說了,但凡今日官府與花梨寨兵戎相見,必定會埋下糾葛,于霖洲官府也好,百姓也罷,都不是好事,唯一可以兩全的,就是有人出頭吸引花梨寨的注意,為顏大人擠出時間來,又不傷兩頭顏面?!?p> 白蘅蕪聽后,看著前方白煜的身影,有些意外的挑挑眉:“這話,都是他說與你的?”
玉衡點頭,白蘅蕪出神了半日,緩緩道:“這倒讓本君想起了白長史,從前本君覺得白長史那般精明細膩的人,怎么會有這般瀟灑豪邁的兒子,原來,很多東西不是沒有,而是藏在骨子里,必要時拿出來,連自己都不一定察覺,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血脈傳承了?!?p> 玉衡默不作聲,只聽白蘅蕪微微嘆了口氣,便回身離開,前去山腰處看居亦龍,白煜神清氣爽的小跑回到玉衡身邊說道:“太好了,成了成了,快走,去看看龍兄去!”
而花梨寨門前殘局,白蘅蕪自然不須知曉,是如何收拾妥當?shù)?,此刻顏楓帶著居亦龍一路下山,停當在山腰處,只見不大會,白蘅蕪身后跟著玉衡白煜,匆匆下來,眼前,居亦龍身上披著顏楓的墨色大氅,卷縮靠在樹下,蹙眉閉目,只聽耳邊響起腳步聲,還未等他開眼,就只覺得有人一把抱住他,那隨之而來熟悉的淡淡松香,讓原本下意識掙扎的居亦龍,放松了下來。
白蘅蕪此刻跨坐在居亦龍的身上,抱著他抱得緊緊的,居亦龍緩緩神,抬手輕輕拍了拍白蘅蕪的背,淺聲說道:“沒事了,我沒事了……這么多人看著呢天君……”
“不行!我要抱一會!”白蘅蕪憤憤的抱緊居亦龍哼道,“我不管沒人看!”
“真的……”居亦龍又拍了拍白蘅蕪的肩,頗有些小小無奈,白蘅蕪試探著把頭抬起來,眼神一掃,原地二十多個兵士齊刷刷的把身子轉了回去……
白煜湊上了嘻嘻一笑:“那個,天君,你們回去抱,這會是不是我也可以抱一抱了呀……”
居亦龍和白蘅蕪一起轉頭瞪了瞪白煜,白煜悻悻轉身躲到了玉衡身后藏了起來。
顏楓背對著白蘅蕪說道:“天君,舒大人他們應該撤兵了,我們也得回去了,不知道客棧那邊處理得如何了。”
白蘅蕪這才起身說道:“回去吧?!?p> 一路上,顏楓的大氅一直披在居亦龍身上,白蘅蕪在他身側,總是若有若無聞到一股血腥氣。
那大氅上有血漬,怕是適才救人所致,白蘅蕪也沒細問,一直回了街市之上,有燈火通明之處,白蘅蕪才瞥見居亦龍唇色蒼白,忙一把攔住居亦龍,身側忽然一陣風劃過去,只聽顏楓一溜煙兒跑走說道:“天君,臣先去給你安頓屋子去了?!?p> 白蘅蕪猛然反應過來回頭大喊一聲:“顏楓你給本君回來!”
“我沒事——”居亦龍攬過白蘅蕪暴躁的身體,款款一笑,“顏大人說要告訴你,我沒想讓他說,怕你這一路擔心?!?p> “你給我看看,傷哪了!怎么傷的?”
白蘅蕪不分三七二十一,直接扯掉居亦龍的大氅,玉衡手疾眼快接過了大氅,轉頭拉著白煜就走了。
透鏡般的脖子上,有著一道干涸凝結的血痕,刀口著實不淺。
居亦龍蒼白的唇輕輕一笑,溫聲道:“我居亦龍這輩子,可以對不起天地,但是不能辜負天君?!?p> 燈火闌珊處,四目相對,溫存脈脈,白蘅蕪撇撇嘴說道:“還叫天君?!?p> 居亦龍附耳輕聲細語:“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