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害人,我怕還有更壞的果報,報應(yīng)在我身上。”
“如今仙人們來了。給我一個痛快。也是好!”
我默了半晌,垂眸低沉問:“萬九,你還有何心愿未了?”
梁修風走上前來,高亮的聲音,道:“你已成魔,不屬于這里,早就該化散了。只是我們見你有心悔過,算不得太魔怔,才問一問你可有心愿。你可別要提一些令我們?yōu)殡y的事。”
嗯。修風說的十分在理。我雖心中悲憫這綠毛魔頭,但總不至于還讓他重入輪回。
“我就想再見一見我的兒子。”萬九虛弱的半張著眼,看了我一眼。
我閉目,掐指一算,心中已是有數(shù)。答他,“你兒子已死,如今在冥界做鬼,年數(shù)到了便可重新投胎!”
“三位神仙……可否讓我去冥界看他一眼?我只想給他道個歉……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撐到……”
話還未說完,他的身體已然逐漸消失。
我知道,他等不到與他兒子重逢了。
有些事,有些情,總是要過去的。
他身體消失之際,終于笑了一聲,“終歸可以回家了……”
有些心愿,終究是無法實現(xiàn)。
我心中一片泯然。
即便是妖魔,也有拳拳真心。
“冰珠你看!”修風突然指著地上。
順著他指尖望去。
原先綠毛怪物身體所在之處,竟有一顆綠光閃閃的晶石!
“這是何物?”我彎腰撿起。
修風湊過來,“這是妖丹……每種妖丹都有不同功效,你先收著,說不定能有大用?!?p> 我點點頭。
收起妖丹,修風打算回天珠看望收到驚訝的雨農(nóng)仙子,而我打算去凡界找一下大羅金仙。
我倆分道揚鑣之后不久,我站在了凡界,落在街邊。
說書人的攤子還擺在原來的位置。旁邊茶攤的老板娘依舊熱情地招呼著來往的人群。
滿臉痦子的說書人,抬眉瞧見了站在街邊的我。
手下檀板一拍,“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聽書的人群一哄而散。
“今日怎么只講這么一點?”
“聽說痦子先生今日要去相親?!?p> “哈?就他長那樣,誰能給他做老婆?”
“就是說?。∪羰莻€有錢的,即便是比他還丑的糟老頭,也有人要。但是你瞧他一個說書的,估計家里頭也沒什么銀錢吧?!?p> 從說書攤散開的兩個小伙子,正從我身邊走過,興致盎然討論著說書人。
他是看見我來了才散了攤子。
我挑眉朝說書人走去。
許多話,想要找個人說一說,也想來看看清瀟醒了沒有。
我站定在說書攤跟前。
想起他是大羅金仙的轉(zhuǎn)世,又是清瀟的救命恩人,于是向他躬身一禮。
“坐吧?!?p> 他朝我微微一笑,扯動面上的痦子兩根。
“我聽他們叫你……痦子先生?”我沉吟一會,又說,“的確是還未問過尊家名諱?!?p> 說書人擺擺手,“我的確無名無姓,你也叫我痦子先生便好?!?p> “嗯。痦子先生,不知她可還安好?如今,可能說話了?”
我期盼地望著他。
“哪能那么容易?她與你一樣,神魂只剩了一絲。興許這一輩子,她都要呆在我這里了。我這個凡體死之前,看她能不能投到個石頭中間去?!?p> “如此嚴重……與我一樣?如何叫做與我一樣?”
“嗯,你還不知道?他們沒同你說啊?”
痦子先生盯著我看了一眼。
我微微搖了搖頭。他垂眸站了一會,無奈的嘆了口氣。
“萬萬年前你的神魂也受了極大的傷害,嬅弋同清月幾乎耗盡了靈力來救你?!?p> “我怎么不記得了?是我的前塵往事被他們封印了嗎?”
“不不不。你的神魂受傷滅之前,你是須彌山欲界夜摩天的天女,司掌日夜之蓮。他們將你在夜摩天的記憶都封印了,就封印在你的耳蝸里?!?p> “我的耳蝸?”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嗯。”
“那為什么我剛到天珠星上的事我也不記得了呢?”
“那是因為嬅弋和清月為你找了一個神體,將你的神魂養(yǎng)在里面,神魂與神體融合的過程當中,可能不會留存記憶?!?p> 痦子先生手肘撐在木桌面上,兩只手指捋了捋他的一根痦子毛。
“原來是這樣!”我默默垂頭,又抬起。
問,“那清瀟可不可以與我一樣?也找個神體養(yǎng)著呢?您現(xiàn)在雖說用您的凡體保護著她,但是她不可能占據(jù)您的身體吧。”
“不行的,”痦子先生擺擺手,“你以為能當容器的神體那么好找?整個東勝神洲就那么一個,就是你的神體!不然你以為嬅弋和清月為什么會耗盡靈力?!?p> 我激動的眼神此刻如同遙遠的星光般消失殆盡。
跌坐在長條凳上,我默默看著痦子先生的臉。
他微嘆口氣,“放心吧。這女娃不會有事。只是不能與你說話。往后的事情誰都說不準。”
我垂頭喪氣,深深將痦子先生的痦子看了一眼。
“不過你究竟想要知道什么?”痦子先生挑了挑眉毛,重又捏起了一根痦子毛。
“我就想問是誰害她。一并有一些郁悶的事想要跟她說說罷了。”我傾身上前。
又默默退回,沉沉嘆了口氣。
痦子先生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朝我面門一掃。只聽他沉沉的聲音傳來。
“冰珠。有些事實慢慢會被揭開,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早晚,你都會得知一切真相。”
“痦子先生,我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我才知道溯光天人的事,現(xiàn)在你又跟我說什么我也是受傷的一縷神魂。我感覺這迷霧,越想撥開,反而越來越多!”
