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似乎已是一個“古老”的名字,自從書雅殿程才人落馬后,流螢便被安排進了御茶司,烹茶倒是一絕。
他本就是白蘅蕪派過給程曦的“細作”,自然信得過,更游刃有余。
事不宜遲,囑咐了大半日,次日清晨,流螢就出現(xiàn)在了天香茶府。
忙了一上午,待午飯過后,就有說書先生來了茶府中,隨之而來的茶客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坐了下來,隨便一個,都是錦衣珠袍者,非富即貴,氣質(zhì)不凡,不似街邊茶攤聽書的那起百姓,嗚嗚泱泱,嘈雜不堪。
今日來了十三位茶客,流螢在茶柜后瞧著,問向招呼完客人的掌柜的道:“掌柜的,哪個是風(fēng)將軍家的陳官人?”
掌柜的自然都是宮里打點的,忙指了指最后一排的左側(cè)之人,流螢便明白了,回身去泡茶。
他已然得知,這家天香茶府并非一般,一席茶臺,就算不點茶水,也是五十兩銀子,所以漸漸的,這里變成為了京中達官貴人們所聚之地。
像陳彥這樣的將軍官人,也常常來這里聽書閑話。
流螢泡好了一壺普洱,便走去了陳彥的茶臺。
“陳官人,普洱沏好了?!?p> 流螢低著頭放上桌去,陳彥一聽是個陌生的聲音,便瞧了一眼問道:“新來的?”
流螢點頭,陳彥冷笑一聲:“新來的手藝我不敢嘗,去換個人烹一壺去?!?p> 流螢依舊站在原地,微微抬頭看了看陳彥道:“官人不先嘗嘗么?”
陳彥瞧見他抬頭,白白凈凈的,還挺可人兒,竟笑道:“你這小娃子,還挺自負(fù)的,那好,我就嘗嘗!”
說著,陳彥拿起茶杯一飲而盡,咂咂嘴,倒是沒說話,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忽然“啪”一聲,把茶臺上的壺杯都砸碎了滾落在地,暴跳如雷:“你個小娃子敢戲弄我,泡一壺碎茶葉子給老子喝!掌柜的,你給我出來!”
陳彥這一吼,引得眾人回頭看,掌柜的忙拉了陳彥到一旁,眾人這才作罷,流螢跟在后頭,思索著陳彥到底演的哪出戲?
掌柜的還在好言相勸道:“陳官人別動氣,這是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也不知道哪里沖撞了您,我這跟您賠個不是………”
陳彥冷哼一聲:“規(guī)矩老子不管,這泡的是哪門子的陳茶,老子成日在這里花幾百兩,就為了喝這起子陳茶舊葉子?”
掌柜的賠笑道:“不會的不會的,官人定是誤會了,小的還能砸自己招牌不成?這茶葉都是現(xiàn)稱好的拿去后頭烹的,不會錯的。”
陳彥聽了,吹胡子瞪眼氣道:“如此就是說老子品不出來茶的三六九等了?那普洱老子不稀罕,不過對這小娃子來說卻值不少錢,怕是貍貓換太子,把真茶葉藏了拿出去換錢吧!”
掌柜的一聽慌忙說道:“不會的不會的……官人是誤會了……”
“誤會?”陳彥冷笑道,“那就不妨去這娃子房間查一查!若是查出來,以后在這天香茶府里,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掌柜的也糊涂了,看了看流螢,心想著這又是哪一出?原來的戲本可不是這樣的,原來可是打算讓陳彥欣賞流螢茶技后,兩個人彼此熟悉,也好多作打聽,可如今是什么情形?
流螢在陳彥身后,看似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躲著,卻是明白了陳彥的目的,于是悄悄抬眼遞給掌柜的一個安心的眼神,便靜待著“搜查”的結(jié)果。
不出意外,前去的小廝搜查回來,帶了一包東西,陳彥看了看那小廝一眼,邪邪一笑,打開來一瞧,丟給掌柜的得意道:“這回,還能抵賴?這小娃子不過二十出頭,房里怎么就有這么好茶葉?分明是偷的!”
掌柜的看著那茶葉,又看了看陳彥身后給自己使眼色的流螢,頓時一甩手把茶葉摔在流螢身上怒道:“真是瞎了眼了,招了你這么個賊!給我滾出去!滾!”
流螢聽了,忙不迭的轉(zhuǎn)身離開,小跑似的出了門,陳彥只“哼”了一聲,也匆匆離開,掌柜的撓撓頭,這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且說流螢出了天香茶府,走在大街上,悠悠走著,時不時余光瞥著后頭,忽然瞧見個黑影,便不再回頭,自顧自的低頭走著。
“哎!”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流螢停下回頭看,正是陳彥。
“陳官人,”流螢沒好氣的轉(zhuǎn)過頭去說道,“懲惡揚善很爽么?”
陳彥哈哈大笑兩聲,搭住流螢的肩膀說道:“是挺爽的!”
