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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無常

第三十五章 朝你奔走

笑無常 石猴斯頓 3519 2018-12-22 23:17:30

  云兒從城東十里外的茅草屋離開后,康虞仍在原地不動,像是在等什么人。

  “黛拉?!笨涤葺p喚。

  黛衣女子從茅屋內(nèi)走出,她抬起手心貼在心口鞠躬。

  “你去和周瑜打聲招呼,就說云兒最在乎的人回來了,不必告訴他是誰,我說的,限他立冬前出發(fā)去辦第三件事,否則,指不定云兒就跟別人跑了?!笨涤萦昧炔孔宓恼Z言和黛拉說話。

  “好!”

  “去吧,切記遇事不要逞強(qiáng),不可露出功夫底細(xì),你的中原武藝雖差,足夠防身。”康虞告誡。

  “放心!”

  “黛白!”康虞又喚出一名黛衣女子,“里邊的人怎樣?”

  “清醒的,在睡覺?!?p>  “他不肯說,留下也沒什么用處,處理干凈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不能再惹麻煩?!?p>  “好!”

  “等等!是他,你先進(jìn)去?!笨涤葑⒁獾竭B橫過來了。

  連橫也早已看見康虞,心知來晚了,恐怕又是白跑一趟。

  康虞靜靜等待連橫走近,連橫隔老遠(yuǎn)便聞到了她的氣息,帶有一種甜絲絲的魅惑味道。連橫不禁訝異,棠西她也使毒,身上卻是藥香。

  連橫止住腳步,不想靠近了,過去了能怎樣?殺不了她。連橫正欲轉(zhuǎn)身離去,康虞竟主動款款迎向他。

  康虞道:“白費這許多心力,不覺可惜?你想知道梅無極的下落,何不問我?”

  “我知道他的下落?!边B橫煩躁地哼了一聲,“不如你老實告訴我,你要梅無極有何用?”

  “是你爹要他,我和你一樣,就是想知道他抓梅無極做什么?!笨涤萑硪桓睙o辜的樣子,“我倒是能猜到你爹的目的,只是不甘心,想親耳聽見、親眼看到?!?p>  “我爹,他打算做什么?”

  “你們父子倆真是像?!笨涤菪α诵Γ@然不打算再多說,她突然抓住連橫的臂彎,“橫兒,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不好,無論我怎樣努力,你們父子倆一個都不愿接受我!”

  康虞的語氣帶些哭腔,連橫不禁冷笑,嫌惡地扯回自己的胳膊,拔腿離去。他加快步伐,只想離身后的女人遠(yuǎn)一點、再遠(yuǎn)一點,心想:我能得知周瑜不為人知的心思,康虞定也知道了,沒準(zhǔn)是因為這個,周瑜才會聽從于這個女人......不對!康虞為何還在茅草屋?難不成梅無極還在這里?

  一想到這點,連橫剎住腳步,回頭隱入正對茅草屋的樹林,他親眼看見康虞的黛衣侍女拖出一個麻袋往西向懸崖邊去,黛衣女子極利落、沒有絲豪猶豫地將麻袋丟下了懸崖......

  待康虞走后,連橫走到懸崖邊往下望。崖倒是不太高,連橫踩著巖石往下攀爬,不一會兒就找到了那個大灰麻袋,解開袋口麻繩,里面果真是梅無極,他全身灑滿紅粉,已經(jīng)沒氣了。

  連橫撕下塊衣襟,包了些梅無極身上的紅粉,打算帶回竹屋請司辰看看是這是什么鬼東西。

  這一天晚上,司辰已然離開了竹屋,他不放心,要去找棠西。

  司辰收到棠西的回信,寫有四個字:在永陽寺。

  棠西燒了永陽寺這晚,她獨自在回竹屋的路上迷失方向,晃晃蕩蕩這邊走走、那邊停停,她不知道,有個人心急火燎地在找她。

  司辰問了竹屋一圈人,皆沒聽說過永陽寺,他連夜趕到城內(nèi)坊間,問衙役、問更夫,都說不知道。

  半夜,花樓旁的胭脂鋪里,燕二全神貫注挑胭脂,他懷里摟了位姑娘,姑娘骨頭軟、站不住似的,整個貼在燕二身上,燕二挑中一盒胭脂,姑娘立馬奪了去,涂抹一嘴,“吧唧”一下親了燕二一口,燕二臉上赫然長出個大紅唇印。

