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當我率軍趕到王庭時,王庭已是一片焦土。聽聞單于全族盡歿,我頓時心如死灰,麾下將士也都沒了斗志,紛紛放下了兵器,為了部落,我不得不向蒙克低頭。”巴魯緩緩說起了往事。
“直到今天那仁高娃找到我,我才知道王子殿下還幸存于世。原本我也是半信半疑,但是殿下相貌和祁支單于當年一模一樣……”巴魯越說越激動:“請王子殿下容我投效,我將帶您殺回王庭,重新奪回屬于祁支單于的榮耀!”
凌風(fēng)沒有立即接話,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六年前,有一群人殺進雁棲山,你可知是誰所為?”
巴魯一臉茫然地看著凌風(fēng),又看了看那仁高娃。
那仁高娃向凌風(fēng)微微躬身說道:“王子殿下,我們并不知道具體是誰殺進了雁棲山,但是在阿斯瑪大人出現(xiàn)以前,整個草原都是聽從蒙克單于的號令?!?p> 青鸞微微皺了皺眉:“你是想把這筆賬算到蒙克頭上?”
“這個……”那仁高娃一時語塞,巴魯也目光閃爍垂頭不語。
“無妨?!绷栾L(fēng)說道:“即便這事與蒙克無關(guān),我們也遲早需要和蒙克交鋒,與我是否王子并無關(guān)系?!?p> “可是只要殿下振臂一呼,草原上大部分人都會對您效忠的!”巴魯抬頭說道,眼睛里再次露出熱切的目光。
青鸞盯著巴魯望向凌風(fēng)的眼神,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角。
石原城頭,蒼雷和赤霧并肩而立,陰郁地望著城外連綿數(shù)里的胡人營帳。
數(shù)日之前的荒原決戰(zhàn),以夏軍的完敗而告終,左路的方陣最先被胡人擊潰,緊接著便是中路的左翼暴露在胡人鐵騎之下,迅速被橫掃分割,失去盾牌手保護的弓箭手就像待宰的羔羊,似割韭菜一般被胡人肆意屠殺。右路方陣見狀不妙,在紫電的指揮下不計代價向中路靠攏,救得赤霧逃出生天。
是役,戰(zhàn)車三千乘共計萬余人全軍覆沒,驍騎校尉武青城戰(zhàn)死;左軍全軍覆沒,將軍玄霜戰(zhàn)死;右軍被俘千余人,其余全部戰(zhàn)死,將軍紫電為掩護帥帳本部撤軍而戰(zhàn)死;中軍僅赤霧及親兵數(shù)百人得以幸免,其余全部戰(zhàn)死;大將軍武懷義郁結(jié)吐血而昏迷,被赤霧率帥帳余部護送回撤至石原城,至今未醒。
至此,玄武北域已再無可野戰(zhàn)之兵,整個大夏已赤裸裸地暴露在胡人鐵騎面前。
“可惡!胡人也就只剩三五萬人馬,我玄武竟再無可用之兵!”赤霧不甘心地一拳狠狠砸在城墻上:“紫電拼了性命救我,我卻只能茍延殘喘眼睜睜看著胡人兵臨城下,還不如當日戰(zhàn)死沙場一了百了?!?p> “紫電救你,是因為你所在的位置比他更生離戰(zhàn)場的機會更大,所以才將護送大將軍的責(zé)任交給了你?!鄙n雷安慰道:“你帶回了大將軍,就是給玄武帶回了希望。”
“十數(shù)萬精兵強將化作英魂,青城、紫電、玄霜皆盡戰(zhàn)死,狂沙生死未卜,多半也是兇多吉少……”赤霧悵然道:“大將軍鬢發(fā)皆白,昏迷不起,石原城只剩下些老弱病殘,恐怕連胡人的一次攻擊都抵擋不住,哪里又還有什么希望?只求痛快戰(zhàn)死而已!”
“活著就是希望。石原城堅不可摧,胡人要想拿下也非易事?!鄙n雷拍了拍赤霧的肩膀:“你也別太悲觀和自責(zé)了,越是逆境,越要奮起。”
“說得好!越是逆境就越要奮起!”武懷義的聲音突然在兩人的身后響起。
兩人急忙回頭,只見武懷義由一名親隨的攙扶著,身著布衣,兩鬢斑白,已全無昔日威風(fēng)凜凜的大將軍模樣,更像是一名尋常大伯,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疲憊。
“大將軍!”兩人急忙抱拳躬身行禮。
“別叫大將軍了?!蔽鋺蚜x落寞地擺了擺手:“我親手葬送了十數(shù)萬大夏男兒的性命,哪里還配稱得上什么大將軍?!?p> “勝敗乃兵家常事,大將軍切莫妄自菲薄?!鄙n雷抱拳誠懇說道。
武懷義搖了搖頭,目光越過蒼雷的肩膀,投向城外的胡人連營:“想當年,我也是在逆境中奮起,一舉大破胡人,奠定北域二十年的安穩(wěn)。如今確實是老了,已經(jīng)承受不住更大的打擊,也是時候?qū)咏唤o你們了?!?p> “蒼雷,你有多久沒在軍中任職了?”武懷義收回視線,看著蒼雷問道。
“自統(tǒng)率玄影堂以來,快六年了。”蒼雷如實答道。
武懷義點點頭:“你們五個還有凌風(fēng),都是我看著長大的,要論起來,你最適合為帥,只是邊疆一直無大戰(zhàn),我又還當值壯年,正好玄影堂也需要人掌著,所以才安排你退出軍職。”
“大將軍厚愛,蒼雷慚愧,未能盡職。”蒼雷謙恭答道。
武懷義笑了笑:“玄影堂眼線遍布整個北域,玄武上下一舉一動盡皆在掌握之中,做到如此地步,你何愧之有?”
蒼雷低眉順目,不再言語。
“如今強敵犯境,我也一敗涂地,這接下來的殘局,我便不負責(zé)任地交給你了?!蔽鋺蚜x咳嗽了兩聲,向身邊的親隨招了招手,后者會意,將一枚印信呈給蒼雷。
“這是大將軍之印,從現(xiàn)在開始,北域兵馬便皆由你節(jié)制?!蔽鋺蚜x沉聲說道:“擔子很重,你可敢接下?”
蒼雷神色凝重地用雙手接過印信,捧在身前,鄭重向武懷義答道:“蒼雷豈敢不從?唯肝腦涂地以報之。”
“如此甚好?!蔽鋺蚜x欣慰地笑道:“那我便回城內(nèi)安心休養(yǎng)去了。”
“恭送大將軍!”蒼雷和赤霧抱拳道。
武懷義點了點頭,由親隨攙扶著向城墻下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頭看著蒼雷道:“我看著天氣像是要下雪,或許天不絕我玄武。”
“是!”蒼雷和赤霧恭敬答道。
武懷義說完,便緩緩走下城墻,向城內(nèi)而去。
蒼雷和赤霧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天空布滿了厚厚的云層。
“還真是像要下雪的樣子呢?!鄙n雷咂了咂嘴。
“恭喜大哥重領(lǐng)軍職!”赤霧喜道:“赤霧拜見大將軍!”
“少來?!鄙n雷笑罵道:“義父才是永遠的大將軍。他雖將印信與我,我也只是代為節(jié)制而已。”
“好吧。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赤霧神色重新變得凝重起來。
“讓還能動的全部動起來,死守待變?!鄙n雷望著城外,斬釘截鐵說道,腦海里不由自主地突然浮現(xiàn)出青鸞和凌風(fēng)二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