流螢哼了一聲道:“陳官人是爽了,我下頓飯還沒個著落呢!”
“小子,有點脾氣,”陳彥奸笑一聲問道,“我且問你,你在這茶府,一個月幾錢?”
流螢伸出手指頭說道:“十五錢!”
陳彥拍手笑道:“十五錢!哈哈十五錢!你可知,我風(fēng)家的下人,一個月的月錢是多少?”
流螢搖頭,只看著陳彥,陳彥神秘一笑,伸出五個手指頭說道:“咱們風(fēng)家,管家一個月七兩銀子,下人也有三兩銀子,我?guī)慊厝?,一個月五兩,夠數(shù)么?”
“官人,合著您在這等著我呢?”流螢瞪眼睛沒好氣的嘟囔著,陳彥道:“且說去不去?”
流螢抱著胳膊想了好一會問道:“那我去做什么的?”
“什么都行啊,”陳彥一攤手大方道,“你烹茶功夫好,風(fēng)家有茶間,專門烹茶煮水的,不如就給你了,你上頭,就只有一個管家,也不拘束,管家人也好,怎么樣。”
流螢狐疑的看了看陳彥問道:“這等好事,怎的落在我身上?有鬼,定是有鬼?!?p> 陳彥嘿嘿笑道:“哎呀,自從大少爺進宮當(dāng)差,府里可就沒什么新鮮面孔,別說你這樣干凈俊俏的,說句實話,風(fēng)將軍雖然今年已然四十,但是啊,膝下無女,一直是她的心結(jié),你若得她青睞,生個女兒,將來就可飛黃騰達………”
流螢驚訝的看著陳彥口吐飛沫,這等齷齪思想,堂堂正正說出來,竟然無法反駁,不過這可是流螢喜聞樂見,他原想從陳彥這里打探,卻不想歪打正著,竟能接觸到風(fēng)如明。
不過讓他跟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在一起……
他好歹今年才二十三的年歲,就算沒有玉衡寒玉那樣命好,但是好歹在宮里也能撞見個標(biāo)致的小宮女吧!
流螢暗地里撇撇嘴,看來,得讓陳彥在送他進“洞房”之前,找到當(dāng)初的線索。
流螢悠哉悠哉的走在陳彥后頭,就聽前頭問道:“小娃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螢?!?p> 流螢慢悠悠的說著,陳彥笑道:“這名字還挺好聽的?!?p> 流螢翻個白眼,沒搭理他,就這么走著走著,便到了青鸞街,“昭遠大將軍府”六個大字映入眼簾。
流螢讀過些書,自然認(rèn)識一些字,陳彥回頭看著他道:“這就是將軍府了,這是正門,轉(zhuǎn)過去是偏門,以后你若要出門進門就走偏門,規(guī)矩還是有的?!?p> 流螢自然知道這些,進了偏門,就是幾攏翠綠青竹,隱蔽著一條竹蔭小路。
“老薛!”
遠遠的,陳彥招呼著人,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人便小跑過來說道:“官人回來了,有何吩咐?”
陳彥指了指流螢說道:“這個是我?guī)Щ貋淼牟鑾?,近來夫人總說府里茶烹的沒味,這不,就請了個回來。”
那管家薛仁看了看流螢,點頭道:“官人放心,奴才這就帶下去好生安置。”
陳彥又拉著薛仁說了幾句,便擺擺手道:“去吧去吧?!?p> 流螢跟著那管家走,只見進了一處松林苑,兩側(cè)便是下人們住的房間,有幾處看起來一般的,有幾處倒是上些檔次的,管家?guī)е魑灩樟藥讉€彎,領(lǐng)著到一處還算干凈的房間說道:“這個房間還算大一些,比較干凈,里頭床鋪被褥,一應(yīng)用品都是齊全的,這里離飯?zhí)靡脖容^近,從后頭這片竹林過去,就是茶間,晚上我會帶你去瞧瞧,另外,這是官人給你的二十兩銀子,有什么添置的,就一會出去買回來添置一些?!?p> 流螢接過那沉甸甸的荷包,心里倒是歡喜得很,二十兩銀子啊,況且每月五兩,他存一存,倒是不少了。
薛仁又說道:“我還得囑咐你兩句,你是官人請回來的茶師,雖然與府里的下人們身份不同,但是在主子前頭還是有規(guī)矩可言的,平日,茶間與這松林苑,都是你方便來去的,若是要出府,與我說一聲便罷,不過少去前廳,那里是主子們的地方,去了規(guī)矩多,錯了什么事我可幫不了你?!?p> “是,”流螢點頭道,“多謝管家提醒?!?p> 薛仁又想了一回,倒是沒什么囑咐的,又與流螢說了幾句,便要走了,流螢卻問道:“哎,管家,我剛才過來,這院子里都是竹子,是不是風(fēng)將軍喜歡竹子?”
薛仁聽了點頭道:“的確,風(fēng)將軍喜歡竹子,但是這也是個大忌,莫要在將軍面前提竹子這兩個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