  司辰一眼認(rèn)出燕二,認(rèn)為他是善施堂的伙計,見的人多,沒準(zhǔn)知道永陽寺在哪。

  司辰揪住燕二后頸,燕二回肘反抗,司辰按下燕二手腕鎖他后背,燕二拾腳朝后踢踩,司辰前頂燕二后膝,燕二頓時軟絲絲地瘸在地上。

  燕二的姑娘早一溜煙兒跑沒影了。

  “誰!”燕二喝道。

  “你知不知道永陽寺在哪?”司辰問。

  “知道知道,你放開我!”

  司辰松開燕二,燕二回頭撞見司辰面目,想起他和棠西一伙的,碰上了就得倒霉。

  “帶我去!”司辰催促。

  燕二嘆口氣,誰讓自己打不過!但凡要是打得過,就放他的血做胭脂。

  燕二和永陽寺的老和尚是忘年交,曾同伙干過許多坑蒙拐騙的事兒。走在去永陽寺的路上,燕二心想:老臭和尚,到處得罪人,人來討債了吧!你可千萬別怪我,我打不過他,只能聽他吩咐給他帶路,換作是你,你肯定沒我厚道,指不定還得跟他說我許多壞話,誒!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清晨,燕二目瞪口呆地遠(yuǎn)遠(yuǎn)眺望一片黑焦的永陽寺。

  司辰笑了下,這很像棠西干的事,看不慣什么她就一把火給燒了。

  燕二奔至原來永陽寺的門口喊:“老和尚!老和尚!你死了嗎?”

  “你才死了!”烏七八黑的冬瓜和尚攙拽老和尚從他們用來擋風(fēng)的寺牌下鉆出來。

  “怎么回事?”燕二問,幾日前不還好好的嗎?

  “來了個女瘋子,求什么簽!我們見天色晚,留她吃留她睡,她居然放火......”

  司辰打斷冬瓜和尚問:“只她一個?她干嘛要點火?”

  冬瓜和尚以為司辰是燕二的朋友,燕二的朋友嘛,自然不會是什么好人,便毫無芥蒂地訴苦道:“她生得俊,我忍不住,下了迷藥......她吃了迷藥居然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抱都還沒抱一下呢!”

  “她沒殺你、沒給你下毒,就是感念你留她吃飯,她一向最感激給她飯吃的人?!彼境揭а狼旋X,忍不住給冬瓜和尚的肚皮揍了一拳。

  冬瓜和尚臉上鼻涕眼淚一通抹,一頭霧水,燕二只得用同情的目光低頭看他。

  “她去了哪?”司辰厲聲問。

  “我們忙逃命,誰還顧得上她?!崩虾蜕蟹薹薜?,他不怕司辰打他,就不信這個年輕的后生還敢不尊老。

  燕二聽明白了,原來他不是來找老和尚算賬的,是找別的人,賣弄道:“你是來找你朋友?我在“屏香樓”看見她了,她是不是穿件藕荷色單衣,眉心還有顆朱砂小痣?”

  “胭脂鋪旁的花樓?”

  “沒錯!”燕二重重點頭。

  “走!去找她!”司辰拎提燕二走。

  “誒!喂!沒一會兒她就走啦!”

  “往哪去了?”司辰?jīng)]停下,仍大步流星朝前走,“對了,她去你那個花樓做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我一瞧見她,立馬躲起來了,她好像溜達(dá)一圈就出去了?!?p>  “你躲她干什么?她又不吃人?!彼境叫Φ?。

  “哼!”

  “你是不是跟那個長臉和尚一樣,招惹過她?”

  燕二大吃一驚:“我?我招惹她?是她招惹的我!”

