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二日,后宮大紅燈籠高掛,囍字貼滿了秦淮宮與鳳儀宮的窗,從秦淮宮門至鳳儀宮門,一路皆是五彩花瓣,鋪滿長巷,十里紅妝,當是如此。
清晨起碧落便與梳頭的嬤嬤進來服侍新娘子,白蘅蕪吩咐御錦司早早做出來的嫁衣也送了過來,大紅嫁衣,鳳紋精美,金羽璀璨,頭上鳳冠嵌八寶,串流蘇,配上碧落手下那精湛妝容,雙音看著鏡子中的人,恍然陌生了許多。
鳳冠霞帔,華麗精美,卻又沉穩(wěn)大氣,沒有繁復的花紋,是白蘅蕪特意叮囑過的,她知道雙音不喜歡那些瑣碎東西。
妝容已畢,碧落要給雙音戴耳環(huán),卻聽雙音說道:“這對鳳凰的墜子太重了,帶這個吧?!?p> 雙音說著,伸手從妝匣子里,拿出來一對青玉耳墜,遞給碧落。
碧落瞧了瞧,不大理解的看了看雙音道:“姐姐,這墜子怕是不太合適今日這日子吧,也太簡樸了些?!?p> “就這個吧?!彪p音看著那墜子溫柔一笑。
碧落擰不過她,只好戴上了。
不多時,有喜婆進來,歡歡喜喜的迎了雙音道:“姑娘,時辰到了,該出去了?!?p> 秦淮宮中,也是一片喜氣洋洋。
居亦龍難得著了一件深紅色的衣裳,看著十分精神,寒玉被枕夏秋晨拉出來磕頭,今兒一身大紅色暗龍云紋的喜服,襯得寒玉原本寡淡清冷的模樣,變得溫和融洽,整個人也是歡喜的,居亦龍出來,只見寒玉給自己磕了個頭,大紅轎子,也停在了宮門口,居亦龍便道:“好了好了,且去上轎子罷了,別誤了吉時?!?p> 枕夏秋晨又忙忙的架起來寒玉,歡天喜地的把人塞進轎子里,弄得寒玉哭笑不得,居亦龍跟在寒玉后頭,上了步攆,一路去了鳳儀宮。
肅穆宮闈,難得有熱鬧喜事,這樣一路抬著去了鳳儀宮,寒玉雙音兩個人便進了正堂,林宣是雙音唯一的親人,自然該坐在上頭的,只是與天君同座,林宣是萬萬不敢的,生拉硬拽,白蘅蕪才把林宣按下了座位道:“今日新人最大,你是長輩,你我不講君臣?!?p> 林宣只好坐在白蘅蕪身側(cè),不過新人磕頭的功夫,林宣就已經(jīng)誠惶誠恐的冒了一身的汗,說起來他不過云洲府衙一名小小官吏,輔佐長史斷案之職罷了,充其量算是七八品的小官,這這這一坐……真是驚心動魄啊……
好容易拜過了夫妻,林宣“蹭”的便站到一旁,白蘅蕪隨著他們?nèi)チ撕蟮顢[宴,沒空理會林宣,此時,秦淮宮的人大多都過了來,枕夏秋晨自不必說,連底下灑掃庭除的宮人也都得了臉,隨得居亦龍過了來吃喜酒,一時間,喜宴都坐滿了人,碧落,玉衡,初月幾人也都落了坐,舒云在上頭又多說了幾句,說起來,舒云也算是看著雙音長大的,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格外看重些,林宣坐在白蘅蕪,居亦龍中間,看著碧落精心準備的喜宴,雖然可口誘人,但是卻沒什么胃口,這讓他可怎么吃?與天君同席啊……
不過片刻,前院里響起來熱鬧的腳步聲,有人幾乎是蹦進后殿,一個箭步?jīng)_向了白蘅蕪這一桌。
“哎呀,這么多好吃的!我是不是來晚了!”
