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和酒館歇業(yè)半日。
此刻的廚房烏煙瘴氣。
“嘿，龍兄，你這刀工不錯啊。”
“哎，成勛，幫我拿點辣椒?！?p> “咦，這盒子糖好多呀?！?p> “啊啊啊啊，火怎么這么大?！?p> “冒煙了冒煙了！小塵救命?。 ?p> “……………”
整個廚房里，除了烹炸爆炒的聲音，便滿滿都是白煜的慘叫聲。
花昱塵走過去二話不說把鍋蓋蓋上去，火便滅了下去。
居亦龍在一旁切藕片切的游刃有余，抬頭看了看手忙腳亂的白煜笑道：“你在做什么？”
白煜苦瓜著臉嘆氣道：“炒個菜心嘛，吃的時候感覺也沒那么難啊，怎么還起火了！”
居亦龍無奈笑了笑說道：“你剛才說要燉湯，可是去燉了？”
一旁，陸成勛正碾碎著芋頭，聽了他們說話便抬頭笑道：“龍兄有所不知，剛才白兄燉湯，那花膠拿出來便要下鍋，虧得有師傅攔住了，說那東西得泡上一陣，否則吃的時候就似咬到石頭般了?！?p> 居亦龍更加無奈，卻又止不住笑：“子墨，你還是小心一些吧?！?p> 一時間廚房熱鬧非凡，只是花昱塵一處安靜異常，一切都有條不紊的操作著，眼見著就要收尾了，花昱塵最后拌了一拌秋葵時，倒是思慮許久……
我的鹽放去哪里了？
這面熱火朝天，外頭卻是悠然自得。
玉絳軒內(nèi)，來往的貴家小姐不算太多，倒也清靜，鋪子的掌柜是位保養(yǎng)得宜的夫人，見了白蘅蕪與雙音進店，便起身相迎。
“這位小姐瞧著面生，是初次進店吧?！?p> 那夫人笑著打量了一番白蘅蕪，來人身姿優(yōu)雅，一舉一動都透著貴氣十足，而白蘅蕪也環(huán)看四周，店里首飾的確不少，不過粗粗看去，無甚新意。
那夫人似乎看透了白蘅蕪的心思，也看得出這是位貴客，出手必定不凡，便主動說道：“小姐初次光臨，我也不知道您的喜好，我這里頭的東西，外頭的都是平常樣子，價格實惠，做工也精細，不過瞧著小姐打扮穿著，不似平常人家，眼光自然高一些，不如與我上后頭去，有不少的精品，總有一二款能入了小姐的眼?！?p> 白蘅蕪聽后淺淺一笑：“掌柜的都說了，我自然要去看看的?！?p> 掌柜的領(lǐng)著兩人去了后廳，里頭架子精美，上面也有不少首飾盒匣，看著都十分精致，只聽得前頭問道：“不知道小姐今兒，是想看步搖，鐲子，還是簪釵，耳墜？”
白蘅蕪低頭細細思索了一會，又看了看雙音問道：“你想買什么？”
雙音看了看說道：“步搖太過招搖了，雙音不慣戴……”
“那就除了步搖，有好的都拿出來吧，”白蘅蕪聽了二話不說，直接坐下來靜候首飾，雙音在后頭默默一笑，天君這般干脆利落，大概是不喜歡人在跟前碎碎叨叨的推薦吧，不過天君又是怎么忍的白良人呢？