  反正路途無聊,司辰聽燕二喋喋不休地數(shù)說棠西是怎么迫害的他,倒也挺有趣。

  屏香樓已關(guān)門閉客,燕二有氣無力地坐在乞丐旁邊道:“你在此等,沒準(zhǔn)她今晚會再來,要不,我先......”

  司辰堵在燕二身前,分明是不會讓他走的。

  “兄臺,這么大個人,你還怕她丟了不成?她會自己回家的,你也早些回去......”

  “這條街的街尾,十年前,有一戶人家。”司辰的目光遠(yuǎn)遠(yuǎn)的,盛滿惆悵。

  “小子!你說的是庭家吧!”燕二身旁的乞丐突然開口,可把燕二嚇一跳。

  “老人家,你知道?”司辰問乞丐。

  “十九年前,我剛?cè)沉藘蓷l腿,搬到這條街,那時,還沒你呢,你是庭家的小崽子吧?”

  “您認(rèn)識我?”

  “我記得你的眼睛,和你娘一模一樣,你們家的人心善,常給我送吃的,別人都是給我吃剩下的,你們家不一樣?!崩掀蜇ち瞄_眼前的臟頭發(fā),很是感慨地看向司辰,“在地上坐久了,聽的唾沫星子比吃的米還多,常聽人說,你老子是享譽(yù)盛名的逍遙劍客,你母親是絕色俠女,他們啊,一個是劍術(shù)新奇萬千第一人,氣量豪邁,就算能看見他出招,也不知該如何擋,一個舞赤龍長鞭,勇猛勝于男子,鋤強(qiáng)扶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奇女子,他倆的結(jié)合,美女配英雄,成就武林一代佳話?!?p>  “沒想到您還記得?!彼境皆诶掀蜇ち硪贿呑?,從別人口中聽說父母,是一種慰藉。

  “這些話啊,別人說一句我記一句,我個糟頭子,哪里說得出這么肉麻的話?如今老了,忘得差不多了。”老乞丐抹去眼角的沙土,“一夜之間,好好的一家,說沒就沒了,別人不知道,但我看見了,有幾個受過他們幫助的人,在廢墟上跪了好久,他們一邊跪一邊流淚。”

  司辰印象中的父母只不過是常取逗他、教他寫字念書、習(xí)武做人的最親切的人而已,跟老人家口中的人實在聯(lián)想不到一起。

  “有一天,你們家的小姑娘躺在我身邊曬太陽,和我說話,一直到太陽下山,天黑了,她還不回家,一直說啊說,我都不知道她哪來的這么多話說,好像明天就沒得說了,后半夜,她不出聲,我把她翻過來看,才知道她是中了毒,手上還有蛇印,是我把她抱到你家門口的?!?p>  司辰的心隱隱作痛:“她跟您說了些什么?”

  “曬久了太陽,人就舊啦,我和她說什么,跟你小子有什么關(guān)系!那是我們倆的秘密?!?p>  司辰揚(yáng)起嘴角微微笑了。

  “我常?;叵肫鹉翘欤翘斓奶柨烧媸娣??!崩掀蜇@道,“昨夜里我看見那丫頭了,真是,越長越漂亮,她蹲下拿我的破碗玩,說我長得好看,怪丫頭!她把她錢袋里的銀子通通倒到我碗里,往街尾去了?!?p>  司辰渾身一激靈,起身,慢慢挪動腳步往街尾去。

  故事還沒聽夠,燕二催促道:“老乞丐,快!你接著說!”

  這條街依舊熱鬧,還能聽見幾句熟悉的叫賣聲。曾是多么歡欣的一條回家路,如今,家里再沒有翹首以待的人,這一步一步,踏著的是眼前一幕幕溫暖回憶,也有心內(nèi)一陣陣凄涼......

  那個沒有回頭的夜晚之后,又發(fā)生過怎樣一番番景象呢?

  直走到市集街尾,家門前,司辰才忍心抬起頭看。

  遠(yuǎn)不是從前那個家的外貌,墻不是那堵墻,門不是那扇門。司辰越上墻巖,里面簇新的瓦礫前堂,假山花園,這已是別家住宅......

  司辰扭回頭,決然離去,他決然的身影和五個時辰前的棠西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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