白蘅蕪默默翻了個白眼,偏頭看了看今日一身紅色的白煜。
吃吃吃,就知道吃。
居亦龍笑道:“就想到你能來,碧落姑娘特意多做了些。”
白煜身后,花昱塵與陸成勛也過了來湊趣,這是素日與秦淮宮走得進的,剩下那些宮里不過都是禮尚往來,也不過是看了天君抬舉寒玉,才巴巴派人送來賀禮罷了,倒是不大會,秦若筠也過了來,親自送了不少賀禮,讓寒玉與雙音十分欣喜。
林宣可管不著這后宮人來人往,只能悶頭,胳膊卻被人一懟,一抬頭,只見白煜不知道什么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坐了過來,笑嘻嘻的說道:“嘿,師父,好久不見啊?!?p> 林宣看見白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著,氣氛倒是沒那么尷尬了。
這面,枕夏與碧落一同清點著禮單,新人敬過酒,雙音寒玉便抽空過來瞧瞧,只聽枕夏說道:“今日收成頗多,另外,主子一早封了一千兩銀子去了你們宅子,當是賀你們成婚之禮?!?p> 寒玉一怔,一千兩?
雙音聽了也頗為意外,這場婚事,果然是給了他們極大的臉面……
碧落在一旁笑道:“好了好了,以后你們小日子可是富庶了,姐姐,下次我生辰的時候,你可要送我好一些的禮物了。”
雙音瞪了碧落一眼笑道:“你這人壞得很,像是你沒有這一天一樣!”
碧落聽了,頓時紅了臉,甩手就離開了,看得枕夏幾人笑了好幾聲,玉衡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也不知在笑著什么。
不多時,喜宴結束,雙音與寒玉在鳳儀宮的門口,給白蘅蕪與居亦龍又磕了頭,白蘅蕪有些不放心的囑咐雙音道:“以后你就是有家的人了,可不許欺負寒玉,我知道你不是沾花惹草的人,也會勤儉持家,以后缺什么少什么,什么不遂心的,都要告訴我,這些時日你們且在宮外逍遙一陣,待我們從行宮回來,再進宮不遲?!?p> 雙音點頭道:“記著了記著了,天君就放心吧,雙音可不會欺負人的,否則也不會被碧落威脅送禮物了呢?!?p> 白蘅蕪無奈笑了笑道:“哪年能少了她的,如今碧落也長大了,你再送她禮,怕就是婚嫁之禮了。”
人群中碧落低著頭裝著聽不見的樣子,殊不知玉衡在一側(cè)卻笑意滿滿,白煜看在眼里,推了推居亦龍的胳膊,兩個人一同望向玉衡與碧落。
花轎一路西行,鑼鼓聲漸行漸遠,又是許久,九霄城才又恢復了往日肅穆。
宴席散了,林宣便被白煜拉著去巍然殿聊去家常,居亦龍帶著枕夏幾人回了秦淮宮,花昱塵與陸成勛也都回了去,雙音婚事結束,就該收拾東西,預備著三日后,啟程前往長寧行宮了。
合宮啟程行宮,是白蘅蕪繼位以來的第一次。
周瑛身體大不如前,白蘅蕪也答應了她,待春陽節(jié)后,她便答應讓周瑛告老還鄉(xiāng)。
至于究竟是居文淵還是晏洵能坐上這相國之位,白蘅蕪還尚未思量好。
一月二十五日,九霄宮門大開,為首是風書禎帶的禁軍領路,接著便是白蘅蕪的金翎鳳凰轎,一側(cè)是舒云玉衡,一側(cè)是碧落初月,后頭便是一乘金龍紫云轎,跟著清水,清風,緊跟著便是五品以上的銀玉麒麟轎,再者是五品下的玉鸞轎,另一眾宮人宮女,太醫(yī)御廚隨行,一路前往長寧行宮。
再次踏足長寧行宮,早已經(jīng)“物是人非”,沈清漪死后,長寧行宮便一直由霓裳打理,一路之上,白蘅蕪又不由得想起來了慕晗,也是微微惆悵,若是有空閑,她倒愿意再去慕晗與竹袖的墓前看一看。
抵達行宮門口已然是午時,霓裳帶著人早早候在了行宮門前,白蘅蕪看見他,模樣還是美艷,身段也是玲瓏,卻不知怎么,總覺得變了許多,似乎也沉穩(wěn)了不少,氣質(zhì)也有所強勢。
果然人總是要給一次機會的。
霓裳見了白蘅蕪與秦若筠,便攜著身后宮人伏身道:“奴才給天君,君后請安?!?p> “起來吧,”白蘅蕪淡淡笑道,“一別三年有余,也不知行宮是否還是老樣子?”
