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整個馬車里安靜極了,氣氛壓抑到極點。季云禮從下馬車到回到聽竹院,一路腳步生風(fēng),氣息沉重,李爾不明所以,只能低著頭加緊步伐跟著。
“啪”,“怎么回事,這么燙的水,都能燙死人了,連個茶都沖不好?!”屋里的云禮正在責(zé)罵前去奉茶的婢女,“走走走,出去出去”說著便把婢女?dāng)f了出來,啪一聲把門重重關(guān)上。
門外的季子青和李爾面面相覷,里面的這位怕是生了大氣,饒是從小看他長大的子青先生,也從未見過如此失態(tài)的公子,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的溫文爾雅和和善可親。
“怎么回事?”早晨的時候還好好地,出了一趟門回來便生了如此大的氣,子青先生當(dāng)然只能問隨著一起出門的李爾了。
“我哪兒知道啊,我們剛到善民村,沒走了兩步,恰巧看見了九歌,我正準(zhǔn)備喊他,公子就讓回府了!”李爾雖平日里為人機警,也有些小滑頭,可到底是個粗老爺們。
“九歌!”子青先生念叨著九歌的名字,若有所思,看來確實該正視這個問題了。
……
今日九歌極是高興,她頭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為善民村的百姓們做了些事,雖然他們還是對她有些不冷不熱的,但省力的翻車確實讓好些個村民高興了很久。念及此處,九歌不禁有些得意,哼著小調(diào)一路小跑,想早點把這消息告訴青倌。
剛一進院門,便發(fā)現(xiàn)樹下立著一個人,正來回踱著步子,“子青先生?”九歌有些詫異,自他賣身進季府,子青先生從未踏入過他們這丫頭婢女們的院子里,有什么事也多是讓嬤嬤們轉(zhuǎn)告一聲。此次子青先生親至,九歌有些猜不透。
“子青先生可是早就來了?快喝點熱水吧”九歌雙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默默地退到一邊,等著子青先生說話。
子青先生倒也是不急,開口先問道:“和你同屋的,可是青倌那丫頭?”
“是”聽此一問,九歌都有些糊涂了?!敖裉焖?dāng)值,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聽竹院?!本鸥铔]話找話說道。
“你爹娘可有線索?”
“唉,說不定他們早就不在烏蘇城了!”找了這么些年,從一開始的滿懷希望,到現(xiàn)如今的冷淡麻木,九歌早已想得通透了,找不到自己還能有個念想,想來也不錯。
“你的身體可好利索了?”
“陰天下雨時頭會有些悶悶的,但不打緊,不耽誤干活!”
“聽說你最近總?cè)ド泼翊???p> “???我同金師傅告過假了。我做了個翻車,想幫幫村民們!”
子青先生這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著,九歌也這么一句一句的回著,可總感覺這子青先生有些心不在焉,九歌不明所以,只能多說一點,避免氣氛太過尷尬。
只見子青先生拿起茶杯,又嘬了一口熱水,緩了好一會兒問道:“九歌,我想問你,那日你為何會替公子擋住鄧子蕭那一擊?!?p> “呃……”九歌一時語塞,當(dāng)時千鈞一發(fā)之際,哪里還能讓人胡思亂想。子青先生這一問,九歌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子青先生倒也不急,就這么怔怔的看著九歌,仿若今天一定要等到九歌的回話。
“當(dāng)時情況危急九歌離公子最近,實在來不及多想,本能便把公子推開了!”九歌揣摩了一下子青先生的用意,如此答到。
“本能?”子青先生低呼一聲,眼神里多了些費解之意。
見子青先生如此,似是不解,九歌只能再說道:“當(dāng)時若是換了子青先生,王將,李爾,聽竹院里的任何一人,我相信都會有此之舉的。子青先生為何如此問,可是有何不妥?”九歌暗想,這子青先生在這里繞了半天圈子,不知何時是個頭,索性化被動為主動,這才有了最后這一問。
子青先生被九歌這一問,竟問的有些語塞,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又該不該把話題挑明,思索再三,便所答非所問的來了一句“公子已成年,也該是時候挑一挑大家世族的女子了?!?p> 九歌正納悶,子青先生為何無緣無故說起這些,只聽子青先生繼續(xù)說道:“九歌,你要記得你只是公子的侍從?!?p> 九歌雖是一頭霧水,不明白子青先生為何白白來找他說這些,但還是躬身抱拳道:“子青先生安心,九歌銘記于心?!?p> 得到九歌如此回復(fù),季子青稍覺心安,心里想著他把話說到此處,以九歌聰明剔透的性子,怕是能想明白。
……
最近季光新納了一個舞姬,甚是喜愛,今夜在家中擺宴,眾人一并華服出席,以示恭賀。
自從揭發(fā)袞州之戰(zhàn)有疑后,季云禮便再沒有見過季光,更沒見過季云康,如今父親擺此家宴,即便是眾兄弟姐妹們均在場,季云禮也覺得有些芒刺在背,極是不舒服。
此時只見季云康在一片鶯歌燕舞,絲竹管弦之聲中,端著一只酒杯,滿臉笑意盈盈的沖他走來,“來來來,三弟,這杯哥哥敬你,謝你替我抓出了軍中腐蛀”。
云禮驚詫之后,便醒悟了過來,他這哪里要喝這和合酒,這明擺著是做給父親看的。
揭發(fā)一事之后,季云康禁足,云禮也備受冷淡,軍政大事季光只與老二季云信商議,眼見季云信如今深得季光信任,威信大漲,季云康哪里還坐得住,眼下唯有讓季光看到,他與老三心中并無嫌隙,親情尤盛,方可挽回一些現(xiàn)在的局勢。
于是才強忍心中恨意,有了剛才的舉動。云禮一想便知道季云康此舉為何,余光瞥見主位處傳來的一道關(guān)切的目光,云禮也便毫不猶豫的抓起桌上的酒杯“哥哥嚴重了,莫要怪罪弟弟才是”,說罷一飲而盡。
季光見此,嘴角微微上調(diào),露出了笑意。忽然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轉(zhuǎn)頭問向云信:“信兒,軍備籌建的如何了?如今我們與淮陽郡之間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可莫誤了軍機”。
季云信連忙起身,面露難色的說道:“糧草已籌備完畢,只是我益州全部牧場的戰(zhàn)馬加起來,尚有五百匹的空缺,需盡快補足。兒臣近期除了軍資還有農(nóng)耕之事需要籌備,實在……”季云信故意不將話說完,留了話尾巴,等季光發(fā)話。
“父親,兒臣愿意前往購置!”季光沒回話,季云康反而上前請示到。
季光拿著酒杯視線逡巡了一會兒,眼神撇向一旁的兒媳甄氏,說道:“大戰(zhàn)在即,你不練兵,瞎跑什么!”言辭間雖是責(zé)備,但所包含的信息卻巨大。
季云康心下一陣欣喜,跟隨季光多年,自然心領(lǐng)神會季光言下之意,忙道“兒臣定加緊操練,不負父親所托?!?p> 既然購置戰(zhàn)馬事關(guān)重大,云信云康現(xiàn)在又有要務(wù)在身,成年子女里只剩下季云禮可以差使了。季光自然把期待的目光看向季云禮,云禮沒得選擇只能起身道:“兒臣愿為兄長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