想想也是好笑，而那邊掌柜的已經(jīng)翻出來不少，都托著盤子過來，放在白蘅蕪面前說道：“小姐，您瞧，這都是上等的首飾，這是一對玳瑁云紋掛珠釵，還有這個花絲琺瑯鳳蝶簪，也是精品，這是紅瑪瑙鐲子，都是上好的料子，還有這對了，金累絲白玉垂珠墜子，小是小了點，但是也是精致?！?p> 白蘅蕪打量著那些東西，雖比不上宮廷御制，但是比起別的，自然是好了不止一萬倍，便拿起個紅瑪瑙鐲子來看看說道：“如今這般色呈的瑪瑙不多見了，的確是好東西，顏色也極襯你?！?p> 說罷，便把鐲子戴在雙音手上瞧了瞧道：“就這個鐲子了，很是好看?！?p> 雙音吃了一驚，忙說道：“夫人，這太貴重了……”
卻只見白蘅蕪并無回收之意，又回過頭去挑別的，便沒再言語，她在宮里，又是天君跟前的人，什么好東西沒有，不過這瑪瑙的確是上品，心里也的確歡喜。
只見白蘅蕪挑了片刻，又抬頭瞧了瞧上頭柜子架上放置的一把象牙扇子，頗有興致道：“那把扇子倒是不錯?！?p> 掌柜的抬頭一瞧，取了下來說道：“小姐眼光獨具，這把扇子，原是打算配著那對象牙骨銀鐲子的?！?p> 白蘅蕪拿在手里看了看，那把象牙制成的折扇，扇骨上是鏤雕梅花圖，打開后是薄薄一層青色云羅素紗，朦朧典雅，倒是好看。
白蘅蕪合了扇子，收在手里說道：“這個我要了，你的那個象牙鐲子我也要了，雙音，付錢?！?p> 出了店門，雙音看著白蘅蕪親手抱著的那盒子，有些疑惑道：“夫人，那象牙扇子倒是清雅，不過那對象牙鐲子的確普通，夫人這是買櫝還珠了？”
抱著盒子，白蘅蕪眼角眉梢透著歡愉，只是笑道：“這個才不要告訴你?！?p> “…………”
雙音失笑，天君難得還藏有些許稚氣。
逛了一圈，也快是晌午了，雙音瞧著時辰，思忖著對白蘅蕪說道：“夫人，時候不早了，咱們回酒樓吃飯吧，估計里頭幾位主子若是歇過勁兒來，又不知道跑去哪玩了呢?！?p> 白蘅蕪本想在外頭吃一頓，一聽這話，二話不說便轉(zhuǎn)身往回走。
此刻昌和酒樓漸漸恢復(fù)了營生，陸陸續(xù)續(xù)有客人來來往往，幾個伙計端著菜正往白蘅蕪屋里的桌子上放去，玉衡在酒樓柜臺旁的窗子緊緊看著，路口瞥見熟悉的身影，玉衡急忙忙的跑去了樓上提醒道：“主子們，夫人回來了?！?p> 屋內(nèi)，只有居亦龍白煜等四人在，墨衣枕夏幾個人被支去了別的屋子吃飯，不多時，白蘅蕪與雙音便上了樓，聽得腳步聲，四人便起身立在門兩側(cè)，靜待雙音開門。
“吱呀——”一聲，雙音把門打開，一股飯香撲鼻而來，雙音不禁暗暗看了看白煜幾人，贊譽有加。
白蘅蕪卻不知情況，只一開門便看見了兩側(cè)立著四個“木頭樁子”似的人，又一大桌子的菜肴，紅黃藍綠諸多色彩，也是香噴噴的，看著格外美味。
白蘅蕪有些納悶，不解的看了看居亦龍，又看了看白煜，陸成勛與花昱塵，剛要開口問，就聽齊刷刷的聲音響起道：“恭祝夫人芳誕，請夫人上座——”
聲如洪鐘，唬了白蘅蕪一跳，愣上一愣，隨即才反應(yīng)過來，今日十月廿五，不是他日，正好是她的生辰。
白蘅蕪啞然失笑。
她從未在外面過一次生辰，從前在宮中，早早便有舒云雙音操辦起來，不似如今民俗采風(fēng)，不受拘束，竟然渾忘了日子……
白蘅蕪不由得瞪了瞪雙音，她定是知情的，今日才特特支出去了自己，回想起來，倒真是個找不出錯的局來。