霓裳聽著這話,竟有些蒼涼,索性白蘅蕪沒有讓他答什么的意思,只是往里頭走著,瞧著行宮里的山山水水,竟發(fā)覺不少新奇之處,從前無盡的花草柳樹,少了一些,那些林蔭小路上,都擺著不少木頭小車,上頭擺的東西,猶如市井小攤一般,有茶酒香料,小食湯羹,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遠處假山之后,建了馬球場與騎射場,有湖有水的地方,環(huán)繞了長廊,長廊之內(nèi)設有酒肆,茶館,糕點鋪與畫館。
白蘅蕪遠遠看著那畫館的方向,幽幽嘆了口氣,卻轉(zhuǎn)過頭對霓裳道:“從前這行宮花花草草,不過是普通景致,你這一弄,不禁有了生氣,還有了不少人間的煙火氣?!?p> 霓裳便道:“回天君,霓裳打理行宮,雖然沒有經(jīng)驗,但是覺得行宮是休養(yǎng)生息,宜人宜景之地,本是放松之所,故想讓這里更有煙火氣罷了?!?p> 白蘅蕪點點頭又道:“既如此,你便派人帶著后頭的君子們?nèi)ジ髯缘钪行??!?p> 霓裳聽后便去帶著人一一去了各自樓閣,白蘅蕪自然還去了紫薇殿,秦若筠的沉書殿,也離紫薇殿不遠。
霓裳安排了人帶路,轉(zhuǎn)頭便看見了居亦龍與白煜,自然更熟悉了一些,過來笑道:“溫公子,白徽儀,奴才特意留了煙波閣與月笙軒給二位,兩個地方離的近,也離紫薇殿近一些?!?p> “多謝啦,”白煜笑了笑,拍了拍霓裳肩膀道,“真是許久不見了?!?p> 霓裳點頭,居亦龍想著什么,問霓裳道:“梨園如今做了什么?”
霓裳一面引路一面說道:“梨園該填的該拆的都弄好了,如今改成了畫館,已然不再看得出是梨園了。”
居亦龍點頭道:“既如此,那我便去看看?!?p> 白煜一聽,立刻苦瓜著臉道:“龍兄,你怎要去畫畫?我可不去,那多沒勁啊?!?p> 霓裳聽了忙說道:“那白徽儀去百珍園看看也罷,又新添了好些?!?p> 白煜聽了頓時“醍醐灌頂”,立馬跟著霓裳就跑了,一陣風似的不見人影,看的居亦龍早已經(jīng)習慣了。
“哎霓裳,我的小白獅子怎么樣了?”
白煜邊走邊問,霓裳笑道:“如今長大了,吃的可胖了?!?p> “是嘛?!卑嘴掀炔患按倪M了百珍園,直奔他的小白獅,從前的籠子,改成了以假山為背的樣式,地方寬大了許多,里頭養(yǎng)著三四只白色獅子,看起來都還挺肥碩的。
這可把白煜難住了,這都長一個樣?。?p> 霓裳笑了笑道:“你且多站一會,瞧瞧一會哪頭獅子能過來,就該是你的小白了?!?p> “這也可以?”白煜驚奇道,霓裳笑道:“你從前喂養(yǎng)了它那么久,日日來瞧,怎么會對你的氣息不熟悉?”
白煜想了想,也算是有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