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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臥東山三十春

第二十七章:北瀾山(下)

一臥東山三十春 半卷流蘇 2106 2019-03-25 13:00:00

  “姑娘言重了。”將遲朝她抱拳一笑,語氣里帶了些悲涼,“將某不過一屆琴師,爛泥扶不上墻,怕是辜負(fù)了姑娘的一片美意?!?p>  展霞明搖了搖頭,正容道:“說到這個份上,公子不必再與霞明打啞謎。公子的身份,霞明很清楚。敞開了說,一絕堂那位大人,愿助公子奪天下。小小一個青葵,委實容不下公子這人中龍鳳。”

  “姑娘許是酒喝多了,盡是胡言亂語。將某暗面上仍是云河的宰相,你這么說,豈不陷將某于不忠不義?”

  跨過門檻,展霞明停下步子,抬手將臉頰旁的碎發(fā)拂至耳后,抬眼望著天上的皎皎明月。夜風(fēng)吹過來,有些涼。她搓了搓手,問:“公子可想知道霞明為何有意于你?”見將遲默然,她只好凄凄一笑,“就送到這兒吧?!?p>  走了幾步,展霞明停了下來,意味深長地問:“云河,是天下嗎?”

  將遲輕笑出聲,道:“姑娘好走,珍重。”

  展霞明身形一頓,隨即離去。

  她已數(shù)不清在多少個深夜里走過這條被歲月蒙上了灰的落魄大道。每每黃昏時,是她最歡喜的時候。約上幾個鄰居家的姑娘,一同買上一串冰糖葫蘆,嘰嘰喳喳地跑去那家冷清的酒棧,聽她的意中人奏琴,一聽便是一晚上。

  她自知配不上他。所以她只想報仇,想讓他去坐他本該坐的位子。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好歹換了一句“珍重”。

  重毓和玄稚已等了展霞明許久。

  二人趴在離展府不大遠(yuǎn)的一處閣樓屋頂上,緊緊盯著下方空曠的大道。就在玄稚幾乎要放棄時,重毓突然用手肘推了推他,示意人已經(jīng)來了。

  大道旁的青燈幽暗的亮著光,將展霞明的影子拉出好長一道來。

  眼見她走近,重毓縱身一躍,將手中酒囊一揮——月色下,清歡露如山中瀑布般傾瀉而下,雨水般盡數(shù)打在展霞明的身上。隱約間瞧到一個紅色的身影,重毓心中一震,猛然拔劍出鞘,疾步向那紅影砍去。

  那紅影卻不怕,站在原地嘻嘻一笑,頑皮得像個孩子。

  待劍落下時,紅影倏然消失,隨即出現(xiàn)在重毓背后。重毓再顧不得什么分寸,眉間金印乍現(xiàn),快速使出一個渡光決,數(shù)百道光劍瞬間朝那紅影砍下,紅影不急不躁地躲閃著,看得屋頂上的玄稚目瞪口呆。

  手中焰火復(fù)起,玄稚人影一飛,手握長槍一躍而下。

  但聽得那紅影尖叫一聲,細(xì)細(xì)的童聲回蕩在空蕩的大道上,“竟然還有同伙,小人做派!”

  隨即,紅影便和一旁呆站著的展霞明融為了一體。重毓連忙持劍疾退,玄稚未曾反應(yīng)過來,一道血色光痕便從展霞明掌中倏然劈來,他急忙抬槍一擋,電光火石之間被震飛數(shù)步。再看那槍身時,竟被劈出一道深痕來。

  這用萬年山獸的脊椎骨造成的赤尾纓獸脊長槍,平日里是給扁七拿來磨牙的。

  “廢物,廢物,廢物!”展霞明似換了一個人般,尖聲大笑著。

  重毓看了眼玄稚,玄稚點頭會意。兩人身形一閃,剎那間現(xiàn)于銀月之上,一白一紫一齊而上。

  再看展霞明,身形一撥,退步疾避,數(shù)個回合下來,竟只砍下她一寸頭發(fā)。她正欲出聲諷刺,重毓卻早已欺到了她身后,手中長月在夜色下閃爍著銀光。手起劍落,斷臂飛出,血如泉涌。

  “好!”玄稚大笑起來,引槍再擲。

  這時,不遠(yuǎn)處傳來了馬車的聲音。

  “阿稚!”

  玄稚扭頭去看,一匹瘋馬拉著馬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踏而來,布簾被夜風(fēng)吹起,里頭露出來一張熟悉的臉。

  眼見數(shù)道血光朝那輛馬車飛去,玄稚再顧不得其他,一時亂了步法,只知閃身收力,將長槍飛擲而出。展霞明又笑了起來,模糊間,玄稚看到了從自己胸口飛出來的血,點點紅梅,潑墨般飛落在青石板上。

  重毓見狀,立馬點地飛身將唐佛如從馬車?yán)锢觯穗p雙滾落在地上。

  “若不是孤不適應(yīng)這副身子,手里頭又沒武器,你們二人如今也配喘氣兒!”展霞明叉著腰放聲大笑,尖細(xì)的童聲幾乎要將他們的耳膜刺破。

  “孤的目標(biāo)不是你們,莫再來自尋死路!”

  “區(qū)區(qū)云河、蠻涯的兩只螻蟻,妄想弒神,瘋了,瘋了,瘋了!”

  看著展霞明離去的背影,重毓咳出一口血來。

  驚魂未定的唐佛如更是摔得鼻青臉腫,她見了角落里躺著的玄稚,只覺頭痛欲裂,掙扎著爬去找他。

  “阿稚,阿稚……”

  “阿稚,你怎么……”唐佛如瞪大了眼睛,兩道清淚從她眼里劃了出來,掉在了玄稚的臉上。她抬手顫顫巍巍地向玄稚額角上的兩根泛著紫輝的龍角摸去,頓時泣不成聲了?!澳阍缯f你是,你早說,你……”

  不遠(yuǎn)處的重毓扶著劍從地上站了起來,玄稚扭頭看向她,雙目赤紅,咬牙道:“叫她忘了?!?p>  “她遲早會知道的?!爸刎鼓弥鴦φ玖似饋恚劬锟床怀鲆唤z感情來。

  “叫她忘了?!?p>  “我現(xiàn)在可以殺了你?!?p>  “先叫她忘了!”

  唐佛如被玄稚嚇了一跳,她呆愣著回頭看向重毓,一滴淚珠子還掛在她眼睛上。眼見著重毓持劍逼近,對著她那雙淡漠地眸子,唐佛如只能顫著身子擋在玄稚身前,無力的一個勁搖頭。

  那把她曾說過好看的長劍上,甚至還有殘留的血痕。

  幾步遠(yuǎn)的地方,是展霞明的斷臂。

  顏儒胥說重毓是上界云河的大將軍,手中的長月削過上萬人的腦袋,她是不信的。如今看著重毓那雙眼睛,她信了。

  眼看重毓將劍揚起,唐佛如絕望的落下了那滴在眼眶掛了許久的眼淚。

  猶記得那天陽光正好,分外明媚。

  她剛從阿翁的藥坊里取完藥,一出門便感受到了那股通天的壓力。

  拱橋上的人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賣花的小販,算命的江湖道士,吆喝新鮮時蔬的老大爺,城東李家的貴公子,牧花樓傾國傾城的紅月姑娘,甚至于還有一頭瘸了腳的老黃牛。

  那么多人事里,她一眼望中了他。

  “你,見過我家的大狗么?”

  她羞赧搖頭,“我客棧里有只東西長得像大狗,你要不要來看一看?”

  “不要?!?p>  ……

  公子,去賞月嗎?

半卷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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