他沉沉看了我一眼。
“我能給你的保證,就是養(yǎng)在我身體里的這個女娃,她性命無虞!”
我抬起頭,沮喪的眼眸中涌出許多感激,“大羅……噢不,痦子先生。真的謝謝你了!”
我知道。他這樣說就是告訴我。他不會再說更多了。他今日其實已經(jīng)是說了許多,我本該不會被告知的事。
痦子先生微笑著擺了擺手。
“唉你瞧你瞧!痦子先生真的相親啦!”
“這是哪家的姑娘???看著好面生!”
耳后傳來兩個小伙子的聲音。
我回頭去看,原來是剛才從我身邊走過去的那倆人。
我轉(zhuǎn)回頭,想起一事,“對了痦子先生,聽說您今日要相親?”
痦子先生難得咧嘴一笑,“你聽誰瞎說呢!”
“看啊看?。∧枪媚锖妹腊。 ?p> “痦子先生怎么會和這么美的姑娘相親?。俊?p> “要我,只要能與這姑娘說說話,這一輩子就知足了!”
身后的說話聲越發(fā)大膽,我朝痦子先生尷尬一笑,“好像給先生帶來困擾了呢?!?p> 痦子先生看了看我身后二人,“冰珠切莫放在心上,那二人,本就是這鎮(zhèn)上出了名的浪蕩子,說話沒個拴子。”
“他們不知道先生的地位,單單不過一介凡人,竟然拿先生開涮。我倒要去給他們點教訓才好!”
我氣哼哼地起身。
痦子先生笑呵呵地看著我,“冰珠,切莫動氣。不能因為別人不如我,我就鄙視別人。也不能因為我不如別人,就被別人鄙視!這句話還是你說給我聽的!你現(xiàn)在還不是因為他們是凡人,就要去找他們打架。還不是拿地位在壓他們了?”
我回過身子,面上疑惑不解。
“我何時說過此話?我怎么一點都不記得?!蔽夷刈铝耍半y道?在夜摩天,我們相識?”
痦子先生微微一笑,嘴角旁的三個痦子擠成一堆。
“自然相識。不然也不會這么幫你了。冰珠天人。近來可安好?”
我大吃一驚,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痦子先生攆著自己的痦子毛,笑看著我。一雙眼睛小得很,卻精光外放。
我與他坦然一笑。
“既然是熟人,那你給我說說我在夜摩天的事兒唄!”
“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痦子先生再一次擺擺手,“不說也罷!”
“說嘛說嘛!”
我搖了搖他放在木桌上的胳膊。
既然是熟人,我就不用像以前那樣拘謹恭敬了。
他睨了我一眼,“你今天是打算從我這里撬多少消息去啊?我還是給你留個懸念,下回來我再告訴你吧!”
“下回?好。那我走了,一炷香再來!”我起身。
“這么勤?”
“嗯,就這么勤!也算得上是下回!”
“別這么勤。”
“你不會是編故事吧?這一時半會想不出來,所以要回去寫個本子啊什么的?”
我彎下腰,手肘擱在桌上。
痦子先生撫了撫額頭,扯動一根痦子毛。
“我真是怕了你了!你這性子還真是丁點沒變!你真的想要記起以前的事?”
我點點頭,“千真萬確。”
“那好,”他笑笑,“想要找回記憶,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p> “先生不妨直說?!蔽业馈?p> 他點點頭,“你的身體是由冥界一法器,名為鴻蒙鼎所做,當時嬅弋王母和清月為了能拿到鴻蒙鼎,傷害了不少冥界生靈……有一件事……”
“你說。”
“炎婆羅的妹妹的眼睛就是那次傷的。”
我震驚不已,渾身都抖動起來,“你說什么?”
“不必如此激動。我知道你與炎婆羅交好。經(jīng)過幾千年的調(diào)查,炎婆羅也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但他并沒有找嬅弋和清月的麻煩。想必已釋然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别碜酉壬樕惸?。
說得容易。
這樣大的事,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人家對你有恩,并不一定需要你還?!别碜酉壬脸炼⒅?,接著說,“鴻蒙鼎做的身體,只有一處地方可以封印記憶,就是你的耳蝸。當年,他們也是擔心把你救活之后,你還會再次尋死,所以才封印了你的記憶。想要找回記憶,只要一顆千年妖丹就可以?!?p> “千年妖丹?”我驚異不已,這不方才剛剛得了一顆?
“是?。∏甏笱龢O為難尋,所以才說此法簡也簡單,說難也難……”
我打斷他道:“先生,我這里正好有一顆。”
我將那顆綠幽幽的妖丹捧出來,痦子先生臉上陡然一震,微微搖頭道:“這你從何而得?”
我道:“也是巧,剛剛一綠毛妖怪身死,身體消散之后,余下這妖丹。”
我也沒想到,竟然就這么巧。
痦子先生說:“果真是天意難違……若有這妖丹,就簡單了。你用靈力將其化了,融在耳蝸,就可解除封印?!?p> 我正依言照做,手卻被痦子先生按住,“冰珠,你可要想好?!?p> 我淡笑一聲道:“我寧愿擁有痛苦的記憶活著,也不愿意失去記憶活得像個傻子?!?p> 痦子先生嘆氣放開了我的手。
我心急迫,也顧不得這是凡界的街上,依照痦子先生方才所說,將妖丹按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