不過看著面前這諸多菜肴，怎么瞧，也不像是一套酒席那般周全布置，看起來倒是有些奇怪，正是白蘅蕪納悶之際，玉衡端著酒便過來笑道：“夫人，這在外頭，主子們都不大敢鋪張，怕是不好，所以想出來這一個巧宗，這酒席共二十四道佳肴，主食也好，菜湯也罷，糕點甜食一應(yīng)俱全，都是四位主子親手做的，每位主子是六道，都混在一塊兒，想讓夫人嘗嘗，看看哪個最好，能博個頭彩?！?p> 居亦龍早早拉了白蘅蕪就坐，聽著玉衡一面斟酒一面說著，白蘅蕪大為驚訝，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這一桌子菜，又看了看在坐幾人，脫口問道：“親手做的？那你們的手指可還齊全？沒缺斤少兩吧？我看看……”
說罷，白蘅蕪愣是挨個瞧了一圈，還好還好，都還在。
白煜等不及，忙忙說道：“夫人快動筷子，挨個嘗嘗罷，可是不容易了呢?！?p> 白蘅蕪聽了，心里又是涼了半截，忙問道：“這酒樓廚房沒什么事吧？”
玉衡在旁笑道：“夫人，雖然是雞飛蛋打，好歹也算人財無事，您放心吧。”
白蘅蕪這才長出口氣，拿起筷子道：“如此我便放心了，那吃吧?！?p> 居亦龍柔聲笑道：“夫人先嘗過，我們再吃，子墨可是說了，今日必計較出高低來的?！?p> 看著白煜期待的目光，白蘅蕪無奈笑了笑，雙音在一旁用小碗先盛了幾道主食，說穿了不過是一勺的量，玉衡在旁一一說道：“夫人，這蟹肉羹，冰糖燕窩粥，水晶蝦仁餃，梅花餅，一位主子一道?！?p> 白蘅蕪嘗了嘗，蟹肉羹軟糯咸鮮，冰糖燕窩粥香甜，蝦仁餃很是勁道，梅花餅也是軟軟糯糯的，還有淡淡香味，說起來，還都不錯。
不過說到味道，還是冰糖燕窩粥最是貼合宮里常做的口味。
白煜迫不及待問道：“夫人，如何如何，哪個贏了？”
白蘅蕪笑著指了指那盞冰糖燕窩粥，白煜眉毛瞬時搭拉下來，玉衡笑道：“這是溫主子做的呢?！?p> 白蘅蕪并不意外的挑挑眉，接著雙音又盛了菜來，一共是十道菜。
一份牛肉卷，白蘅蕪嘗著一口酒香，杏仁豆腐，也是不錯，還有涼拌的秋葵，很是爽口，白蘅蕪有些難以抉擇，沉思了半日，等的白煜心急，剛想問就聽白蘅蕪開口道：“這牛肉卷不錯……”
白煜聽了激動道：“因為是我做的呀！”
隨即，白蘅蕪指了指一旁的香菇油菜心道：“這個也是你做的吧？”
白煜一愣：“咦？夫人怎么知道？”
白蘅蕪喝著水說道：“畢竟別人是不會把鹽當做糖放到菜里這么多的——咳咳——”
宮里習(xí)慣，因天君喜歡吃甜的，故此有些菜品里會適當加一些糖或者蜂蜜，也是人人皆知……
不過……
鹽？糖？
白煜呆滯的看了看盤子，又看了看白蘅蕪，伸出了筷子疑惑道：“不可能呀，我明明嘗過了，不咸的啊…”
一桌子人盯著白煜把菜心遞到口中，只見白煜剛嚼兩下便扭曲著臉咳嗽道：“不得了不得了……這么咸……”
陸成勛在一旁似乎看得明白道：“可能…白兄你的鹽沒有完全化開，你嘗菜的時候，嘗的是沒沾到鹽的地方吧……”
白煜無語凝噎。
花昱塵在一旁，恍然大悟，果然，那是他的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